第五章 為前世還債
清晨的瀘城，群山環繞，鳥語花香。
晨霧已散，我站在院子中央，伸個懶腰，抬眼四望，立刻被這小鎮風光迷住了。
小時候成長的地方，真是風景如畫啊，可為何我對此全無印象？甚至連一絲熟悉感都沒有？
院子的角落突然傳來一陣“嘩啦啦”的聲響，我警覺地轉頭，隻見素梅姐正在井邊打水，她拉繩子的手還在不斷顫抖。這種體力活，對於弱不禁風的素梅姐來講，實在太辛苦了。
我急忙走過去，一把搶過繩子，“素梅姐，我來幫你吧。”
她有些吃驚看著我，“你這麽早就起床啦，幹嘛不多睡一會兒？咦？怎麽還有黑眼圈？”
我一邊往上拉水桶，一邊歎氣，“煩心事兒太多，睡得不太好。”
素梅姐安慰道：“煩心事兒就不要一直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我淒然一笑，抬眼看她。昨夜光線不好，今天近距離觀察，才發現素梅姐也算是頗有姿色，瓜子臉，五官標致，可惜麵色懨懨。常年的操勞，讓她本來年輕的身體變得瘦弱不堪，皮膚也顯粗糙。她穿的修女服補丁摞著補丁，想必日子相當艱苦。
以她的五官相貌，再好好美白一下，如果能離開這孤兒院去外麵闖**，應該也能混得風生水起吧。我不禁心酸，她真是為了我們這些孤兒犧牲了很多。也許以前的羅傑，為了能讓素梅姐和孩子們過上好生活，鋌而走險，綁架賺錢也是有可能的……
“素梅姐，妳這些年一直都這麽辛苦嗎？”
“嗨，沒什麽。隻要能看著你們健康成長，再苦再累也值了……說起來，你和蘇喬以前就經常回來看我，除了給孩子們帶些吃的玩的，也不忘給我帶點錢，還幫著幹些活，我挺感謝你們的。”
“那是我們應該做的……”我突然想到，如果能找到孤兒院的其他同期生，也許對恢複記憶會有幫助，“對了，和我倆一起長大的其他人呢？他們也經常回來看您嗎？”
素梅姐卻搖搖頭，“大部分人走了就不再回來了，可能是事業太忙了，也可能是嫌棄我這裏又窮又破吧。還是你和蘇喬最有良心……”
她話到此處，眼神旋即變得暗淡。
唉，真是世態炎涼呀，原來羅傑和蘇喬還算是最有良心的。
“羅傑哥，你起得很早啊。”吳小丁笑嗬嗬地跑過來。
“是啊，你也夠早的。”
“我是要去晨跑的。你不是說過嘛，報考軍校，體能測試非常嚴格，所以我每天都堅持高強度的身體鍛煉。”
“嗯。”我點點頭，又指了指旁邊的水桶，“除了鍛煉之外，你也要多幫素梅姐幹些活。”
“好的，沒問題。”吳小丁衝我肅然敬了個軍禮，而後拎起水桶，轉身就走。
這個“小粉絲”真是對我言聽計從啊。
我瞧向素梅姐，“您看，培養良心這件事，還是要從小抓起。”
素梅姐噗嗤一聲笑了，“還是你的魅力值比較大。我可使喚不動那個健身狂魔。”
這時蘇喬從教堂走了出來，看了看拎著水桶的吳小丁，又看看我，笑道：“你還是這樣會使喚人呀。”
我也笑了，“反正馬上就要離開了，偶像的魅力再不利用就作廢了。”
素梅姐立刻關切地問：“那你們今後如何打算？”
蘇喬瞧了我一眼，然後說：“先逃到別的城市吧，我繼續做護士，羅傑繼續做保安。您放心，我們餓不死。”
我沉吟了一下，“嗯……妳這個主意是不錯。不過，我還是想先躲在玄港市附近，自己暗中調查一下劉永世失蹤案……哦，對了。”我又轉向素梅姐，“在我走之前，您能不能詳細講講，我以前是個怎樣的人？”
素梅姐嘴角一彎，笑道：“你啊，小時候特別淘氣，膽子也大，那會兒你最愛聽我講《聊齋誌異》的故事。不過，現在的孩子都膽小，隻敢聽白雪公主之類的……”
吳小丁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湊了回來，聽到此處，不服氣地插嘴：“我膽子也大啊，從來都不喜歡聽什麽童話故事，我最愛的是《水滸傳》。”
“好啦，知道了，小丁最勇敢了。”素梅姐笑著輕撫他的頭。
我把臉一沉，故作嚴肅地說：“在軍校裏，上級說話，下級不能偷聽，更不能插嘴。你還是趕緊去晨跑吧。”
小丁吐了下舌頭，轉身溜走了。
我繼續問素梅姐：“按您的說法，我從小就是那種膽大妄為，經常淘氣惹禍的孩子嗎？”
素梅姐一怔，趕緊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僅是淘氣，聰明的孩子都淘氣。你從沒闖過大禍，自小就心地善良，樂於助人，成績也好……”
“沒錯，你在學校總是考第一，中學時還連任了多屆學生會主席，另外你還是校籃球隊的主力。後來去了軍校也是尖子生……”蘇喬也加入了誇獎羅傑的行列，臉上滿是崇拜。
我心裏竟有點酸酸的……以前羅傑真的這麽優秀？在蘇喬的描繪下，其形象仿佛變得高大起來，就像座山一樣，把如今的我擋在陰影裏，無法望其項背。
素梅姐見我發愣，就輕輕握住我的手，寬慰道：“放心吧，你一直都是個德智體全麵發展的好學生。我相信你絕不會做犯法的勾當，警察一定是搞錯了……”
素梅姐儼然就是一副在評論自己兒子的表情。在父母眼裏，兒子當然永遠都不會犯法。看來自己問了也是白問。
我歎了口氣，“那如果，我為了讓您和孩子們能過上更好的生活，才去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情呢？”
素梅姐馬上擺手，“不可能，不可能，我教出來的孩子絕不是罪犯。這麽多年我看著你從小長到大，一直都很懂事。而且這些孩子們我還養得起，能保證他們吃飽穿暖，你根本用不著鋌而走險。”
素梅姐有些激動，聲音漸高，瘦弱的身體微微顫抖。
我也不好再問下去了，正打算說點別的……刹那間“哐”的一聲巨響，木頭院門被炸得粉碎。一群身穿機械戰甲的武警衝了進來，把我們圍在當中。
糟糕！還是走得太遲了。
“羅傑，你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武器，立刻投降！”無數隻槍口都對準了我們。
“我是羅傑，我投降，你們千萬不要開槍。”我把手槍慢慢放在地上，雙手抱頭。
上次那兩個帶頭追捕我的警官走了出來。其中那個頭裹紗布的趙劍鋒冷笑道：“羅傑，這回看你還往哪兒跑？”
我被他猛地摁倒在地，掰過雙手，戴上了冰冷的手銬。
素梅姐衝過來，拉住趙劍鋒的手，喊道：“他是無辜的，你們抓錯人了！”
“對，羅傑是無辜的。”蘇喬也撲過來幫忙。
年紀較大的楊誌成警長上前拉開了她們，“無論他是不是無辜的，都需要審訊過才能判斷。妳們再鬧就算是妨害公務了。”
蘇喬咬咬牙，“要抓就連我一起抓好了，反正我一直都在協助他逃跑。”
趙劍鋒把我拖起來，轉頭向著蘇喬冷笑一聲，“哼，抓妳就抓你，以為我們不敢嗎？”
我怒目圓睜，吼道：“我一人做事一人擔，整件事都和她沒關係！”
“嘿，還來勁了。”趙劍鋒一拳又把我打倒在地，用手壓住我的脖子，“綁架劉永世這麽大的案子，你一個人擔得了嗎？”
他又對著楊誌成說：“老楊，我看這裏的人都可能是從犯，不如全抓了，回去一起審。”
楊誌成環顧四周，先看了一眼小教堂，又看了一眼正哆哆嗦嗦躲在宿舍門口的孩子們，搖頭歎道：“算了吧，這是教會孤兒院，孤兒寡母的，若都抓回去，咱們又要被新聞媒體胡說八道了。”
蘇喬聽罷，上前一步，對著楊誌成說：“無論如何，都請帶我一起回去，我可以協助你們調查。”
我剛要阻止，她卻轉向我，溫柔地說：“別擔心，他們不會為難我的。我就是不放心你，一定要跟你呆在一起才行。”
她的話就像一股暖流，捂熱了我的心，還弄濕了我的眼眶。
楊誌成揮了揮手，後麵的武警走過來，架起我和蘇喬，往院外走去。
素梅姐還想說什麽，我衝她搖搖頭，“素梅姐，您就不要為我操心了。是不是無辜的，我自己都不清楚。您隻需好好照顧自己和孩子們，別的就不要管了……”
話還沒說完，我已經被壓入警車，厚重的車門被狠狠關上。
坐在警車的車座上，我身體向後靠，慢慢放鬆，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這樣也好，整天擔驚受怕地逃亡，那滋味並不比入獄強多少。如果真是以前的羅傑犯案，那我就算為前一世還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