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貴人相助
在玄港警局總部的審訊室裏，趙劍鋒正對我怒吼：“羅傑！你以為假裝失憶就能躲過去了？別做夢了！你這種人我見多了，又裝失憶又裝神經病的，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丫是不會老實的！”
我眯著眼看著這位年輕氣盛的警官，他一定是把我當成小毛賊了，以為嚇唬幾句就都招了。可任你手段再強硬，也不能讓一個失憶者恢複記憶不是。
“我騙你幹什麽？我把知道的都說了。至於忘掉的部分，你再怎麽逼問，我也想不起來啊。對了，不信你看我頭上的傷疤。”我邊說邊低頭，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頂。
猝然一陣惡風襲來，還好自己身手敏捷，把頭一甩，躲過了迎麵飛來的煙灰缸。
“啪”得一聲，煙灰缸在我身後被摔得粉碎。
趙劍鋒兩隻手越過桌子，抓住我的衣領，“你小子還敢躲啊！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沒等他繼續施暴，老警長楊誌成及時推門而入。
“嗯哼。”楊誌成咳嗽了一聲，趙劍鋒聽到，不情願地鬆開了手。
“這裏交給我吧，你先出去休息一會兒。”
“哼。”趙劍鋒撇撇嘴，惡狠狠地剜我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楊誌成和藹地笑笑，給我倒了杯水，“小夥子，口渴了吧？”
我暗笑，“壞警察”出去了，換“好警察”來了。就算你們“紅臉白臉”唱得再好，若治不好我的失憶，也是枉然。不管這些，自己的確渴得要死。我端起水杯，一飲而盡。
“你可別怪我這位同事啊。這案子鬧得實在太大了，政府官員，企業商會，新聞媒體，都在不停催問。各方麵的壓力都在我們身上，偶爾會心急，也是身不由己啊。”
“我當然不會介意了，你們都是公事公辦嘛。”我邊說邊衝著牆上那麵大鏡子翻了個白眼，想必單向玻璃另一頭的趙劍鋒又要被氣到發飆了。
我轉過頭來，仔細打量了一番這位楊警長，他中等身材，臉上滿是皺紋，額頭和左眼皮還有兩道傷疤。也許真是壓力太大，頭發都已花白，後背微微隆起，不過雙目仍是炯炯有神。他手總托著下巴，一副深謀遠慮的樣子。
相較於趙劍鋒的熱血衝動，楊誌成顯得老練穩重，應該更不好對付吧。
我清了清嗓子，好整以暇道：“楊警官，我能理解你們的壓力。可是，能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如果您不相信我的失憶，可以找醫生來做檢查啊。”
楊誌成笑了笑，“你放心，醫生已經在路上了。你說的事情，我們也查了……你確定已經把所有知道的，都如實交代了嗎？”楊誌成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就像獵鷹的雙眼，射出兩道光，那光好似能直通對方的心底，把所有的秘密都挖出來。
聽他的口氣，似是查出了我在說謊……不可能啊，我仔細想了想，除了在醫院殺死兩個警衛的事情沒說以外，別的事情都是如實說的。
我拿出篤然真誠的眼神回望他，堅定地說：“我確定說的都是真的。”
他一瞬不瞬盯著我的眼睛，好似在進行看誰先眨眼的比賽。“好吧，別的先不說，你的供詞裏麵，完全沒有提到恐怖分子啊。”
“啊？你們不會懷疑我是恐怖分子吧？這和綁架案有什麽關係？”我有點迷惑，但語氣依然堅定，眼神也決不能閃躲，反正比誰睜眼時間長的比賽我可不會輸。
“劉永世先生是玄港市反恐基金的主要讚助者，恐怖分子早就想除之而後快了。”
原來如此，他們可能是懷疑我這個保安部部長，和恐怖分子裏應外合綁架了劉永世，這在邏輯上的確說得通……不管怎樣，反正我失憶了，繼續裝傻充楞吧。
“既然你們懷疑是恐怖分子幹的，那就去找恐怖分子啊，抓我有什麽用？”
“嘿嘿，你小子少來這一套，不要以為胡攪蠻纏就能蒙混過關。且不說你賬號裏那來源不明的巨款，你別的供詞也都是一塌糊塗。”
我聳聳肩，“怎麽會？我的證詞都是真的。”
“是嗎？你說你是在玄港市第三醫院的腦外科X室醒來的？”
“是啊。”
“可我們查過了，玄港市第三醫院，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腦外科X室。”
“什麽？這不可能！”我腦子嗡嗡作響，“等等……一定是恐怖襲擊的時候被炸掉了。”
“別編了，醫院裏麵根本就沒人聽過它。”
見鬼了！到底怎麽回事？我猶如當頭吃了一記悶棍，眼冒金星，大腦一片混亂。
楊誌成嘴角挑了一挑，仍是死死盯著我，“你還是老實交代吧。編故事起碼也要編個靠譜的。你扯了這麽多漏洞百出的故事，和綁架案也沒有關係啊，你讓我怎麽交差？”
我心亂如麻，已經沒有情緒再陪他們玩下去了。“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至於綁架案，除了那筆巨款外，恐怕你們也沒有別的證據吧？我還是找個律師來和你們談比較好。”
“你小子……”楊誌成正要開罵，不過他眼珠轉了一下，還是忍住了。
“你別得意啊，我已審問過蘇喬了，關於你們見麵後的情況，她的證詞和你的基本一致。不過……”楊誌成頓了一下，“經我調查發現，蘇喬之前在私立醫院打工的時候，由於她自己的失誤，出過嚴重的醫療事故，自己賠了一大筆錢，現在還欠著債呢。這事兒你知道嗎？”
什麽？蘇喬欠著債？這事情以前的羅傑知道嗎？這和綁架案有關嗎？之前蘇喬口口聲聲說要和我一起亡命天涯，難道隻是想逃債而已？
我大腦快被無數的問號擠爆了。
見我呆掉，楊誌成得意地笑道：“怎麽樣？你也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了解這位小女友吧？”
這時，審訊室的門忽然打開了，一個年輕的身材微胖的小警察急匆匆地走進來，在楊誌成耳畔低語了幾句。
“什麽！”楊誌成拍案而起，緊盯著這個小警察，“小鍾，她真是這麽說的？”
那個被叫做“小鍾”的年輕警察趕緊點了點頭。
楊誌成愣了半晌，隨即頹然坐下，揮揮手，歎道：“也罷，帶他出去吧。”
那個小鍾趕緊走到我跟前，為我打開了手銬。
“羅傑先生，請跟我來。”
我滿腹狐疑，跟著小警察來到走廊，隻見一個中年貴婦，林下風致站在門口，正笑意盈盈地看我。
這貴婦五官周正標致，皮膚身材保持得甚好，衣香鬢影風韻十足。她身上穿著褐色的帶著貂皮領子的外套，手裏拎著不知是何名牌的手袋和墨鏡，渾身上下珠光寶氣，妝容和發型也十分講究，看得出每一根頭發都是精心打理之後的成果。
“羅傑，聽說你失憶了，可是真的？”貴婦靜靜凝視著我。
“是，是啊。”我不知所措地杵在原地，事態的發展完全超乎我的想象。
她眉毛微微挑了一下，一絲失望在眼中轉瞬即逝，表情儀態仍是那般雍容端莊。
“好吧，我叫柳常青，是劉永世的夫人。”
劉永世的夫人？！
我就像照片定格一般，呆在當場。
柳常青見我發愣，便又露出優雅的微笑，“好啦，小帥哥，別傻站著了。我已經替你和蘇喬交了保釋金。現在跟我走吧。”
“啊？我……真的可以走了？”
“當然，他們證據不足嘛。”柳常青瞥了一眼周圍的警察，氣定神閑，那語氣就好像警局是她自己家開的。
“可是，我賬號上那筆巨款……”
“你在做保安部部長的時候，英勇地救過我們一家，那是你應得的獎賞……”
她後麵說的話，我已然聽不進去了。
這麽說，我現在是一個無罪的有錢人了？人生大起大落來得太快，真讓人應接不暇呀。
我好像兩腳踩在棉花上一樣，輕飄飄地不知不覺就晃到了警局門口，邊上站著麵如死灰的楊誌成，還有雙眼快瞪出血的趙劍鋒。
警局門口停著一輛銀色的勞斯萊斯幻影，車頭那個撅著屁股等著起飛的小天使，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刺眼奪目。我全然不顧一眾警察的憤怒表情，大搖大擺地跟著柳常青一起坐了進去。
蘇喬已經坐在車裏了，不過她的表情並沒有很開心，隻是低頭默默地看著自己的十字架吊墜。我和她打招呼，她也隻是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柳常青優雅地坐穩，抬手輕輕敲了一下駕駛室的隔板，司機應聲啟動了汽車。然後她身體微微向我這邊前傾，不緊不慢地說：“今天先送你們回家。明天再來我家，我會找來最頂尖的腦科醫師，為你治療失憶。”
“好的，謝謝您。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這可真是貴人相助啊，我有些受寵若驚。
柳常青隻是優雅地淡淡一笑，“你不用跟我這麽客氣。記住，明早八點，我的司機會到府上接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