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班司機

歐陽錯開車載著被害人的妻子周麗香趕到淮海路的時候,已經是上午10點多了。下車的時候,周麗香手裏還牽著一個兩三歲的小男孩。盡管她今天早上在家時就已經接到表弟唐濤的電話,知道了丈夫的死訊,但這時真的看見丈夫已經僵硬的屍體,還是忍不住撲過去哭得天昏地暗。雖然給她穿了鞋套,但康佳佳還是怕她破壞現場,給警方破案帶來不利影響,所以想上前拉開她。嚴政悄悄地擺一擺手,說:“現場勘查基本結束了,讓她去吧。”

小男孩雖然不懂死亡的含義,但看見媽媽撲在爸爸身上放聲大哭,受到驚嚇後,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來。康佳佳隻好把他抱到一邊,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一根棒棒糖,這才把他哄住。在嚴政的示意下,所有人都靜靜地站在一邊,等著周麗香。

周麗香痛哭了十多分鍾,才漸漸地止住悲聲,被另一名女警攙扶著坐在椅子上。法醫老金用詢問的眼神看看嚴政,嚴政知道他的意思,揮揮手,示意他可以把屍體拉走了。兩名刑警上前,把死者劉世誠裝入黑色屍體袋。正準備抬走時,周麗香又失聲痛哭起來,想要再次撲上去,不讓警察搬走丈夫的屍體。

嚴政攔住她說:“法醫要把你丈夫帶下去做進一步屍檢,隻有這樣,我們才能找到線索,盡快抓住凶手。”周麗香邊哭邊點頭,這才放開手,讓警察把丈夫的屍體搬下樓。

康佳佳遞給小男孩兩張紙巾,孩子很乖巧,立即拿著紙巾一邊給周麗香擦眼淚,一邊奶聲奶氣地說:“媽媽不哭,媽媽不哭……”周麗香這才抱住孩子,漸漸地收住眼淚。周麗香看得出嚴政是這幫警察的領導,忽然拉住她的手“撲通”一聲跪在她麵前,說:“警察同誌,我丈夫死得好冤,請你們一定要抓住凶手,還我們一個公道!”

嚴政急忙將她扶起,說:“你放心,我們一定不會讓凶手逍遙法外的。現在我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你不用緊張,隻要據實回答就可以了。”

周麗香抹幹眼淚,臉上顯現出堅強的表情,點頭說:“行,隻要能抓住殺我丈夫的凶手,你們叫我做什麽都行。”

嚴政“嗯”一聲,先是問了她家裏的一些基本情況,比如說,跟她丈夫結婚有多久了,家裏還有些什麽人之類的事情。周麗香一一作答。她跟劉世誠結婚已經快十年,家裏有個女兒已經八歲,正在讀小學二年級,帶來的這個是小兒子,今年兩歲半。她早上接到表弟唐濤的電話,知道丈夫在城裏出事了,一時找不到人照看孩子,所以隻好帶著兒子一起坐車進城,誰知一出車站就迷路了,打出租車又打不到,情急中隻好給表弟唐濤打電話。唐濤又把警察的電話告訴了她,她這才打電話向警察求助。

“你以前沒有來過你丈夫出租屋這邊嗎?”嚴政問。周麗香說:“來過兩次,不過都是我丈夫開出租車到車站去接我的,我也沒記住來這兒的路線,所以今天一走出車站,就迷路了。”

“那你丈夫,他平時回鄉下老家的次數多嗎?”

“他基本上每個月都會回家一次吧。”

康佳佳問:“你丈夫平時跟你說起過他工作上的事情嗎?或者說,跟你聊起過他在城裏的生活嗎?”

“偶爾說起過吧。他比較關心女兒的學習,每個星期都會跟家裏微信視頻通話,問問孩子的學習情況,有時也會跟我說說他在城裏的事。”

嚴政臉上的表情漸漸地變得嚴肅起來,問:“他有向你提起過,自己跟什麽人結過仇之類的嗎?”

“這個倒沒有聽他說過。”周麗香說,“我知道他這個人脾氣不好,平時都囑咐他,叫他在城裏要處處小心,不要跟人家爭強鬥狠,以免惹禍上身。”

“你最近一次聯係你丈夫,是什麽時候?”

周麗香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微信聊天記錄看了一下,說:“應該是前天,也就是7月26日晚上8點左右,當時女兒說她想爸爸了,所以就跟她爸爸打了微信視頻電話,當時聊了差不多二十分鍾,你看我這微信裏都有記錄的。”

嚴政拿起她的手機看了一下,又問:“當時他有表現出什麽異常嗎?”

“沒有啊,挺好的,都跟平時一樣,他還在微信裏教女兒做了兩道數學題,又跟我說了女兒上暑假補習班的事。對了,我女兒今天沒有跟我一起來,她要在家裏上補習班。”

歐陽錯覺得嚴隊提的問題有點繞,老是問不到點子上,於是直接開口問道:“對於你丈夫被殺的事,你有什麽懷疑對象嗎?”

“這個……我真的可以說嗎?”周麗香看看他,又看看嚴政,從她臉上的表情來看,好像她就等著警察問她這句話一樣。她欲言又止,說道:“我怕我說錯了,會給你們添麻煩……”

嚴政沒料到歐陽錯貿然發問,還真問出點線索來了,她忙說:“沒事,你想到什麽就說什麽,至於你說得對不對,我們自然會去調查。目前對於你丈夫的案子,我們手裏掌握的線索並不多,如果你能給我們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那就再好不過了。”

周麗香猶豫一下,最後還是小聲說了出來:“我懷疑是……唐濤!”

“唐濤?”在場的警察都吃了一驚,“你丈夫的表弟?”

“對,就是他。”

“你為什麽會懷疑他?”康佳佳說,“他是你丈夫命案的報警人,早上我們還向他詢問過你丈夫的情況,感覺他跟你丈夫關係應該還是不錯的。”

“你們被他欺騙了。”周麗香說,“我丈夫前段時間跟我說,他和唐濤因為出租車生意上的事,吵起來了,還差點打了一架呢。”

她告訴警方說,大約半個月前,她丈夫在電話裏跟她說,自從有了打車軟件之後,出租車的生意是越來越難做了,尤其是最近到了夏天,白天天氣炎熱,出門的人很少,白班出租車的生意銳減。城裏人都是夜貓子,喜歡晚上出來過夜生活,所以晚班出租車的生意反而越來越好。為了公平起見,他曾向唐濤提議過,想要黑白兩班車輪流開,每人開一星期,然後掙到的錢放在一起,平均分配。但是唐濤死活不同意,說當初買車的時候就說好了的,黑白班各開各的,掙的錢也各歸各的,開白班車也是你自己選的,你怕累,所以不想開晚班,到現在怎麽又反悔了呢?兩人無法達成一致,說著說著就爭吵起來,最後雙方還動了手,幸好被旁邊的人拉住,才沒釀成大禍。後來她丈夫又找表弟提過幾次黑白班輪流開車的事,唐濤都沒有同意,兩人的關係就有點僵了。

嚴政明白她的意思,說:“你是懷疑,你丈夫就因為這個事,所以被唐濤給殺死了?”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周麗香的情緒又激動起來,“唐濤一個人開晚班車掙的錢多,不同意我丈夫提出的黑白班輪流開的要求,我丈夫肯定一直在跟他嘮叨這事,他心生惡意,於是就……”

“這確實也算一個殺人動機。”康佳佳問,“除了這個,你還有其他證據嗎?”

“沒有……”周麗香搖搖頭,想一下,忽然又說,“我知道唐濤手裏,有我丈夫出租屋的大門鑰匙,這個算證據嗎?”

她丈夫以前曾在出租屋裏養過一條小狗,每次回老家的時候,劉世誠都會請唐濤幫忙上門喂一下狗,為了方便,他還配了一把大門鑰匙給表弟。後來劉世誠的女兒喜歡小狗,劉世誠就把這條狗帶回家,給女兒養了。但那把大門鑰匙,據周麗香所知,一直還在唐濤手裏,並沒有還給她丈夫。

歐陽錯聽她說完,推斷道:“就算唐濤把大門鑰匙還給了你丈夫,也有可能在歸還之前,自己先複製一把留在手裏。大門安裝的就是一把普通的防盜鎖,這樣的鑰匙隨便在大街上找個修鎖配鑰匙的師傅,就能複製出來。”

“還有,”說話的是老熊,“我們在屋裏發現了唐濤的腳印,門把手上麵也有他的指紋,因為他是報警人,據他自己說在報警之前他曾進屋查看過情況,留下痕跡也算正常,所以我們也沒有懷疑他。現在看來,莫非其中有詐?”

歐陽錯一拍大腿,有點興奮地說:“錯不了,凶手肯定就是他。早上我一見他,雙眼突出,鼻梁有節,就知道不是什麽好人。夜裏殺人,早上報警,就算現場發現他留下的腳印痕跡,警方也不會懷疑到他身上,這小子還挺聰明的嘛。嚴隊,趕緊下令抓人吧!要是這家夥一轉身就畏罪潛逃,咱們再想抓他就麻煩了。”

嚴政考慮問題遠比他要慎重,皺眉想了一下,說:“如果真是這麽個情況,那這個唐濤確實值得懷疑,不過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就算申請逮捕令也不可能獲批。咱們還是先找這個表弟再調查一下吧。”

她讓旁邊一名女警先帶周麗香和孩子在附近找間旅館住下休息,自己則帶著老熊、歐陽錯、康佳佳等幾名重案中隊的刑警上了警車,直奔新華路。

早上的時候,唐濤曾對警方說過他住在新華路,但具體住在新華路什麽位置,不得而知。康佳佳給唐濤打了個電話,問他住在哪裏,警方還有點情況想找他當麵核實一下。唐濤在電話裏打著哈欠說:“現在嗎?我正在家裏睡覺呢,能不能晚一點過來?我開夜班車,白天必須補覺,要不然也提不起精神配合你們的調查。”

康佳佳堅持說:“就現在吧,我們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

唐濤雖然很不情願,但還是在電話裏跟她說了自己的具體位置。警車很快就開到了他家樓下。

唐濤住的是一個兩室一廳的套間,房子麵積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潔,看得出屋裏的女主人應該是個手腳勤快、愛幹淨的人。牆壁上掛著唐濤和妻子的結婚照,下麵貼著兩排孩子從學校拿回來的各種獎狀。

唐濤穿著褲衩和背心,給警察開完門後,就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來,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摳著眼屎,臉上明顯帶著沒睡醒的煩躁表情,說:“有什麽事不能在電話裏說嗎?我有偏頭痛的老毛病,白天睡不好,晚上就沒精神出車。”

“這事沒法在電話裏說清楚,”歐陽錯擋在他跟大門之間的位置,很顯然是防止他突然奪門逃跑,“因為我們懷疑你就是殺死你表哥劉世誠的凶手。”

“什麽?”唐濤一聽這話,頓時臉上睡意全無,突然從沙發上站起身,他穿的是一雙人字拖,腳下一滑,向後一個趔趄,又摔倒在沙發上,費了半天勁才重新穿好鞋子站起來,“你們開什麽玩笑?”

歐陽錯向他逼近一步,問:“你覺得我們像在開玩笑的樣子嗎?”

唐濤看看他,又看看其他幾個警察,每個警察都是一臉嚴肅的表情,而且這些人都分散著站在他四周,已經隱隱地對他形成了包圍之勢,這是要防止他逃跑,並隨時有可能圍攏上來抓捕他的意思啊。他這才感到大事不妙,忙說:“警察同誌,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你們怎麽會懷疑到我頭上來呢?劉世誠是我表哥,我和他合夥開一輛出租車,我們之間往日無仇,近日無怨,我怎麽會殺他呢?”

“你殺他的原因很簡單。”歐陽錯盯著他說,“因為他覺得你開夜班車,比他開白班車掙得多,他覺得不公平,所以提出要黑白兩班車輪流開,掙到的錢放在一起兩人平分。你不同意,因為你開夜班車遠比他開白班車掙得多,如果掙的錢兩人平分,你的收入就會減少。你們倆為了這事還差點動起手來。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你對他心懷殺意,就很正常了。”

“你們連這個都知道了?”唐濤愣住了。

“沒有什麽事能瞞得過我們警察!”歐陽錯嘴角挑起一絲得意的笑容。

唐濤忽然明白過來,說:“一定是我表嫂告訴你們的吧?劉世誠把我跟他爭黑白班的事告訴了他老婆,他老婆覺得這很可能成為我殺他的理由,所以又告訴了你們警察,於是你們就覺得我有殺人動機了。對吧?”

“確實是這樣。”嚴政冷聲說,“劉世誠提出要黑白兩班車輪流開,這樣你掙到手的錢肯定就會比現在少,為了經濟利益殺人,對我們警方來說,是很常見的事。”

“唉,對於我表哥提出黑白班輪流開車這個事,你們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唐濤重重地歎口氣,又坐回到沙發上,兩手抱著腦袋,一副很苦惱的樣子。歐陽錯說:“那你就給我們說說這個‘其二’吧。”

“我表哥覺得白班生意不好做,我開夜班車掙的錢比他多,他想跟我黑白班輪流開,這個我一點都不反對。我反對的是他提出的要把黑班白班掙到的錢放在一起,然後二一添作五,兩個人平分。”

“這是為什麽呢?”

唐濤猶豫了一下,說:“按理說我表哥人都已經不在了,我不應該說他的不是,不過他真的是一個懶惰成性的人,開出租車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想開就開,不想開就偷懶去打牌賭博,有時路上遇上個稀罕事,他也能把車停下來瞧上半天熱鬧。現在的情況,其實並不是白班車的生意比夜班車的差,而是他根本就沒有認真地開過一天車,所以掙得也一直沒有我多。他提出黑白班輪流開,我一點意見也沒有,我相信我開白班車照樣比他掙得多。我反對的是,他自己不爭氣,幹活三心二意,偷懶耍滑也就算了,居然還眼紅我的收入,要來跟我一起吃大鍋飯。我每天這麽努力地開車,有時生意太好忙得連吃飯都顧不上,他卻是玩的時間比出車的時間還多,還要跟我平分收入,憑什麽呀?”

康佳佳深有同感地點點頭,說:“你說得很有道理,有時候攤上個好吃懶做的搭檔,真能把你急出胃出血來。”她說這話的時候,故意拿眼睛瞟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歐陽錯。

唐濤並不知道她話裏有話,還以為她真的站到了自己這邊,不由得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才接下去說:“我表哥見他提出的這個想法我沒有同意,惱羞成怒之下,抄起一把凳子就要往我頭上砸,幸好被旁邊的人拉住。後來他又一直吵著要按他的要求來經營這輛出租車,我都沒有理他。漸漸地,兩人就生出一些矛盾來了,但這終究是一件小事,並沒有嚴重到你們想象中的那種我要殺他的程度。”

嚴政背過身去,在屋裏來回踱了幾步,如果唐濤說的是真的,那他的殺人動機就很弱了,但現在的問題是,怎麽證明他說的是真的?萬一他說的是假話呢?思考片刻,她轉過身來,忽然拋出了另一個問題,問:“你有劉世誠出租屋的大門鑰匙,所以進出他屋裏很方便,對吧?”

唐濤老老實實地說:“以前他回老家過節的時候,我曾幫他喂過他屋裏養的一條狗,當時為方便我去喂狗,他就給了我一把大門鑰匙。不過,後來他不養狗了,我也把鑰匙還給他了。”

歐陽錯說:“正所謂死無對證,你到底有沒有把鑰匙還給他,他現在已經死了,誰也無法證實。就算你真的還了,那也有可能事先複製一把留下來。”

唐濤臉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說:“我表哥他提出吃大鍋飯,隻是最近半個多月的事,而我還他鑰匙,已經是好幾個月前的事了。我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像神仙一樣,能在幾個月前就準確地預測到自己會在幾個月之後跟他鬧翻,然後偷偷地留下一把鑰匙計劃去殺死他吧?”

“但事實上你並不能證明你還他鑰匙是在幾個月前,還是在幾天前,對吧?”

唐濤終於失去耐心,忍不住罵了一句粗口:“我他×怎麽會在幾個月前就知道今天會攤上這麽個破事?要不然當時我還鑰匙給他的時候,就會找他寫個證明還在上麵簽字畫押寫上時間了。”

嚴政皺起眉頭揮揮手,打斷了歐陽錯和他之間這種抬杠似的對話,直接問唐濤:“昨天晚上,10點至12點之間,你在哪裏?”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我是夜班出租車司機,當然是在我的車上啊。昨天晚上生意不錯,我在車上一直沒下來,不怕你們笑話,即使是小便,也是在車上沒人的時候自己拿一個礦泉水瓶子解決的,因為下車找廁所是個很耽誤時間的事。”唐濤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說,“哦,對了,我車上有行車記錄儀,裏麵安裝的是比較大的儲存卡,應該能錄製超過十個小時的視頻,所以昨天晚上10點左右的視頻資料應該還保存在儲存卡裏沒有被覆蓋,你們自己可以去查看一下。”

歐陽錯說:“行車記錄儀的鏡頭是對著車外拍攝的,並沒有對著車廂內部,所以儲存卡裏的視頻隻能證明你的車晚上一直在開動,但並不能直接證明開車的司機一定就是你。除非你在車廂裏也安裝了監控。”

唐濤有點無奈地搖搖頭,說:“我的車裏沒有安裝監控,公司說這個弄不好會侵犯客人的隱私,所以我們公司的車都統一沒有安裝車內監控。”

“那也就是說,你無法證明昨天晚上,你一直都在出租車上開車,對吧?”歐陽錯忽然上前扭住他的手腕,“那隻好請你跟我們去一趟公安局,協助我們把這件事情調查清楚了。”

唐濤的身子往後縮了一下,趕緊說:“等等,讓我想一下,你是說昨天晚上10點至12點之間嗎?昨天晚上我拉了一個長途,客人從市區坐我的車去龍頭山風景區的一家酒店,單程至少需要一個多小時。就是不知道我送這個客人的時間,是不是正好就在你說的這個時間段裏。”

他敲著自己的腦袋使勁想一下,忽然一拍大腿,說:“對了,她是我的熟客,坐車之前曾跟我電話聯係過,約我在九州百貨大樓前接她。”他邊說邊快速翻看自己手機裏的通話記錄,“有了,她昨天打電話叫車的時間,是晚上9點50分,當時我正在一中門口,開車趕到百貨大樓也就十來分鍾的時間。我剛到九州百貨大樓前麵,她就已經在路邊等著了,她上車之後,我就直接送她去了龍頭山風景區,途中大約經過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到達風景區應該是夜裏11點半左右,然後我再空車返回,回到城區至少已經是淩晨1點以後了。這個客人正好能給我做不在場證明。”

歐陽錯顯得有些意外,回頭看看嚴隊,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說的話。嚴政對唐濤說:“既然這樣,那就請你帶我們去見見你這位乘客。如果這位乘客能夠證明在案發的時間段,你確實在送其去龍頭山風景區的路上,那你身上的嫌疑,自然就能夠解除了。”

“行,沒問題。這是一位年輕女乘客,長得還挺漂亮的。我隻知道她姓方,在手機裏備注的是方小姐,真名叫什麽我還不知道呢。”唐濤立即用手機撥通這位方小姐的電話,為了讓警察放心,他還特意把手機開了免提,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手機裏傳來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喂,唐師傅,有事嗎?”

唐濤忙說:“方小姐,我有點事想找你幫個忙,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空?”

方小姐倒是很熱情,說:“可以的啊,我現在有空。”

“那這樣吧,大約二十分鍾後,咱們在你昨晚上車的百貨大樓門口見,咱們見麵再說,好吧?”

“行啊,沒問題。”

打完電話,唐濤總算鬆了一口氣,回頭看著幾個警察說:“從這裏趕去九州百貨大樓,二十分鍾應該夠了吧?”

康佳佳點頭說:“開車過去的話,二十分鍾剛好。”

唐濤忽然變得積極起來,說:“那咱們快走吧,別讓人家久等。”

於是嚴政等人,就帶著他上了警車,掉轉車頭,往市中心九州百貨大樓開去。十幾分鍾後,警車開到百貨大樓門口,眾人下了車。百貨大樓門前的廣場上,一個碩大的噴泉正在噴著清涼的水花,一群孩童在噴泉邊嬉戲。廣場上人潮湧動,十分熱鬧。

“哪位是你說的那位方小姐?”歐陽錯推了唐濤一下。

唐濤手搭涼棚,在廣場上掃一眼,搖搖頭說:“沒有看見她,我昨晚就是在這個位置搭她上車的,可能她還沒有到吧。”

歐陽錯始終對他抱著懷疑的態度:“你可別跟我們耍什麽花招。”

也不知道是因為太陽照在頭頂,天氣太過炎熱,還是因為心情忐忑、情緒緊張,唐濤頭上的熱汗很快就冒出來了。他苦著臉說:“我沒耍花招啊,我記得她就住在百貨大樓旁邊的小區裏,可能走過來需要花點時間……”剛說到這裏,就看見一個穿著杏黃色裙子,撐著一把防曬傘的長發美女,朝他這邊款款走來。

他不由得麵露喜色,說:“你們看,她來了,我就說我沒有騙你們嘛。”他帶著嚴政他們,朝長發美女走過去。那個美女朝他笑笑,待看見他身後還跟著幾個身穿製服的警察時,不由得停住了腳步,竟有點想要掉頭離開的意思,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唐濤快步走到她麵前說:“方小姐,你能來真是太好了!”

方小姐好像是怕被太陽曬到,從單肩包裏拿出一副墨鏡戴上,然後問他:“唐師傅,您找我有事嗎?”

唐濤搓著手說:“是這樣的,我想讓你在這幾位警官麵前證明一下,昨天晚上10點至12點之間,是我開出租車把你送去龍頭山風景區的。”

“昨天晚上?”方小姐朝不遠處停著的那輛警車看一眼,很快又偏轉頭去,“您記錯了吧?昨天晚上我沒出門,更沒有叫過您的車啊。”說完這句,她看看手表,“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走了。”

“哎,方小姐,”唐濤臉都急白了,上前一步攔住她說,“你可不能撒謊啊,昨天晚上10點左右,我明明在這裏接到你,然後載你去龍頭山風景區的,難道你忘記了?”

“對不起,我沒有撒謊,”方小姐說,“昨天晚上我一直待在家裏,哪兒都沒去過,應該是您自己記錯了。”方小姐側過身,從他旁邊跨過去,一副急於離開的樣子。

“嚴隊,咱們被這家夥耍了!”歐陽錯頓時心頭火起,一把扭住唐濤的手臂,就要給他上銬子。

“等一等!”康佳佳攔住了他。她上前打量那位方小姐一眼,說:“方小姐,咱們似乎在哪兒見過吧?”

“沒,沒有,你是警察,我哪兒見過你?”方小姐推推鼻梁上的墨鏡,轉過臉去,聲音裏明顯地帶著一絲絲緊張。

康佳佳“哦”了一聲,說:“那可能是我記錯了。這位開出租車的唐師傅,被牽涉進我們正在調查的一起案子,他需要一個時間證人,證明他昨天晚上10點至12點不在案發現場。如果你知道什麽,可以照實說,我們今天是來辦案子的,不是來掃黃打非的,你放心好了。”

“真的嗎?”方小姐不放心地問了一句。看到康佳佳非常確定地點頭,她才似乎鬆了口氣,摘下墨鏡,對著幾個警察說:“我想起來了,昨天晚上,我確實搭乘過這位唐師傅的出租車。”

嚴政問:“上下車的時間,你還記得嗎?”

方小姐說:“記得的,我坐過他幾次車,手機裏存有他的電話號碼。昨天晚上,我大約是9點50分一邊從家裏走出來,一邊打電話給他,約他10分鍾後到九州百貨大樓前麵的廣場,也就是咱們現在站的這個位置來接我。他來得很準時。我上了他的車後,出租車就直接開去了龍頭山風景區,中間大約行駛了一個半小時吧,到達目的地是深夜11點半左右。當時我加付了車資一半的返空費,還多給了他二十元辛苦費,這個我記得比較清楚。”

“對對對,就是這樣的。”唐濤急忙點頭。歐陽錯問:“方小姐,你確定開車接你的就是這位唐師傅,而且中途開車的都是他,沒有更換過別的司機嗎?”

方小姐不滿地瞪他一眼,說:“我當然能夠確認啊。我的眼神還沒差到認錯人的地步吧?”

嚴政又問了這位方小姐幾句,感覺她的回答並無破綻,於是讓她留下聯係電話後,就允許她離開了。

目送這位方小姐離去之後,唐濤對警察說:“怎麽樣,這下你們該相信我了吧?”

歐陽錯看他一眼,一時無話。龍頭山風景區距離市區最快也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如果晚上11點半唐濤的出租車在龍頭山風景區下客,那麽他再趕回市區,至少是一個多小時之後,所以很明顯,他並沒有作案時間。嚴政點點頭,說:“既然這樣,你確實跟劉世誠被殺沒有什麽直接關係,不好意思,耽誤你白天休息了。這裏離你家還挺遠的,我們開車送你回去吧。”

“算了算了,”唐濤像躲瘟神似的,趕緊搖頭擺手說,“我寧願打車回去,也不會再坐你們的警車了。而且這裏離我女兒學校不遠,我正好順路去接她中午放學。”他沒再多話,很快就轉身走了。

回到警車上,歐陽錯忍不住心中好奇,問康佳佳:“你認識剛才那位方小姐嗎?”

康佳佳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他說:“幾個月前,我不是被抽調到治安大隊幫他們辦過案子嗎?當時他們抓了幾個外圍女,其中一個,就是這位方小姐。”

歐陽錯“哦”了一聲,好像明白了什麽,心中卻更加好奇。想要刨根問底地向她細問幾句,康佳佳卻閉上嘴巴,不再理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