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正麵交鋒

從這天晚上開始,按照嚴政的布置,歐陽錯、康佳佳、老熊和馬瑞等六名警員,兩人一組,共分成三組,配槍,每天24小時輪流蹲守在網絡主播秦朝的家裏。在保護秦朝人身安全的同時,也在等待凶手的到來。但是三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三個小組輪完了一圈,秦朝家裏仍然風平浪靜,沒有任何異常的情況發生。蹲守小組的人都疑惑起來,是凶手並沒有得到秦朝的住址,還是說凶手在踩點過程中發現有警察潛伏在秦朝家裏,所以臨時放棄了殺人計劃?

嚴政把專案組人員召集到一起,開了碰頭會,再次對案情進行了分析。大家都覺得如果凶手的殺人動機,真的是為跳樓的甄珠鳴不平,想替她報仇的話,殺了前麵兩個人之後,肯定不會放過行為更加可惡,情節更為惡劣的視頻拍攝者。隻要他關注到了網絡主播秦朝美男子,就肯定已經從那個屠狗的視頻裏找到了與其住址相關的蛛絲馬跡了,綜合起來判斷,凶手再次作案的可能性極大。而警方人員換班進出秦朝家時,都選擇在淩晨4點左右,這個時候大街上靜悄悄的,周圍一個人也沒有,被凶手發現的可能性也極小。警方人員進入秦朝家之後,一直暗中潛伏在廚房裏,很少出來走動。就算凶手從外麵觀察屋內的動靜,也很難發現有警察守在他家裏。所以,凶手發現有警察在保護秦朝而放棄殺人的可能性,也基本被排除。

最後嚴政說:“根據種種線索來判斷,秦朝受到的人身安全威脅仍然沒有解除,凶手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作案的可能性很大,所以警方的蹲守任務還不能撤銷。”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一個星期,蹲守在秦朝家裏的警員仍然沒有看見凶手的影子,大家都不由得有些倦怠起來。連秦朝自己,也頗不耐煩,埋怨警方限製他的人身自由,搞得他好像在自己家裏坐牢一樣。前幾天他都是點外賣回來吃的,後來感覺嘴裏淡得要命,就開始不顧警察勸阻,下樓去外麵吃飯,好在他去的餐廳就在街道對麵,也不算太遠,且全程都在警方監控視線範圍之內。等他一吃完飯,警員就立即打電話把他叫回了家。

這天晚上,正是歐陽錯和康佳佳兩人在秦朝家裏蹲守。他們兩個藏身於他家廚房,把廚房的門虛掩著隻留一道門縫。廚房正對著玄關,透過門縫,正好可以看到大門。任何人想要從大門出入,都逃不過他們的監視。

晚上8點多,兩人坐在廚房門後,正沉悶得昏昏欲睡,忽然聽到“砰砰砰”的敲門聲。兩人頓時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右手下意識地按住配槍槍柄。秦朝正要走去開門,卻被兩人用手勢製止住。

秦朝不當回事地說:“不用緊張,是我女朋友阿惠給我送消夜來了,她已經提前在微信裏跟我說了。”但歐陽錯還是攔住他,從大門貓眼裏向外瞄了一眼,站在門外的,果然是秦惠。他這才放心地退回到廚房裏。

秦朝打開門,秦惠立即衝進來,給了他一個親熱的擁抱。她撒嬌似的說:“親愛的,我這幾天太忙了,都沒來看你,你也不知道打個電話給我。看,我給你帶了你最喜歡吃的剁椒雞爪,趕緊趁熱吃吧。”

秦朝說聲“好”,就在客廳裏吃起消夜來。秦惠坐在他身邊說:“哦,對了,前幾天歐陽錯,就是我以前那個當警察的男朋友,他打我的電話找你,我把你的手機號碼跟他說了,他沒有為難你吧?”

秦朝朝廚房這邊看一眼,故意嘲諷道:“沒有,他就是跟你分手這麽久了,心裏一直放不下你,所以打電話過來求我把你還給他。你說我這麽愛你,怎麽會把你還給他呢?如果他以後在你麵前說我的壞話,那一定是想離間咱們的關係,你可千萬別聽他的。”說到這裏,他又伸出油膩膩的嘴巴,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歐陽錯在廚房門後聽見了,氣得直咬牙。如果不是康佳佳拉著他,他早就跳出來把這小子揍成豬頭了。

秦惠臉上帶著嬌羞的笑意,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男朋友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廚房這邊的情況。秦朝吃完消夜後,兩人在客廳裏親熱了一陣,然後摟抱在一起,走進了臥室。臥室裏很快就傳出了一陣曖昧的聲音。

歐陽錯和康佳佳對視了一下,兩人都漲紅著臉,顯得有些尷尬。

直到晚上10點多,秦惠接到她媽媽從家裏打來的電話,才一邊在電話裏跟她媽媽說“很快就回來了”,一邊依依不舍地揮手跟秦朝說拜拜。秦朝送她到門口,知道歐陽錯在廚房門縫裏偷偷地看著,還故意在秦惠臉上狠狠地啄了一口。

等秦惠走後,他關上大門,並且扭動鎖芯,把大門從裏麵反鎖上了。然後吹著口哨,走進浴室洗澡去了。

等他洗完澡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康佳佳忽然“媽呀”一聲,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歐陽錯探頭一看,原來秦朝洗完澡,竟然沒有穿衣服,**著身子就旁若無人地在客廳裏走來走去。“這個變態狂!”他在心裏暗罵一聲,“最好現在就有人跳出來一刀把他給宰了!”

秦朝光著身子在鏡子裏照了照,似乎對自己的身材很滿意,衝著鏡子中的自己點點頭,這才拿過一條浴巾裹在腰上。然後就窩在沙發裏,拿著手機開始玩遊戲,估計玩的是一種射擊類遊戲,手機裏不停地傳出“叭叭叭”的槍聲。

歐陽錯忽然後悔起來,想:早知道那個連環殺手下一個要殺的是這個鳥人,我當初就不該把情況向嚴隊匯報,應該假裝什麽都不知道,讓那個殺手一刀把他給宰了,也算為民除害了!

正在歐陽錯躲在廚房門背後,滿腦子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聽到幾聲“篤篤篤”的聲音,一開始他和康佳佳都以為有人敲門,立即警覺地站起來。透過門縫看向大門方向,細聽之下,感覺又不太像是敲門的聲音,“篤篤篤”,槍聲裏又夾雜著幾聲這樣的聲音。兩人心裏一鬆,想:原來是手機裏的聲音!

就在這時,手機遊戲裏的槍聲停了,幾秒鍾後,客廳裏傳來秦朝“啊”的一聲慘叫。兩人情知不妙,立即打開廚房的門衝出去,就看見秦朝原本係在腰間的浴巾掉到了地上,他赤身**地倒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

歐陽錯和康佳佳一齊變了臉色,腦海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凶手進屋了!立即拔槍在手,朝門口看去,大門緊關著,並且從裏麵加了反鎖,根本就沒有打開過。再說他們兩個一直盯著大門,秦惠走後,根本就沒有人進來過。

“窗……”秦朝倒在地上,兩手捂著胸口,鮮血沿著他的指縫流了出來。他用恐懼的目光盯著後麵牆壁上的窗戶,哆嗦著道,“窗……窗戶……”

歐陽錯扭頭一看,這才發現原本關緊了的窗戶,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拉開了一條一尺來寬的縫隙。他跑到窗戶前,窗戶外麵什麽都沒有,伸出頭去貼近外麵的防盜網向下查看,樓下是一個臭烘烘的垃圾堆,並沒有任何人影。正當他準備縮回腦袋的時候,忽然聽到頭頂上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扭轉頭向上一瞧,隻見一個人攀著一根繩子,正快速地向樓頂天台爬去。

“什麽人?站住,我是警察!”他大叫一聲。話音未落,那人已經爬到樓頂,身子一翻,就跳到天台上去了。

他立即掉轉頭,打開客廳大門,往樓上追去。從二樓往上,就是天台。天台的門是關著的,但並沒有上鎖。他推了一下,推不開,應該是外麵被什麽東西堵住了。

他退後一步,猛地在門上踹了幾腳,本就不算牢靠的天台門很快就打開了一條縫,他從縫隙裏伸出手,摸到外麵是被一把廢棄的爛沙發頂住了。他單手把沙發掀開,打開門,衝上天台。天台上光線很暗,他拿出手機向四周照了一下,就看見有一個人,背對著他,站在天台邊上。

他心裏猛地一跳,目測此人身高至少一米八,身材魁梧,沒錯,正是他們要找的那個大個子凶手,這回絕對錯不了!“我是警察,雙手抱頭,轉過身來,要不然我就開槍了!”他舉槍大叫,緩緩地朝那人走過去。誰知就在這時,那人突然身子前傾,整個人從樓頂跳了下去。

“不要!”歐陽錯驚呼一聲,立即搶到天台邊,探頭往下一瞧,頓時驚得目瞪口呆,隻見那個人手上抓著繩子,整個身體跟地麵保持著平行,兩隻腳踏在屋後的牆壁上,就像平常人走路一樣,大步地跑了下去。繩子的另一端,就係在天台上麵**出來的一根鋼筋上。

“再不站住我就開槍了!”歐陽錯愣了兩三秒,猛然清醒過來,見那人並沒有要停步的意思,便“砰”的一聲,果斷開槍。但匆忙中失卻準頭,子彈似乎打偏了,那人並沒有做任何停留,縱身跳到了樓下的垃圾堆上,飛快地往路燈照不到的黑暗中跑去。歐陽錯舉槍朝他背影瞄了一下,但又擔心樓下還有其他路人。如果在光線不佳的情況下貿然開槍,極有可能發生誤傷。

他隻好把槍收回來,掉頭往樓下跑。衝下樓後,繞到房子背後,看到的隻有那堆垃圾和一根從天台上垂下來的繩子,哪裏還有嫌疑人的影子。他快速地判斷一下,在這種情況下,再去盲目地追捕那個影子,已經沒有什麽意義。而且把康佳佳一個人留在現場他也不放心,萬一凶手還有同夥,那就麻煩了。他隻好回到二樓,這時秦朝正一動不動地倒在血泊中。

“死了?”他問康佳佳。

康佳佳搖搖頭,說:“沒死,隻是失血過多,昏迷過去了。我已經幫他止血,並且叫了救護車,也給嚴隊打了電話,估計他們很快就會趕過來。凶手追到了沒?”

歐陽錯一臉沮喪地說:“讓他給跑了,而且外麵光線太暗,我根本連他的相貌都沒有看清楚。”康佳佳“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其實她本就是多此一問,隻要看看歐陽錯臉上的表情,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了。

歐陽錯又走到窗戶前,打開手機燈光,在窗台邊上照一下,窗台上並沒有什麽明顯的痕跡。看著打開的玻璃窗,他忽然想到什麽,彎起一根手指,用指節在窗戶的玻璃上敲了幾下,“篤篤篤”“篤篤篤”。康佳佳一聽到這聲音,注意力立即就被吸引過來了,說:“原來咱們剛才聽到的聲音,並不是秦朝玩遊戲時從他手機裏發出來的,而是凶手敲擊窗戶的玻璃的聲音。”

歐陽錯長噓口氣,說:“我終於明白了,咱們警方一開始就搞錯了方向,這幾起命案,凶手根本就不是入室殺人。他從樓頂天台垂下來一根繩子,然後抓著繩子,下降到被害人家裏的窗戶外麵,輕輕敲幾下窗戶,吸引屋子裏的人打開窗戶向外查看,然後躲在窗戶外麵的他就突然把水果刀從防盜網裏刺進來。待被害人被刺倒在地之後,他又沿著繩索爬回樓頂,解下繩子,從容地下樓離開。”

這時樓下響起警笛聲,嚴政帶著老熊等人,很快就跟兩名急救醫生一起,趕到了現場。因為考慮到樓梯間可能會有凶手留下的痕跡,所以大家在上樓之前,就已經穿上鞋套。急救醫生上前對秦朝進行了檢查,說初步懷疑他被水果刀刺中了心髒,雖然已經止血,但仍然陷入深度昏迷,情況不容樂觀,必須立即送醫搶救。嚴政點點頭,攝像民警在秦朝身邊放下比例尺,對著他倒地的方位拍了幾張照片,然後秦朝就被人抬下樓,送上了120急救車。兩名民警也跟著上了車。急救車拉著警報,往人民醫院疾馳而去。

等到急救醫生離開之後,嚴政忽然轉過身,心裏的怒火已經躥到她臉上,她狠狠地瞪著歐陽錯,氣得雙手都抖起來。康佳佳從來沒有見到隊長如此生氣過,突然擔心她會不會動手揍歐陽錯一頓,急忙地擋在歐陽錯跟前說:“嚴隊,對不起,是我和錯哥都大意了。我們原本以為凶手會從大門口進來,所以一直都把監視重點放在了大門方向,根本沒有想到凶手竟然會從窗戶外麵殺人。”

“警方的重點保護對象,居然在你們眼皮子底下被人刺上了一刀,而你們,你們竟然連凶手長什麽樣都沒有看到……這個責任,你們誰也跑不了!”嚴政喘著粗氣,把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如果不是她努力地克製著,真的有可能一拳砸在歐陽錯的臉上。

“這個是他們的重大失職,一定要嚴肅追責。不過嚴隊,現在情況緊急,追責的事還是以後再討論吧。”老熊急忙出來打圓場。他見嚴政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一些,就岔開話題,問歐陽錯:“到底是什麽情況,你們跟嚴隊說說吧!”

歐陽錯和康佳佳點點頭,就把今天晚上發生的事,詳細地跟嚴隊做了匯報。

嚴政聽完後沒有再說話,皺著眉頭走到窗戶邊查看了一下,窗戶外麵並沒有凶手留下的痕跡,又上到樓頂天台,天台上係著一根攀緣繩,另一頭垂向地麵。痕檢員在天台上仔細勘查一遍,並沒有發現凶手留下的腳印,倒是另一組警員在樓下垃圾堆旁邊的積水處,發現了一枚濕腳印,但隻是一個腳印輪廓,並沒有任何鞋底花紋,很顯然,這應該是凶手穿著鞋套踩過積水時留下的。經過現場測量,這枚腳印與前麵兩樁命案的凶手留在現場的那枚44碼腳印,大小一致。又打電話詢問兩名陪同秦朝一起去醫院的民警,他們也初步確認作為凶器的水果刀刀柄上,沒有留下明顯的指紋。

很快又有一名技術員跑來報告,說在被害人住處的大門外邊的台階上,提取到一枚新近的皮鞋腳印。經過現場比對,基本可以確定,這枚腳印與前麵兩個案子中發現的腳印,是同一人所留下的。

嚴政立即把大家召集到一起,開了一個臨場案情討論會。

大家的意見,基本得到了統一。很明顯,在此之前,警方一直都被凶手留在每一個案發現場門外的腳印給誤導了。無論誰看到這個腳印,都會習慣性地認為,凶手是從大門進入現場作案的。但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這個腳印顯然是凶手故意留在大門外邊,用來誤導警方辦案方向的。實際上他並沒有進入過被害人家裏,而是從天台利用攀緣繩下降到被害人屋後的窗戶外麵,然後通過敲擊窗戶的玻璃的方式,將被害人吸引到窗前開窗查看,凶手就是在這個時候出其不意地從防盜網縫隙裏刺出了致命一刀。在刺中目標的同時,他應該還用力地將被害人往後推了一下,所以被害人中刀跌倒的位置,距離窗戶還是比較遠的。而在第二樁命案中,趙雅琪被殺時,她屋裏的卷毛小狗跳上窗戶邊的茶幾,正要對著凶手吠叫。為了不被旁人驚覺,凶手從窗外伸進手來,把那隻可憐的卷毛小狗也給掐死了。凶手離開的時候,從外麵將鋁合金的玻璃窗關上了,再加上他作案時手上戴著手套,腳上套著鞋套,所以幾乎沒有在天台及窗戶外麵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跡。在凶手的這番精心布局之下,任何人到達現場第一眼看到被害人屍體,都會想當然地以為凶手應該是入室殺人,門口的鞋印就是最好的佐證。

先前警方還一直糾結被害人家裏門鎖的狀態,現在看來其實並沒有任何意義。第一名被害人劉世誠出租屋大門安裝的是一把普通的單舌鎖,當晚他從樓下扔完啤酒瓶的碎片等垃圾回屋,因為還沒有上床睡覺,所以也就沒有轉動門後的鎖芯將大門從裏麵鎖上,以至他的搭檔司機唐濤第二天早上上樓找他時,一扭門鎖,大門就開了。第二名死者趙雅琪,遇害當晚,她從樓下遛狗回來,應該是將門鎖上了的,但第二天早上她的情夫聶國權曾用鑰匙打開大門進入屋內取回自己的錢包,因為在屋裏發現趙雅琪被殺,離開時太過驚慌,竟然忘記拉緊裏麵的木門,隻是鎖上了外麵的防盜門,導致後來發現屍體的快遞小哥可以從防盜門的縫隙裏,打開裏麵的木門。

至此,凶手的作案手法,終於被警方破解了。但同時也帶來了一些新的問題,比如說,第一名死者劉世誠及第三名被害人秦朝的住處,都不在封閉式小區內,樓裏樓外都沒有安裝監控,樓道的門也形同虛設,凶手想要進入樓房上到天台並不困難。但第二名死者趙雅琪住在高檔小區,保安嚴密,前門後門四麵圍牆上都安裝有高清監控設備,凶手到底是通過什麽方法進入小區而又不被監控設備拍到的呢?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老熊說,“這個凶手到底是誰?”

他拋出這個問題之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歐陽錯的臉上。到目前為止,隻有他真正接觸過凶手。歐陽錯臉上火辣辣的,低下頭去,生平第一次羞愧地感到,自己可能真的是警察隊伍裏最沒用的那個人。

“那個……”他不敢抬頭看大家,低著頭說,“當時天台上光線比較暗,我也根本沒有看清凶手的正臉,隻是看見了他的身體輪廓,從身高體形上看,都跟咱們先前對凶手的推斷是一致的。隻是他的樣貌,我確實沒有看清楚。”

嚴政看看表,說:“現在已經是淩晨1點了,從佳佳向我報告的情況來看,案發時間應該是夜裏11點20分左右,到現在凶手已經逃離現場一個多小時了,估計追查起來比較困難,但再困難咱們也得去做。我看這樣吧,咱們分成三個組,第一組負責現場勘查,看看凶手還有沒有留下什麽蛛絲馬跡。第二組嘛,我剛才看了一下,這棟樓房後麵是一個居民區,雖然沒有一條正經的道路,但房前屋後的小路四通八達,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從這些小路逃走的,所以第二組負責走訪小區居民,看看能否找到目擊者。第三組檢查附近監控,看看能不能找到凶手被拍進監控設備裏的畫麵。”

眾人分組之後,各自領命而去。

歐陽錯和康佳佳被分配在了第二組,負責走訪後麵的居民區,尋找目擊者。但案發時已經是深夜11點多,室外已經少有行人,現在更是淩晨時分,大家都在睡覺,路上除了兩個醉鬼,哪裏還看得到人影?走訪工作根本就沒有辦法展開。

天亮之後,又是新的一天。忙碌了一個通宵的大家,陸續回到重案中隊,向嚴政匯報各隊調查的進展。

第一隊是老熊帶領的,案發現場的勘查工作已經基本結束,因為凶手並沒有進入過被害人的家裏,所以勘查重點就放在了天台及窗外牆壁上,但並沒有什麽新的發現。凶手係在天台的那根繩子,成了他留在現場的唯一痕跡。但那隻是一根普通的攀緣繩,街上的體育用品商店或網店,甚至是普通超市,都可以買到,很難追查其來源。

第二組歐陽錯和康佳佳他們,天亮時分,在凶手有可能逃跑的路線上問了一些早起的群眾。因為事發當時已經是深夜,大家都已經上床睡覺,雖然隱約聽到“砰”的一聲響,但都以為是哪個小孩夜裏燃放炮仗,並沒有想到居然是槍聲,所以一路問下來,並沒有人在夜裏看到過犯罪嫌疑人。

第三組是馬瑞帶隊,從案發現場的四個方向往外走,一共要經過六個路口,其中隻有三個路口安裝了交通監控攝像頭或治安監控,但凶手顯然具有很強的反偵查意識,根本就沒有從這三個監控下麵經過,所以也就無法找到案發時間段拍攝到犯罪嫌疑人的監控視頻的畫麵。

大家馬不停蹄地忙碌了一個通宵,但實際上並沒有找到跟凶手有關的任何線索。為了這次抓捕行動,嚴政已經籌劃很久,但是功虧一簣,居然讓凶手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殺人後逃走。大家心裏都很不服氣,在食堂吃早餐的時候,都還在討論著這個案子。

吃完早餐,嚴政看到大家眼睛裏都帶著血絲,臉上也有些倦意,就看看手表說:“大家通宵查案,都有點累了,先回去擦把臉,休息一下。一個小時後,咱們在會議室碰頭,商討下一步的偵查計劃。”

大家應了一聲,各自散去。

歐陽錯現在最想做的,就是趕緊回去洗個熱水澡。昨天一整天他都在秦朝家裏蹲守,根本就沒有機會洗澡,晚上又有突**況,凶手出現,秦朝被刺生死不明,警方開始全力追捕犯罪嫌疑人。他東奔西忙,身上已經汗濕好幾遍,這時停了下來,隻感覺渾身上下黏糊糊的,怪不舒服的。嚴隊給了大家一個小時的假,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往宿舍跑。無論如何,先衝進浴室痛痛快快地洗個熱水澡再說。

誰知他剛到宿舍門口,於老頭就拿著一把掃帚,斜刺裏衝出來,擋在他跟宿舍大門之間。“錯警官,聽說這次你又把事情搞砸了?”這位老大爺臉上完全是一副狗仔隊的表情。歐陽錯心裏很是惱火,瞪他一眼說:“於大爺,連你老人家也來嘲笑我,是吧?”於老頭訕笑著說:“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要怪隻能怪凶手太過狡猾,誰也不會想到他竟然會從窗戶外麵索降殺人。”

“咦,你是怎麽知道這些情況的?”歐陽錯警惕地看著他。於木人說:“我又不是聾子,剛才在食堂打掃衛生的時候,你們幾個那麽大聲地討論案情,我能聽不到嗎?”歐陽錯歎口氣說:“這次確實是我把事情搞砸了,讓秦朝被刺了一刀,而且連凶手的正麵都沒有看到。不瞞你老人家,這一回我心裏真的挺難過的。”

“我剛才聽你在食堂說了凶手攀著繩子下樓的經過,你能再說一次嗎?”

“當時他就是直接從天台上踏著牆壁跑下去的啊。”歐陽錯有點奇怪,這老頭為什麽會對這個感興趣。

“跑下去的?”於老頭皺眉問,“怎麽跑?難道真的是在牆壁上跑?”

歐陽錯一邊回憶著凶手跑下樓的姿態,一邊比畫著說:“他好像是把繩子在腰上纏了一個圈,雙手抓著繩子的下端,兩隻腳踏在牆壁上,臉朝下背朝上,整個身體與地麵幾乎是平行的,然後兩隻手一邊放鬆繩子,雙腳則踏著牆壁往地麵奔跑,看起來就像在平地上跑動一樣。我以前看武俠小說,書裏麵形容武林高手輕功超群的時候,總喜歡說他飛簷走壁、如履平地,我想也不過如此吧。”

說完之後,他怕於老頭聽不明白,還特意把腿蹬在牆壁上,模仿著凶手的下樓動作演示給他看。

於老頭又問:“那他所使用的繩子呢?”

“我們已經檢查過,那隻是一根普通的攀緣繩,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歐陽錯一邊說,一邊把手機裏的從天台上拍到的凶手留下的繩索照片,遞給他看。於老頭眯著眼睛,一張一張地翻看著,當看到最後一張照片,他不由得呆了一下。那張照片拍的是凶手在天台上**出來的鋼筋上打下的繩結。

於老頭把照片放大之後,仔細看了好幾遍,最後說:“嗯,這是一個自動收繩結。”

“自動收繩結?”歐陽錯有點愕然地問道,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

於老頭解釋說:“這個繩結最特別的地方是,打好結之後,主繩承載能力很強,吊起一個人完全沒有問題。等你用完之後,隻需要拉住主繩的一端,用力抖幾下,另一端的繩結就能自動打開,這樣整條繩子就能被再次扯回到使用者手中。”

歐陽錯似乎不大相信地說:“還有這麽方便的結繩方法嗎?我怎麽沒見過。”

於老頭朝他翻翻眼睛,說:“你沒見過的事情,多了去了。”

他過了會兒找來一根繩子,現場做了個實驗。他把繩子用自動收繩結係在窗戶的防盜網上,抓住主繩用力扯著,繩結紋絲不動,然後他將主繩用力一抖,係在防盜網上的繩結就自動打開了,繩子掉落到地上。

歐陽錯眼睛亮了一下,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麽,凶手這一次原本也是想像前兩次一樣,殺人之後回到天台,走樓梯下樓,然後大搖大擺地離開案發現場。誰知凶手殺人後回到天台上時,發現已經有人追蹤到天台門後邊,如果不是他為了防止作案過程中突然有人走上天台,早就用障礙物將天台門頂住,他很可能就要被抓個正著了。凶手隻好臨時改變計劃,趁他在天台門後邊踹門的時候,快速地在天台上結了個自動收繩結,然後借助繩子從天台直接逃到樓下。估計他原本是想下樓之後,再抖動繩子,打開繩結,將繩子收走,這樣他就不會在現場留下任何痕跡。結果因為有警察朝他開槍,保命要緊,最後他隻好果斷地棄繩逃走。

“這個還挺專業的啊,一般人應該不會用吧?”歐陽錯拿著繩子,照著於老頭的方法打了個自動收繩結,但並沒有成功,活結最後變成死結了。

於老頭說:“這個自動收繩結,登山愛好者用得比較多,確實有點專業,但也不能排除有普通人會使用的可能。但你說的,凶手那個依靠一根繩子就可以從天台上飛身奔跑下來的技能,就絕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了。”

歐陽錯點頭說:“你說得很對,那樣的索降技能,我隻在電視裏看見特警反恐演練時用過,可是咱們這個案子,好像跟特警這種人沒什麽關係啊。”

“這確實是個難題,這麽偏門的結繩方法,這麽利索的索降技能,我老人家活了一把年紀,在普通人身上,從來沒有見到過,”於老頭一邊拿著掃帚掃地,一邊喋喋不休地說,“這樣高超的技能,估計也隻有特警啊,特種兵啊,消防員,他們這樣的人才有可能用得著,普通老百姓誰沒事去學這個呢,你說是吧?”

“啊!”歐陽錯像被人踩了一腳,突然從地上跳起來,把於老頭嚇得一哆嗦。他兩眼放光,興奮地叫起來:“我明白了,我終於知道凶手是誰了,謝謝你於大爺,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他忽然抱住於木人,在他胡子拉碴的臉上親了一口,直把於老頭驚得目瞪口呆,手裏的掃帚“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還沒等他老人家回過神來,歐陽錯就已經掉頭跑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