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網絡主播
歐陽錯吃過晚飯，從食堂回宿舍的時候，看見於老頭正叼著空煙鬥，在宿舍樓前的花壇邊拿著一把大剪刀修剪花木，就抬手跟他打了聲招呼。於老頭看到他，立即湊上來，小聲問：“錯警官，聽說那起連環殺人案，你們有新線索了？”
歐陽錯不由得一怔，問：“你怎麽知道的？”他回想一下，自己好像沒有跟他提過這事啊。於老頭嘿嘿一笑說：“你不說還會有別人說嘛，我在公安局又不止你一個朋友，對吧？”歐陽錯皺一下眉頭，問：“那你還知道些什麽？”於老頭瞧著他說：“我還聽說，雖然有了視頻線索，但還是沒用，你們連凶手的邊都沒摸到，又白忙活了一天。”
“嗬，你消息還蠻靈通的嘛！”
“不是我消息靈通，是整個公安局大院都傳遍了，說你們重案中隊也太沒用了，這麽重大的案子查了這麽久，居然一點進展也沒有。現在有了這麽明顯的線索，居然還是抓不到凶手。”
“這叫什麽話？”歐陽錯心裏的火苗一下就躥上來了，說他是經常辦錯案子的“錯警官”，他倒無所謂，但如果有人故意貶損重案中隊，那他心裏就不痛快了。他一把抓住於老頭的手腕：“這話是誰說的？你告訴我，我非收拾他不可！”
於老頭笑著和稀泥，說：“算了算了，人家的話雖然不怎麽好聽，但說的也是實情，並沒有冤枉你們嘛。”他從口袋裏掏出自己那部二手手機，“其實那個視頻我也在手機裏看了，那兩個家夥也確實太可惡了，如果不是他們那一番慫恿，那個女孩很可能就被消防員救下了。不過，不知道你們注意到沒有，壓死女孩的最後一根稻草，其實是那個視頻的拍攝者。”
歐陽錯點頭說：“這個我們也想到了，他把鏡頭故意對準女孩的裙底，而且還說出了那麽一番話，明顯帶有猥褻的意思。我們在網上也找了一下，網友好像並沒有人肉到他的身份信息，所以短時間內，我們也沒有辦法找到這個人。不過嚴隊已經說了，我們會繼續針對此人展開調查的。”
“哦，原來是網友沒有把他的身份信息人肉搜索出來，也許這正是他能活到現在的原因吧。”於老頭點著頭說，“希望你們的動作能快點，千萬別讓凶手搶到前麵去了。”
歐陽錯忽然明白過來，說：“你老人家的意思是說，這個視頻拍攝者很可能就是凶手的下一個目標？”
於老頭一跺腳，說：“這還用問嗎？有點腦子的人都能想到啊。不過，因為網上沒有公布這個家夥的身份信息，所以凶手一時無法下手，但如果說到性質惡劣的程度，這個視頻拍攝者顯然更甚於前麵那兩個口無遮攔的冷血的看客，凶手既然已經殺了前麵那一男一女兩個人，我覺得他沒有可能就這麽輕易地放過這第三個人。就算找不到目標人物的身份信息，凶手也絕不會輕言地放棄，他一定會想辦法把這個視頻拍攝者的身份信息挖出來的。如果你們警察再不加快偵查速度，估計很快就會看到這樁連環命案的第三具屍體了。”
歐陽錯錯愕了一下，說：“我怎麽沒有想到這一點呢？老於，你老人家還真是咱們公安局裏的掃地僧啊！”
“掃地僧是什麽東西？”於老頭把煙鬥拿在手裏，鼓著眼睛問他。歐陽錯說：“掃地僧嘛，就是說你老人家是隱藏在警察身邊的世外高人、編外神探的意思。”“編外神探？”於老頭哈哈一笑，“這話我愛聽，隻要你好好侍候我老人家，說不定我也能幫你成為一個神探喲！”他一本正經地拍拍歐陽錯的肩膀，然後抄起剪刀，又去修剪他的花花草草去了。
回到宿舍後，歐陽錯把老於的話仔細地想了一遍，覺得還是很有見地的。他用手機上網，把那個視頻搜索了一遍，幾乎每個人都是從別處轉發過來的，根本找不到視頻最初的拍攝者和他的任何資料。他想了一下，覺得網絡這一塊，康佳佳比自己厲害，於是就給她打了個電話。
康佳佳在電話裏聽他說了自己的想法後，不由得“哇”了一聲，說：“錯警官，你進步很大啊！”歐陽錯撓撓頭，沒好意思說這是清潔工老於提醒他的。康佳佳說：“你在宿舍等著我，我馬上過來找你。”
沒過多久，康佳佳就抱著一台筆記本電腦跑了過來。她把電腦連上網絡之後，就開始在互聯網上搜索那個視頻，一下就跳出來兩三百條搜索結果。他們把每一條搜索到的信息都點擊進去認真地看了，有好幾個網絡的帖子裏，都有人貼出了人肉搜索到的劉世誠和趙雅琪的身份信息。雖然也有網友提到過要人肉視頻的拍攝者，但並沒有找到與此相關的任何結果。
最後，歐陽錯看得有點不耐煩了，說：“還是算了吧，網上根本就找不到視頻拍攝者的任何信息，既然咱們搜不到，那凶手估計也很難找到吧？”
“萬一他真的搶在咱們之前，查清楚了這個視頻拍攝者的身份信息呢？那這個連環案，豈不是又多了一個被害人？如果咱們能趕在凶手之前找到這個人，也許就能阻止下一場謀殺。”康佳佳想了一下說，“咱們換個方法吧，還是從源頭上查起，找一找這個視頻在網上最初發布的出處，第一個將視頻上傳網絡的人，很可能就是那個視頻拍攝者，至少也是跟他有關係的人。”
歐陽錯說：“咱們早上不是已經搜過了嗎？視頻最早發布的時間是7月19日，即甄珠跳樓自殺的當天晚上7點多，這應該就是所有被轉發的視頻的源頭了吧？”
康佳佳找到了那個於7月19日晚上7點多發布視頻的微博地址，點擊進去認真地看過之後，才發現這個視頻文件也是博主自別處轉發來的。因為博主是知名的大V，所以經他轉發之後，視頻的影響就瞬間擴大了成百上千倍，很快地被廣大網友轉載。
康佳佳很快就通過這名大V在微博裏留下的QQ號，與對方取得了聯係。大V知道她的身份之後，告訴她說這個視頻確實並非他原創，而是他在一個網絡直播平台上看到的。他很快就把該視頻在網絡直播平台最初始的網址發給了她。
康佳佳打開對方發過來的網址一看，才發現這竟然是一個很有名氣的網絡直播平台，那個視頻被掛在一個名叫“秦朝美男子”的男主播名字下麵，從上麵的時間記錄來看，該視頻在拍攝的時候就已經同步地向粉絲直播了，直播完後視頻內容被保存在平台的服務器上，供觀眾點擊回放或下載。再看這個主播的粉絲數量，居然有幾百萬，難怪發個視頻就能在網上產生那麽大的影響。
歐陽錯湊到電腦屏幕前看了這個主播的名字，不由得皺起眉頭說：“秦朝美男子？這名字好熟悉啊，我肯定在什麽地方見到過。”康佳佳進入該主播的房間，這名主播現在正在某個車禍現場進行網絡直播，滿屏都是慘烈的血腥場麵，鏡頭前還不時閃過他一邊解說一邊自拍的畫麵。歐陽錯看見他的臉後，頓時瞪大了眼睛：“我×，原來是他啊！”
康佳佳回頭看著他，問：“你認識他？”歐陽錯點頭說：“認識。”康佳佳說：“不錯嘛，你居然還有這樣的朋友。”歐陽錯尷尬一笑，說：“他不是我朋友，他是我女朋友秦惠新交的男朋友，真名叫秦朝，網名叫‘秦朝美男子’，其實就是一個說話陰陽怪氣半男不女的討厭家夥。”康佳佳差點把喝到嘴裏的一口咖啡噴到電腦屏幕上，說：“這麽巧？這劇情好像也太狗血了一點吧。”
歐陽錯顯然不太想就這個話題深聊下去，起身打通了嚴政的電話，把自己和康佳佳調查到的情況向她做了匯報。嚴政表揚他和康佳佳說：“不錯，你們做得非常好！”然後又問，“你有這個網絡主播的電話嗎？咱們得立即聯係上他，告訴他，他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歐陽錯猶豫一下，說：“我沒有他的聯係方式，不過我以前的女朋友秦惠應該有他的電話號碼，她現在正在跟這個叫秦朝的家夥談戀愛呢。”
嚴政說：“那正好，你趕緊跟你前女友聯係，問她要這個叫什麽美男子的主播的手機號碼，先跟他聯係上再說。”
歐陽錯雖然不大情願，但還是點頭說：“好的！”掛斷電話後，又從手機通信錄裏翻出秦惠的電話，打了過去，電話顯示一直忙音。他這才想起這位前女友早已把他拉黑，隻好換了康佳佳的手機，給她打過去。電話響了幾聲之後，很快就通了。“喂，哪位？”秦惠在電話裏問。這正是歐陽錯曾經熟悉的聲音，他猶豫一下，說：“那個……秦惠，是，是我……”
“你是誰？”秦惠顯然已經不記得他的聲音了。歐陽錯隻好自報家門道：“我是歐陽錯。”
“哦！”秦惠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哦”了一聲，“有事嗎，歐陽警官？”
見她態度這麽冷淡，歐陽錯心裏也有些發涼，他咳嗽一聲，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問：“那個叫‘秦朝美男子’的網絡主播，還跟你在一起嗎？”
“在啊。你這麽問是什麽意思？盼望他跟我早點分手，是吧？我說你這個人心裏怎麽這麽陰暗和齷齪！”
“我不是這個意思，”歐陽錯小聲地解釋說，“我其實是想找你問一下他的聯係方式。”
“為什麽要問這個？”秦惠頓時警惕起來，說道，“你是不是想去為難他？想不到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你居然還……”
“不是不是，不是我要為難他，”歐陽錯有點手忙腳亂，解釋說，“是他被牽扯進了我們警方正在辦理的一個案子，我們警方想聯係一下他……”
“那還不是一個意思嗎？”秦惠步步緊逼，又說，“你就是假公濟私，想利用自己當警察的特權去找他的麻煩。我說你一個大男人，都已經分手這麽久了，心裏居然還在記恨著這件事，也太小肚雞腸了吧？”
“我……”歐陽錯原本也是口齒伶俐之人，但到了她麵前，就好像變得連話也說不利索了。旁邊的康佳佳實在看不下去了，一把奪過電話說：“秦惠是吧？我是公安局刑警大隊的刑警康佳佳，我現在正式通知你，你男朋友秦朝，也就是網絡主播‘秦朝美男子’，被牽扯進了我們正在偵辦的一起連環命案，隨時都可能有生命危險，我們警方必須即刻聯係到他。如果你知道他的手機號碼，請立即告訴我們。如果知情不報，一旦他發生危險，我們警方將會追究你的法律責任。”
秦惠顯然被她的氣勢給鎮住了，聲音立即低了下來，說：“他，他真的有危險嗎？”
“你覺得警察會跟你開這種玩笑嗎？”
秦惠說：“那好吧，我馬上把他的手機號碼發給你。”掛斷電話後，她很快就把秦朝的手機號碼用短信的形式，發到了康佳佳的手機裏。
“你剛才說話那麽凶，差點把我都嚇住了。”歐陽錯說。康佳佳看他一眼：“你是怪我態度太凶了，把你前女友給嚇著了吧？”歐陽錯訕笑著，沒有接她的話。
康佳佳說：“現在已經有了那個秦朝美男子的手機號碼，電話是你打，還是我來打？”歐陽錯把手機推給她說：“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這個電話還是你來打吧。”
康佳佳嘴角挑起一絲嘲弄的笑意，很快就撥通了秦朝的手機，電話一直響著，卻沒有人接聽。等一會兒再撥，仍然無人接聽。她不由得皺眉道：“什麽情況，居然一直沒有人接聽電話，會不會秦惠跟他說了，叫他不要理咱們？或者幹脆她給咱們的就是一個假號碼？”
“這倒不至於，我看秦惠確實是被你嚇住了，不太可能給你假號碼。我估計是那個秦朝美男子沒空接你電話，他不是正在車禍現場搞什麽直播嗎？”
“你說得好像也有點道理。”
歐陽錯又趴在電腦前，百無聊賴地翻看著秦朝美男子以往發布的直播視頻，大多是一些娛樂搞笑的內容，還有一些打擦邊球的黃段子，偶爾也會發一些突發新聞，如血腥的車禍現場、慘烈的火災場麵，總之什麽能博人眼球，他就直播什麽。
“×的，這個傻×，這下可麻煩了！”他看完秦朝兩天前上傳的一個視頻之後，忍不住罵了一句。康佳佳問：“怎麽了？”湊近一看，那個視頻上傳的時間是前天中午，拍攝的是一個小餐館的員工當街屠狗的過程。秦朝美男子邊拍邊解釋說：“這條土狗天天在我家樓下的街上溜達，有兩次差點咬到我。今天把它引到我家樓下對麵的餐館裏，交給了廚師，中午有狗肉吃囉……”
康佳佳看著那血淋淋的屠狗場麵說：“估計他又要被一幫愛狗人士和網友罵死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歐陽錯把鼠標移動到視頻右上角，“他把這家餐館的門牌號都拍下來了，你沒看見嗎？”
康佳佳一看，還真是的，視頻裏不但顯示出了這家餐館的招牌，還把貼在大門前藍底白字的門牌號都清楚地拍攝了下來。她很快就明白了歐陽錯的意思，秦朝美男子已經說了，自己就住在這家餐館的對麵樓裏，那不等於是變相地將他的住址告訴了看過這個視頻的每一個人嗎？如果有人根據這個信息，先找到這家餐廳，那找到秦朝美男子的住處，就十分容易了。
“果然是個豬頭，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住哪裏一樣！”康佳佳這才真的著急起來，又拿起手機撥打秦朝美男子的電話號碼，仍然沒有人接聽。她問歐陽錯：“怎麽辦，要不要再聯係一下你前女友？”
歐陽錯搖頭說：“還是算了吧，她現在也沒有在這個秦朝身邊，找她也沒有用。”
康佳佳說：“可是現在情況緊急，如果那個連環殺手像咱們一樣，也已經找到了秦朝住的地方，那他很可能就會像殺前麵兩個人一樣，潛入這個沒有底線的網絡主播家裏，在半夜時分捅他一刀。”
歐陽錯也意識到這事不是鬧著玩的，於是立即又給嚴隊打電話。嚴政想了一下，在電話裏問他：“你不是說現在他在哪個車禍現場搞直播嗎？能不能找到他的具體位置？幹脆咱們直接過去找他。”
歐陽錯看看電腦裏秦朝美男子正在直播的畫麵，說：“車禍地點嘛，估計應該是在咱們城區邊沿的哪個地方，但具體位置無法確定。這應該是一個三車連環相撞的事故，兩輛貨車把一輛白色轎車一前一後地夾在了中間，轎車的車牌都飛到了一邊，我看看，車牌好像是……”他睜大眼睛瞅著電腦屏幕，終於把那個模糊的車牌號讀了出來。
嚴政說：“這麽大的車禍，交警大隊那邊應該早就接到報警了，我打電話過去問一下。”
幾分鍾後，嚴政又回電話過來，說已經向交警大隊查證，這起車禍位置在環城南省道出口前麵約五百米，事發在一個小時之前，三車連環相撞，十分慘烈，目前交警正在現場處理。“你說的這個什麽網絡主播，應該就是在那裏搞直播。你跟佳佳兩個，十分鍾後在市局大門口等我，我開車來接你們，咱們一起去找他！”
嚴政帶著歐陽錯和康佳佳趕到環城南省道出口處的車禍現場時，已經是晚上8點多了，現場被幾盞大燈照得亮如白晝，消防員、急救醫生、交警都在忙碌著，現場救援工作仍在緊張進行中。發生車禍的這一側公路被堵得死死的，過往車輛大排長龍。嚴政他們下車後步行了一千米，才進入發生事故的核心現場。
歐陽錯在現場掃了一眼，很快就看見了穿著花襯衣，理著雞冠頭，手拿自拍杆正在做直播的秦朝美男子。公路邊的草地上半躺著一名剛剛從小車裏救出來的女傷者，她的衣裙在救援過程中被撕破了，交警脫下警服蓋在她身上。秦朝美男子則正在用手機近距離拍攝著那女傷者在警服下露出的大腿。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歐陽錯在心裏暗罵一聲，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說：“你是秦朝吧？”秦朝舉著手機頭也沒回地說：“去，去，去，我現在沒空給你簽名。”他居然把歐陽錯當成一個向他要簽名的粉絲了。
歐陽錯有點哭笑不得，拿出警官證在他麵前亮了一下，說：“我們是警察，找你有點事。”秦朝這才回頭看他一眼，覺得他有點眼熟，指著他說：“哦，我想起來了，你是阿惠之前的那個男朋友，叫歐什麽來著？”
“我叫歐陽錯，這兩位是我同事。你跟我們出來一下，這裏太吵了。”
“有什麽事就在這裏說吧，我這正在直播呢。”秦朝有點不耐煩地說。
嚴政走過去，擋在他的手機鏡頭前，對歐陽錯說：“你馬上給網警打電話，這個叫秦朝美男子的網絡主播涉嫌在網絡平台直播有違公序良俗和引起觀眾不適的視頻，叫網警先把他的賬號封了，我們再進一步處理。”
秦朝嚇了一跳，趕緊說：“別，別，別，警察同誌，我這賬號好不容易才積累起幾百萬粉絲，如果真的被封了，那我就什麽都沒有了。”他對著手機鏡頭說了兩句，匆匆地結束了直播。接著說：“警官，你們找我到底有什麽事？我配合調查還不行嗎？”
嚴政把他帶到距離車禍現場幾百米遠的地方，直到聽不到現場嘈雜的喧囂聲了，才在公路邊對他說：“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你知道嗎？”
秦朝扭頭看看歐陽錯，說：“是不是這位歐陽警官想要對我不利啊？我搶了他女朋友，他這是公報私仇。”
歐陽錯瞪他一眼，恨不得一拳打在這個娘娘腔的臉上，但還是忍住了。他在自己手機裏打開那個視頻，說：“這是7月19日，春暉路天顏美容院一個叫甄珠的女孩跳樓的現場，這個視頻是你拍攝的，對吧？”
秦朝說：“沒錯啊，當時是我直播的。怎麽，人家跳樓不能拍嗎？難道拍個視頻也犯法嗎？”
歐陽錯強忍著心頭怒火說：“跳樓現場當然可以拍，但你專挑人家裙子下麵拍，這個就可能涉嫌猥褻了。而且從視頻內容來看，當事人甄珠正是受了你的刺激，最後才真的從樓上跳下來的。”
“哎，警察同誌，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隻是拍個視頻開兩句玩笑而已，瞧你這意思，好像她跳樓是我害的一樣。你們該不會是把我當成殺人凶手，來抓我去坐牢的吧？”秦朝臉上露出嘲諷的表情，拍著小胸脯說，“哎喲，要坐牢啊？我心裏好怕怕啊！”
嚴政冷聲道：“這個視頻裏的事，你對甄珠跳樓身亡該負什麽樣的法律責任，我們以後再追究。現在我們是來救你的，你的處境真的很危險。”她指著視頻中惡意地慫恿甄珠跳樓的劉世誠和趙雅琪說，“這兩個人，就已經被人殺死了！”
“什麽意思？僅僅就因為說了這麽兩句話，他們就被人……”秦朝有點意外。康佳佳說：“也許在你和那兩個人看來，這兩句話隻是隨口而出，無足輕重，但對那個正遭受不幸，準備跳樓的女孩來說，很可能就是將她從五樓推下來的那隻看不見的黑手，甚至有網友認為，那兩個人才是殺死那個女孩的真正凶手。”
“那，那關我什麽事？”秦朝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明顯地帶著一絲慌亂的表情。
“關你什麽事？你心裏沒點數嗎？”嚴政懶得再跟他浪費口舌，直接說，“現在這起連環殺人案的凶手還沒有抓到，據我們警方推測，他此舉意在為跳樓女孩甄珠報仇泄憤。他殺了兩名冷血的看客，你覺得他會放過你這個專門拍人家裙底，還出言猥褻當事人，導致她最終跳樓的凶手嗎？”
“那兩個人是怎麽死的？”
“有網友人肉出了他們的身份信息和住址，並且公布在網上，凶手按圖索驥找到他們家，在半夜裏把他們給殺了。”
秦朝的臉色變了一下，問：“你們覺得凶手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我？”
“這是我們警方根據目前掌握的線索做出的推測。”康佳佳故作輕鬆地說，“當然，你也可以不相信我們警方的判斷。”
秦朝臉上明顯地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但嘴裏不肯服軟：“又沒有人在網上公布我的地址，凶手找不到我家，我怕什麽？”
歐陽錯說：“網上確實沒有人把你的地址人肉出來，可是你在前天那個屠狗視頻裏，把自己的家庭住址給說出來了。”
“我哪裏說出來了？”秦朝回想一下，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說著，“好，好像還真是的。我說了我家住在那家餐廳對麵，如果有人找到那家餐廳，再在對麵尋找我家就很容易了……不行，我得趕緊把那個視頻刪了。”
“現在刪視頻，隻怕已經來不及了。如果凶手早有預謀的話，肯定早就盯上了你直播的賬號，你這個視頻一播出，他就已經看到了。說不定人家現在就在你家周圍踩點，就等你晚上回家，等你睡著，然後就……”康佳佳故意讓自己說話的語氣顯得陰森森的，說完還不忘用手在脖子下麵一揮，做了一個殺人的動作。
“那，那怎麽辦？”秦朝渾身一激靈，好像真的有一把刀插在了自己身上一樣，胸口突然痛得厲害，“警察同誌，我還這麽年輕，我，我可不想死啊！”
“你放心，我們來找你，就是想救你。”康佳佳說，“隻要你配合我們的工作，我們就能在保證你安全的同時，想辦法抓到凶手。隻有將凶手繩之以法，才能真正消除隱患，保證你的安全。要不然你將永遠生活在他的死亡威脅之下。”
“那這個凶手，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啊？”秦朝麵露怯意地說。康佳佳搖頭說：“凶手的具體身份，我們現在還沒有查到。目前隻能推測他是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身高大約1.80米，體重約75公斤，腳步輕健，身手敏捷。”秦朝“哦”一聲，自行腦補了一下凶手的形象，覺得如果自己真的跟一個1.80米的大個子相遇的話，以他這小身板，絕對不是人家的對手，頓時感到一陣寒意，忙道：“行，行，沒問題，那，那我要怎麽配合你們？”
康佳佳回頭看向嚴隊。嚴政想了一下，說：“這樣吧，你先帶我們去你家裏看一下。”
“為什麽要去我家裏？”
“因為凶手前麵殺劉世誠和趙雅琪，哦，也就是在你的視頻裏慫恿女孩跳樓的那一男一女兩個人的時候，都是選擇了深夜時分尾隨被害人入屋，或者，幹脆敲門入室，在被害人家裏將他們殺害之後，再從容離去。這是凶手作案的慣常手法，他很可能也會這樣對付你。因為對凶手來說，深夜入室殺人的安全係數，要遠遠高於在室外作案。所以，我們必須到你住處看一下，才能確定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秦朝雖然不太情願，但還是點頭說：“那好吧，我帶你們去我家。”
幾個人步行著從被堵在公路上的車流中走出來，秦朝開著自己的黑色SUV，搭載著歐陽錯，從省道上拐下來，嚴政則開車帶著康佳佳跟在後麵。兩輛車很快就駛入了中心城區，又在路燈下向前行駛了十來分鍾，就拐進了平安大道。
下車的時候，歐陽錯才發現秦朝正好把車停在了屠狗視頻中的那家餐館的門口。“我家樓下沒有停車位，我跟這家餐館關係不錯，所以一直都把這裏當成停車位。”秦朝一邊跟他說話，一邊跟坐在餐館門口抽煙的兩名店員打招呼。
嚴政的車很快也從後麵跟上來。秦朝領著三個警察，朝街道對麵走去。餐館對麵是一幢兩層小樓，牆壁外麵貼著馬賽克，看起來並不顯眼。他領著幾個警察走進小樓，一邊上樓一邊說：“這房子是我們家老頭子去世前留給我的，一樓租給人家開服裝店，我住在二樓。”
來到二樓門口，秦朝明顯地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掏出鑰匙打開了門。他進屋打開頭頂的吊燈，嚴政等人隻覺眼前一亮，這房子外表看起來並不顯眼，但屋裏的裝潢異常華麗，連地板上鋪的都是進口的羊毛地毯，看來現在的網絡主播，還真是個高收入的行業啊。
嚴政問：“我們可以到處看看嗎？”
秦朝朝她做了個請便的手勢，但很快又說：“除了臥室，其他地方都可以隨便看。”歐陽錯扭頭看看，臥室的房門果然是關著的，不過，一般人都不喜歡別人隨便進入自己的臥室，這個倒也可以理解。
嚴政背著雙手在屋裏轉了一圈，房子有八九十平方米，除了客廳和臥室，另外還有一個小房間，裏麵擺放著電腦、電容麥克風、高清攝像頭等設備，估計是秦朝在家裏做直播時用的。再看外麵，四麵牆壁上的窗戶都安裝了不鏽鋼防盜網，除了大門，再也沒有別的入口可以進入這間屋子。她又到大門口看了一下，防盜門是新裝的，十分牢固，門鎖的防盜級別也很高，想要暴力開鎖進入室內應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此一來，凶手想要入室作案，仍然隻能像以前一樣，要麽尾隨屋主強行進來，要麽敲開大門光明正大地闖進來。
嚴政招手把歐陽錯和康佳佳叫到跟前，三人在沙發上坐下來，正準備商議下一步行動計劃，忽然聽到臥室裏傳來一陣奇怪的響動。三人立即警覺起來：難道凶手早就已經潛入室內？歐陽錯立即從沙發上跳起來，伸手去腰裏掏槍，不想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自己下班的時候就已經把配槍交上去了。他隻好隨手抄起一把凳子，盯著臥室的門，大聲喝問：“什麽人？趕緊出來，我們是警察！”
“沒，沒有，裏麵是，是……”秦朝顯得有點慌亂，一句話還沒說完，臥室的門忽然打開了，一個衣服還沒有完全穿好的短發女孩怯生生地從屋裏走出來。歐陽錯問：“你是誰？怎麽會在這裏？”
女孩看看他，又看看秦朝，囁嚅著說：“我是秦朝主播的女，女……”
秦朝搶著道：“警察同誌，她是我的女粉絲，今天來家裏找我有點事。”轉頭對那女孩說：“現在已經忙完了，你可以走了。”急急忙忙地把女孩推到門外，讓她走了。
“女粉絲怎麽會在你臥室裏，該不會是入室盜竊的小偷吧？”歐陽錯一副警惕性很高的樣子。康佳佳用力地碰了他一下，他回頭看見臥室**的被子打開著，才忽然明白過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男明星睡女粉絲吧？
“你這人渣，你不是有了秦惠嗎，怎麽還……”他氣憤之下，一腳踹向秦朝，幸好被康佳佳一把拉住，才沒有踹到秦朝身上。“你這麽做對得起秦惠嗎？”歐陽錯指著他的鼻子道，“我一定會告訴秦惠的。”
“你盡管去告訴她吧，”秦朝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表情，“讓她知道了更好，她實在太黏人了，我正想著怎麽甩了她呢。”
歐陽錯鼻子都氣歪了，說：“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渣，真恨不得讓那個凶手今天晚上就把你給殺了，也算替天行道，做了一件好事！”
“胡鬧，這像一個警察說的話嗎？”嚴政把眼一瞪，說，“這都什麽時候了，別浪費時間，趕緊幹正事吧。”
歐陽錯狠狠地瞪了秦朝一眼，咬牙道：“這筆賬，老子遲早都要跟你算清楚！”康佳佳怕他再生事端，急忙把他拽到沙發邊坐下。嚴政說：“現在這個情況，你們覺得咱們應該怎麽辦？”歐陽錯鼓著腮幫子說：“你是領導，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唄。”
嚴政知道他還在氣頭上，也不跟他計較，說：“現在咱們最主要的問題是，還有幾個‘不確定’。第一，凶手很可能會來找秦朝，這是咱們根據已經掌握的線索做出的合理推斷，但其實也不能確定凶手真的會來找他。但是隻要有一點可能性，咱們就必須盡最大的努力保護他，並且抓到凶手。第二個不確定，是不能確定凶手什麽時候動手。咱們現在還不知道凶手是不是也像咱們一樣，已經找到秦朝的住址和他的身份信息。而且從前麵兩名被害人遇害的時間來看，劉世誠被殺是在7月27日晚上，第二名被害人趙雅琪遇害則是在8月11日晚上，兩樁命案之間間隔的時間有十多天，而今天是8月19日，距離趙雅琪被殺剛剛過去一個多星期。咱們現在並不能推斷出凶手作案間隔時間是否有規律，還是說隻是隨機作案，時間上並無規律可循。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咱們也無法針對具體的時間段做出防範。”
康佳佳點頭說：“更重要的是，咱們又不能大張旗鼓地派出警員保護秦朝，因為凶手一旦發現有警察保護他，很可能就會放棄殺人計劃，那咱們想要抓捕他，就更加難上加難了。”
嚴政說：“是的，所以我覺得如果咱們既要保護好秦朝的人身安全，又要抓到凶手的話，隻能是悄悄地派出警力潛伏在他家裏。隻要凶手動手，咱們就能將其一舉成擒。”
歐陽錯點點頭，看了秦朝一眼，說：“這個計劃不錯，把這個家夥當成誘餌，凶手自然就會上鉤了。”
嚴政“嗯”了一聲，本想說自己就是這個意思，但看到秦朝坐在旁邊臉都綠了，急忙安慰他說：“你放心，我們所有的抓捕行動，都是建立在保證你人身安全的前提之下的。”
秦朝這才略略放心，問她道：“那按照你這個計劃，這段時間我就不能外出了，隻能一直待在自己家裏，對吧？”
“是的，如果你在外麵遇到凶手的話，我們警方就很難保障你的人身安全，所以在我們抓到凶手之前，你盡量減少外出的次數。”
“可是我還要出去做直播呢，要不然會掉粉的。”
“是保住你的粉絲量重要，還是保住你的命重要，你自己選吧。”
秦朝低頭歎口氣，說：“那好吧，其實我在家裏也一樣可以做直播，我這裏有一個專門用來做直播的房間。我可以在裏麵唱唱歌，講講黃段子什麽的，粉絲們也很喜歡。”
“那就好，從現在開始，警方會派人24小時潛伏在你家裏，直到我們抓到凶手為止。”
“24小時都守在我家裏啊？”秦朝似乎有點不情願，“那不是侵犯我的隱私嗎？”
歐陽錯冷笑道：“你這哪裏是怕我們侵犯你的隱私啊，是怕有警察在家裏守著，你不方便睡女粉絲吧？”秦朝似乎被他說中了心思，竟然不敢接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