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藥品調包

嚴政帶著歐陽錯等人重返命案現場時已經是傍晚了,華風小區兩扇生鏽的大鐵門形同虛設,一天到晚都是敞開著的。鐵門旁邊有個小小的門衛室,門衛老孫頭正在裏麵跟一個棋友埋著頭下象棋。門衛室外邊拴著一條黑色的大狼狗,看見嚴政他們進來,立即狂吠不止,把一條兩三米長的粗鐵鏈繃扯得嘩嘩作響。

老孫頭聽見狗叫聲,這才跑出來,一見是警察上門,立即將狼狗喝止住,賠著笑臉說:“不好意思,警察同誌,這狗東西一見到陌生人就叫。”歐陽錯瞧他一眼,見他手裏還攥著一枚棋子,不禁有些好笑,說:“老孫頭,這條狗可比你這門衛稱職多了。”

嚴政他們來到東1棟,上到五樓,康佳佳已經提前給死者的兒子鄒全打了電話,這時鄒全已經趕過來,正在門口等著。

嚴政他們進入508室,廚房旁邊的那個小房間裏,書桌上擺放的那些藥品都還在。上次勘查現場的時候,這些藥品並沒有引起嚴政他們的重視,所以並沒有把這些藥拿走做進一步檢查。現在看來,鄒大福的致死原因,很可能就在這些藥品上。好在這些藥品都按原樣擺放著,並沒有被人動過。

嚴政認真看了一下,擺放在書桌上的,有二十多種藥,有藥片、藥丸、藥粉,也有膠囊之類的,一半是治療冠心病或心絞痛的常用藥,另一半則都是一些號稱能包治百病的保健藥品,有的甚至是連生產廠家都沒有標注的三無產品。

“這老頭,我們三兄妹給他的錢,原來都花在這些沒用的東西上了。”鄒全在旁邊看了,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嚴政他們又在其他房間裏看了一下,並沒有發現別的藥物或膠囊之類的東西,於是在鄒全的見證下,嚴政叫人將書桌上所有的藥品,還有那些保健品,全都打包帶走,拿回去化驗。

第二天,歐陽錯和康佳佳、熊甲申和馬瑞再次來到華風小區,兵分兩路,分頭走訪小區居民,調查鄒大福的人際關係及其他一切可疑線索,但是並沒有什麽收獲。也許是年紀大的原因吧,鄒大福的性情比較固執,甚至還有些孤僻,在小區裏住了這麽久,跟其他住戶並不怎麽親近,大多數鄰居都認識他,但跟他並無深交,所以對他的情況也不是特別了解。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在這個小區裏,除了住在408室的朱達,他並沒有跟其他人鬧過什麽大矛盾,更沒有人聽說他還有什麽致命的仇家。

後來嚴政他們又把調查範圍擴大到小區以外的地方,凡是跟鄒大福有關係的親戚朋友熟人,都走訪了一遍。有許多熟人並不知道他已經死了,聽到這個消息,都有點吃驚,再聽警方說,他很可能是被人投毒殺死的,就更覺得不可思議了。

這時物證檢測中心那邊對那些藥品的化驗結果也出來了,事實證明警方先前的推斷完全正確,這些藥品中確實就隱藏著致命殺機。

在被警方帶回來的藥物中,有一瓶名叫倍他樂克的膠囊藥,主要是用於治療心梗、心絞痛和高血壓,藥瓶裏還剩下七顆藍色膠囊,經過化驗,這七顆膠囊裏裝著的,全都是足以致命的烏頭堿粉末。除此之外,警方再沒有在其他物品裏檢測到有毒物質。基本可以確定,鄒大福就是在晚飯後服下這個藥中毒身亡的。

這一瓶倍他樂克應該是鄒大福自行在藥店購買的,藥瓶外麵還貼著藥店的標簽,上麵寫有藥店名稱及價格。標簽紙上的字跡雖然有點模糊,但經過仔細辨認,還是能勉強看得清楚,上麵寫的是“大健康藥房”幾個字。康佳佳打開手機地圖搜索一下,這家藥店就開在工字橋邊,與鄒大福所居住的華風小區僅一街之隔。

按照嚴隊的指示,歐陽錯和康佳佳拿著透明的物證袋裝著這個小藥瓶,找到了這家“大健康藥房”。雖然名字前麵有個“大”字,但這家藥店隻有一爿小小的門麵,前台的玻璃櫃裏擺放著一些常用藥,後麵還有一個小櫃子,擺賣的都是處方藥,藥櫃上貼著一張字條,上麵寫著“所有處方藥,須憑醫生處方購買”等字樣。但是很明顯,這樣的溫馨提示形同虛設,兩人隻在店裏站了一小會兒,就有兩三個人拿著錢直接買走了幾種處方藥。留著短發、在店裏忙碌著的女店主根本就沒向顧客索要處方。

這家藥店雖小,但生意好像還不錯,女店主應付完好幾撥顧客之後,才注意到站在櫃台前邊的歐陽錯和康佳佳。

“你們要買什麽藥?”女店主問。歐陽錯舉起物證袋問:“這個藥,是你們店裏出售的嗎?”女店主立即警惕起來,上下打量他們一眼,不答反問:“你們是什麽人?”

“我們是公安局的。”康佳佳把證件朝她一亮,女店主頓時臉色發白,有點不知所措。

康佳佳知道她害怕什麽,笑了一下說:“你放心,我們在偵辦一個案子,隻是想找你打聽一點情況,並不是跟食藥監局還有市場監督管理局進行聯合檢查行動。”

女店主往兩人身後瞅一眼,確實沒有看到別的執法人員,這才略略放心。她從歐陽錯手裏接過物證袋看了一下,點頭說:“這個倍他樂克膠囊藥確實是從我們店裏銷售出去的,上麵有我們店的標簽呢。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有一個叫鄒大福的人,就住在這附近的華風小區,你認識嗎?”歐陽錯正想把鄒大福的照片拿出來給她看,她卻已經點頭說:“認識啊,他有冠心病,還伴有心絞痛,經常到我這裏買藥,算得上是我們店的常客了。”

“他死了!”康佳佳說。

“死了?”

女店主吃了一驚。

“據我們警方調查,他很可能就是吃了你們店裏這個藥之後死亡的。”

女店主恍然大悟,這才明白警察找上門來的真正目的。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趕緊推卸責任:“不對吧,他已經不止一次到我們店裏來買這個藥了,怎麽以前吃了都沒事,這一回卻……這個藥副作用挺大的,他肯定是沒有按照說明書上的藥量服藥,擅自加大了劑量,這隻能怪他自己,跟我們藥店可扯不上任何關係。”

歐陽錯敲著櫃台上的玻璃說:“跟你們店有沒有關係,這事不由你說了算,得我們警方經過調查之後,才能得出結論。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老老實實配合我們調查。”

畢竟人命關天,一聽說鬧出了人命,女店主也有點六神無主,急忙點頭說:“行行行,你們調查吧,我保證配合。隻是我們這藥真的是從正規渠道進的貨,不但鄒大福買過,其他人也買過,怎麽別人都沒出事,偏偏他就……”

歐陽錯晃晃手裏的小藥瓶,幾顆毒膠囊在裏麵嘩啦作響。他說:“這個藥瓶裏,現在還剩下七顆膠囊,我們一一化驗過,所有膠囊裏裝的都是烏頭堿粉末。”女店主開藥店的時間也不短了,自然知道烏頭堿是什麽,嚇得連連擺手:“這、這不可能啊,好好的倍他樂克膠囊,怎麽就變成了烏頭堿毒藥呢?”她指著物證袋裏的小藥瓶,“能打開瓶蓋,讓我看看裏麵的藥嗎?”

“可以。”康佳佳戴上手套,把小藥瓶從透明袋子裏拿出來,擰開瓶蓋,將裏麵的膠囊倒出三四顆在自己的掌心裏。

女店主湊近去仔細瞧瞧,忽然搖頭說:“不對不對,這個不是倍他樂克膠囊,原裝的倍他樂克膠囊不是這個顏色。”

“是嗎?”

歐陽錯抬起眼睛,狐疑地看著她。

女店主轉身從後麵玻璃櫃裏拿出一瓶新的倍他樂克,擰開瓶蓋打開封口膜,倒出些膠囊來,跟康佳佳手心裏的藥一比,雖然兩種膠囊無論是大小形狀還是顏色都差不多,但如果仔細辨別一下,還是能看出來,康佳佳手裏的毒膠囊顏色較深,是深藍色的,而女店主倒出來的真正的倍他樂克膠囊是海水藍,顏色略淺。

“鄒大福吃的根本不是倍他樂克,”女店主十分肯定地說,“他的藥應該是被人調包了!”

她語氣裏透著一絲輕鬆,如果真是這樣,那就說明她店裏售出的藥並沒有問題,鄒大福的死跟她的藥店沒有任何關係。

歐陽錯和康佳佳相互看了一眼,兩人心裏都明白,這個女店主說得沒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鄒大福從這家藥店買回去的倍他樂克本身是毒藥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唯一合理的解釋是,他把藥買回家後,在服藥過程中,被凶手用含有烏頭堿的毒膠囊給調包了。兩種膠囊外觀十分相似,若非藥店店主這樣的專業人士,是很難發現其中的細微差別的。

歐陽錯向女店主買了一瓶倍他樂克之後轉身離開了藥店。回到警車裏,康佳佳給嚴政打電話,跟她說了自己這邊調查到的情況。

“你們可以確認藥瓶裏的藥是真的被調包過嗎?”嚴政在電話裏向康佳佳確認道。康佳佳點頭說:“可以確認。”嚴政想了一下,說:“那你們先回來再說吧。”

歐陽錯和康佳佳拿著新買的那瓶倍他樂克回到重案中隊,嚴政立即把大家叫到中隊辦公室,召開案情分析會。

歐陽錯先是把剛才在藥店調查到的線索詳細說了一遍,然後把兩種膠囊都從藥瓶裏倒出來,擺在桌子上給大家看。大家都湊近來仔細看了,兩種膠囊十分相似,如果不是放在一起比對,顏色深淺上的那一點點區別,根本就無法用肉眼觀察出來。

老熊看著這兩種不同的膠囊說:“既然鄒大福已經多次去藥店購買這個藥,那就證明他服用這個藥,原本是沒有問題的,隻因為被人把這治病的藥調包,換成了要命的毒藥,所以他才會中毒身亡。而這個把膠囊藥調包的人,無疑就是凶手。可惜咱們在鄒大福家裏的小藥瓶上隻找到了鄒大福自己的手指印,並沒有找到凶手留下的指紋,估計凶手作案的時候戴了手套,所以並沒有留下什麽痕跡。”

康佳佳點點頭,表示讚同他的話:“我剛才看了一下這個藥的說明書,這個藥每一瓶共有二十四顆膠囊,用量是每天一顆,凶手應該是在鄒大福吃完十六顆藥,小藥瓶裏還剩下八顆膠囊的時候,偷偷溜進他家裏,把瓶子裏剩下的藥倒出來,然後再把八顆幾乎一模一樣的毒膠囊裝進去的。其中一顆毒膠囊已經在4月6日傍晚被鄒大福吃掉,所以現在小藥瓶裏還剩下七顆膠囊。”

歐陽錯反駁道:“也不一定是一下子全部調包吧,也有可能是凶手在這個小藥瓶裏還剩下一些藥的時候,偷偷加了八顆毒膠囊進去,隻是鄒大福之前一直沒有吃到有毒的膠囊,所以一直沒有出事。”

“這種可能性不大。因為這兩種膠囊雖然十分相似,但如果放在一起比對,還是有可能被分辨出來的。尤其像鄒大福這種經常服用這個藥的老病號,如果小藥瓶裏同時存在兩種膠囊,我想他完全能夠看出端倪來。”康佳佳用堅定的語氣說,“所以我還是認為凶手應該是完全調包了小藥瓶裏剩下的膠囊,這樣鄒大福沒有能夠拿來做對比的參照物,自然就瞧不出異樣來。”

“嗯,佳佳說得有道理。”嚴政在聽取了大家的意見之後開口說道,“這樣一來,凶手作案的時間,就縮小到最小範圍了。這個藥每天都要吃一次,而鄒大福習慣晚飯後服用,4月5日他服藥後沒事,而4月6日服藥就中毒了,這說明了什麽?”

歐陽錯搶著答道:“這說明膠囊是在他4月5日傍晚服藥之後,至4月6日傍晚服藥之前,這個時間段內被人替換掉的。”

“答對了。”嚴政用力敲一下桌子,“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去調查在這個時間段,有什麽陌生人進入過華風小區,有什麽可疑人員進出過鄒大福家裏。”

歐陽錯不由得麵露難色:“鄒大福所居住的華風小區是個老舊小區,位置又有點偏,小區內外都沒有安裝監控攝像頭,現在要去尋找一個十多天前進入過小區的嫌疑人的痕跡,估計比較困難吧。”

“照你這麽說,那以後凡是現場沒有監控的案子,咱們都不用辦了,是吧?”嚴政瞪他一眼。

歐陽錯訕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說這個案子有點難辦,但沒說不能辦,他們那裏不是還有個門衛嘛,咱們去問問門衛就知道了。”

“你還算說了一句靠譜的話。”嚴政臉上的表情這才緩和下來,“現在咱們兵分多路,你和佳佳去找華風小區的門衛老頭了解一下情況,問問他在那個時間段有沒有注意到有什麽陌生人進出過小區。老熊和馬瑞負責走訪小區裏的住戶,尤其是與死者住在同一棟樓、同一層樓的鄰居。另外,我再派幾個人到華風小區周邊調查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

“是。”

大家接到任務後,就分頭忙開了。

歐陽錯和康佳佳來到華風小區,還沒進入大門,就聽見門衛室裏傳來“啪啪啪”的象棋敲擊棋盤的聲音,估計老孫頭又在跟別人下棋呢。兩人透過門衛室的玻璃小窗往裏麵一瞧,屋裏卻隻有老孫頭一個人,並沒有別人。兩人瞧了好一會兒才看明白,原來老孫頭是在跟自己下棋,左手執紅右手執黑,就像老頑童周伯通一樣左右互搏,殺得不可開交。康佳佳不由得吐一下舌頭,這老頭的棋癮得有多大啊!

正想敲門的時候,旁邊的大狼狗發現了他們,立即對著他倆狂聲吠叫起來。老孫頭聽見狗叫聲,這才從左右互搏中回過神來,出門一看,認得是兩個警察,立即將狗喝止住。“警察同誌,你們可真辛苦啊,這小區你們都已經跑了無數趟了吧。”他一把勒住狗鏈,朝他們揮揮手,“你們趕緊進去吧!”

歐陽錯說:“我們不進去了,我們是來找你的。”

“找我?”老孫頭愣了一下,“找我幹什麽?我可隻是一個小看門的,跟鄒大福沒紅過臉沒吵過架,他的死可是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康佳佳解釋道:“大爺,您不用緊張,我們找你,並不是說您涉案了,我們隻是想向您了解一下情況。”

老孫頭臉上的表情這才緩和下來:“哦,原來是這樣,那你們想了解什麽盡管問,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歐陽錯說:“對於鄒大福的案子,我們警方現已查明,他是被人投毒害死的。凶手用毒藥替換了他經常吃的一種藥,結果就導致他在4月6日晚上中毒身亡。我們判斷凶手應該是在他死前二十四小時內,也就是4月5日傍晚至4月6日傍晚這個時間段內,進入小區,潛入他家裏,把他常吃的那個藥調包成毒藥的。我們這次來,就是想問一下您,在4月5日和6日這兩天,您有沒有看見什麽陌生人,或者是其他可疑人員進入過小區?”

“這個嘛……”老孫頭想也沒想,很快就搖頭說,“沒有,肯定沒有。”

康佳佳說:“您別著急,先好好想一想,再回答我們。”

“這個不用想啊,沒有就是沒有。”老孫頭見她懷疑自己的話,有點不樂意了,“我們這是個老舊小區,裏麵多是在這裏住了十幾年的老住戶,可以說上上下下沒有我不熟悉的人,平時進進出出的,都是小區裏的居民,很少有外人或陌生人進來。”

歐陽錯往門衛室望了一眼:“有沒有可能是別人進來的時候,你老人家正在全神貫注跟棋友下棋,沒有注意到門口的動靜?”

“你是說我棋癮大,可能有人趁我下棋的時候偷偷溜進來,對吧?”老孫頭翻著白眼說,“告訴你們,我就算在屋裏下棋,那也是耳聽八方,外麵一有動靜,我就會出來查看。再說,就算我沒有注意到,我家大黑——這條狼狗,它可不是吃素的,隻要有不是我們小區的人進來,它就會大叫。它一叫,我就會出門查看。可以說它就是一個二十四小時開著的監控攝像頭,絕不會放一個壞人進入小區。平時我們這裏本來就很少有外人光顧,雖然你問的是十幾天前的事,但如果真有可疑人員進入,我肯定會記得的。”

歐陽錯和康佳佳見他說得如此篤定,也不好再問,隻好把他提供的情況在筆記本上記錄下來。離開門衛室的時候,正好看見老熊和馬瑞兩人從小區裏麵的東1棟走出來。他倆迎上去問有沒有什麽收獲。

老熊和馬瑞同時搖頭。他們兩人先是去問了跟被害人一起同住五樓的三個鄰居,鄰居們都說這段時間並沒有看見有什麽人進入過鄒大福家裏,也沒有聽見他屋裏鬧出過什麽奇怪的動靜;又問了這棟樓裏的其他住戶,也沒有什麽線索。

“不過,”馬瑞最後說,“平時大家就算在家,也是大門緊閉,互不關心,就算真的有人進入過鄒大福家裏,估計也很難有目擊者。尤其是在凶手有所預謀的情況下,作案的時候肯定會刻意避開別人的注意,所以找不到目擊證人也很正常。”大家都點頭稱是。

因為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幾個人感覺好像是白忙了一場,垂頭喪氣地回到隊裏,把情況跟嚴隊說了。然後見大家都默不作聲,歐陽錯忽然咳嗽了一聲,說:“那個……對於凶手投毒的事,其實我心裏一直有個疑問。”

嚴政以為他又要拋出什麽故作驚人之語的謬論,連眼睛也沒抬一下:“你有什麽疑問?”

誰知歐陽錯居然還一本正經地坐直了身子:“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凶手對於這次投毒,肯定是有計劃、有預謀的,對吧?”他掃了大家一眼,見有人點頭,才接著往下說,“如果我是凶手,想要在鄒大福吃的倍他樂克裏下毒,完全可以去藥店買一瓶同樣的藥,把膠囊裏的藥粉用烏頭堿替換掉,這樣的話,每顆毒膠囊跟真藥看起來豈不就是一模一樣的了?凶手心思如此縝密,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卻為什麽要用另一種顏色略有不同的膠囊皮製作毒膠囊呢?雖然兩種膠囊十分相似,但畢竟顏色上還是有所不同,萬一被細心的鄒大福發現了怎麽辦呢?”

“嗯,這倒確實是個疑點。”嚴政十分難得地點頭同意了他的看法。但是康佳佳卻提出了自己的異議:“會不會凶手當時根本就沒有想得這麽細致,隨便用別的藥的膠囊皮製作了幾顆毒膠囊,然後潛入鄒大福家裏,正好看到倍他樂克與自己製作好的毒膠囊比較相似,所以就投放了進去?”

嚴政眉頭微皺,把兩人的意見都考慮了一下,但一時之間,卻很難給出合理的回答。她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總之在沒有找到凶手之時,所有的疑點都不可能有答案。現在咱們要做的,就是根據咱們手上已有的線索,盡快找到那個投毒者。”

在這之後的兩天時間裏,幾路人馬又圍繞“4月5日傍晚至4月6日傍晚進入過鄒大福家的陌生人”這條線索展開了一係列的走訪調查,但案情仍然沒有任何進展。那個凶手就像一個透明人一樣,進入華風小區,潛入鄒大福家裏,留下毒膠囊之後悄然離去,沒有任何目擊者,沒有遺留下任何痕跡,就像一陣風,來了,又去了,了無痕跡,完全沒有線索。一時間,專案組的人都有些氣餒。

中午一邊在食堂吃飯,一邊討論案情的時候,康佳佳說:“我覺得咱們不能再這樣被動地調查下去了。如果揪住這條沒有任何進展的線索不放,一直查下去,最後隻會陷入死胡同,白白浪費時間。”

歐陽錯一邊往嘴裏扒飯,一邊點頭:“你說得太對了,這個案子吧,在沒有新的重大線索出現之時,隻能是一個死案,所以咱們還是別浪費時間了,都洗洗睡吧。”

康佳佳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你這人怎麽這樣啊,遇到點困難就想打退堂鼓,咱們重案中隊經手的案子哪一個不是經過九轉十八彎之後才破的案?我剛才說那話的意思是,既然這條路已經證實走不通,那咱們就應該及時調整偵查方向,換條路往前走。”

“行,你想走哪條路都行,隻是千萬別拉著我。”歐陽錯舉手做投降狀,“我這段時間可是忙得連去樂隊練歌的時間都沒有了。”

“咱們是搭檔,我不管走哪條路,當然都得拉著你啊。”

“我可真是被你害慘了!”歐陽錯把筷子咬在嘴裏,一臉悲催的表情。

康佳佳伸手一把奪過他手裏的筷子:“你吃完了沒有?吃完了咱們去個地方。”

“什麽地方?”

“大健康藥房。”

“去那兒幹嗎?你要買藥?”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凶手的毒藥應該是用其他膠囊藥的膠囊皮,裝上烏頭堿做成的,對吧?”

“是的。”歐陽錯已經明白過來,“你是想去找那個藥店店主問一下,那個毒藥用的是哪一種藥的膠囊皮,對吧?”

康佳佳一邊拉著他往食堂外走,一邊說:“是的,她是開藥店的,對這些常用藥品應該比較熟悉,咱們先去問問她,如果問不出結果,再去醫院藥房問一下裏麵的藥劑師。我就不信問不出一條線索來。”

兩人再次來到位於工字橋旁邊的大健康藥房,店裏有幾個顧客正在買藥,短頭發的女店主見到他倆,立即主動跟他們打招呼:“警察同誌,鄒大福的案子,凶手還沒抓到嗎?”

康佳佳搖搖頭:“還沒呢,這不正在調查嗎?!”

女店主從櫃台裏邊走出來,問:“你們找我有事?”

“是的,我們有點事,想向你請教一下。”康佳佳從物證袋中的小藥瓶裏拿出兩三顆毒膠囊,放在自己手心裏,說,“這個就是毒死鄒大福的毒膠囊,據我們分析,凶手應該是先把膠囊裏原本裝著的藥粉倒掉,再灌進烏頭堿製作成毒膠囊的。我們這次來,就是想問一下你,這種膠囊皮你認識嗎?知不知道這個是什麽藥品的膠囊皮?”

女店主從她手裏撿起一顆毒膠囊認真看了看,從外表來看,這是一種很普通的藍色藥用膠囊,上麵既沒有文字,也沒有字母,更沒有商標,完全看不出任何標識。

她搖搖頭說:“不好意思,這個我完全看不出來,隻是能感覺到這應該是一種很普通的藥用膠囊。”

歐陽錯和康佳佳不免有些失望,收起膠囊正準備走出藥店的時候,忽然有個聲音說:“等一下,警察同誌,能讓我看看嗎?”兩人轉頭一瞧,說話的是旁邊買藥的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康佳佳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說:“可以的。”又把膠囊放在掌心裏,把手掌伸到老太太麵前。

老太太眯著眼睛看了一陣,然後撿起一顆膠囊放在鼻子前聞一下,點點頭,又拿起另一顆膠囊聞一下,像是證實了自己心中的某種想法一樣,再次點頭:“嗯,這個肯定是金維他膠囊。”

“金維他膠囊?”不要說歐陽錯和康佳佳,就連旁邊專門賣藥的女店主也愣住了,“這是什麽藥?”

老太太嗬嗬一笑:“這個金維他啊,不是藥,是一種保健品,我這包裏就帶著一瓶呢。”她低頭從自己的提包裏掏出一個做工非常精致的瓷質小藥瓶遞給康佳佳。

康佳佳接過一看,小藥瓶上寫著“金維他膠囊”幾個藍色大字,下麵用密密麻麻的小字寫著這種膠囊的功效——可以調節免疫力、促進機體代謝、抑製腫瘤、抵抗輻射、降低血糖、促進造血功能、調節血脂、預防心血管係統疾病等等。再看生產廠家,寫的是金維他國際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但並沒有標明公司地址、聯係電話等內容。

康佳佳擰開瓶蓋往裏一看,裏麵裝著十來顆深藍色膠囊,倒出來與自己手裏的毒膠囊比對一下,無論大小形狀還是外觀顏色,果然是一模一樣的。但歐陽錯還是有些疑慮,問那老太太:“您是怎麽知道就是這種膠囊的?我看這上麵沒有任何標識啊。”

“我不是看出來的,我是聞出來的。”老太太性格很開朗,笑嗬嗬道,“這個金維他膠囊,我已經吃了十幾瓶了,對它的味道自然十分熟悉。你們剛才拿出來的這個膠囊,我看著像是金維他,也許裏麵裝的藥粉被換掉了,但我還是能聞出它的氣味兒來。相信我,錯不了的。”

歐陽錯不由得對這位老太太刮目相看,他問:“大媽,您這藥是在哪裏買的?”

老太太仰起頭說:“這個是限量品,一般藥店哪兒能買到呀,我是在電影院買的。”

歐陽錯和康佳佳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怎麽電影院現在也開始賣藥了嗎?”

旁邊的女店主好像明白過來了,告訴他們說:“老太太說的應該是南華路那個等待拆遷的老電影院吧。那個電影院樣式老舊,位置又偏,現在已經基本沒有人去那裏看電影了。三年多前,政府在市中心新建了一個多功能影院,這個舊電影院就徹底廢棄了。後來也不知怎的,一些保健品營銷團隊看中了這個地方,經常在城裏散發小廣告,把一些老頭老太太召集到那裏去開什麽健康養生講座,實際上就是向這些老人推銷他們的保健品。這些賣保健品的,大多是外地來的,流動性大,基本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工商部門想查也查不到。”

“對對對,就是那個電影院。”老太太說,“前段時間吧,我在菜市場買菜的時候,有人給我發了一張廣告紙,說是有一家叫金維他的公司在老電影院搞健康講座,凡是去聽講座的人,都發一斤雞蛋,我就跟著去了。在聽講座的過程中,台上的專家向我們推薦了金維他膠囊這種保健藥品,說是隻要堅持吃幾個療程,什麽糖尿病、高血壓、心血管疾病啊,都能完全根治。我當時聽了就有些心動,我這不是一直血壓高嘛,一聽這個藥能治高血壓,就買了幾瓶回家吃。這個藥很金貴的,每一瓶隻有十顆膠囊,售價280元,每天吃三次,每次吃三顆。我吃了一陣,感覺效果不是很明顯,血壓不降反升,專家說我吃得太少,像我這種情況,至少得吃八個療程,每個療程是五瓶藥。所以我一口氣又買了好幾個療程的藥,拿回家慢慢吃。”

康佳佳又拿起那瓶金維他認真看了一下,說:“大媽,這個藥能借給我們拿回去用一下嗎?您留個聯係電話給我,我用完之後就還給您。”

老太太很爽快地說:“行啊,沒問題,配合警方的工作是咱們市民應盡的義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