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親子鑒定

歐陽錯和康佳佳來到禾坪壩村,時間已經是晚上7點多了,天色正漸漸暗淡下來,路上的街燈已次第亮起。

他們離開鳳凰大酒店後,把自己向蔣芯蕊了解到的情況,打電話向隊長做了匯報,並且提出了想正麵接觸一下梁亞青的想法。嚴政考慮了一下說,從蔣芯蕊提供的情況來看,梁亞青身上的作案嫌疑越來越大,她同意兩人去找梁亞青當麵調查一下。

兩人來到胡誌平家,看見兩扇大門是關著的,屋裏隱約有燈光透出來,走上台階,正要敲門,大門卻忽然從裏麵打開,一個頭發梳得油光水亮的三十來歲的男人胳膊下夾著一個皮包,從屋裏走出來,抬頭看見站在門口的歐陽錯和康佳佳,稍微愣了一下,很快就走下台階,大步離去。

歐陽錯站在門邊,忽然想到了什麽,急忙轉身追上村道,但是昏暗的路燈下,早已不見那個男人的身影。康佳佳被他這突然的舉動弄得有點緊張,跟上來問:“怎麽了?”

歐陽錯搖搖頭:“沒什麽,我隻是突然懷疑這個男人很可能就是梁亞青的前男友孔輝,所以想叫住他問問情況,誰知一轉眼就不見他的人影了。”康佳佳回頭看看那兩扇關閉的大門,嘴裏“哦”了一聲,如果剛才這個男人真的是孔輝,那梁亞青就確實做得有點過了,丈夫剛死,可謂屍骨未寒,她就在家裏與前男友私會,確實有點出人意料。

兩人重新回到胡誌平家門口,上前敲敲門,梁亞青在屋裏應了一聲,問誰呀,康佳佳說:“我們是公安局的。”梁亞青這才打開大門:“原來是歐陽警官和康警官啊!”她把兩人讓進屋裏。康佳佳往旁邊臥室裏瞧瞧,兩個孩子正躺在小**自顧自地玩著,看起來很乖的樣子,她說:“你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也挺辛苦的吧?”

梁亞青眼圈紅了一下,點點頭,重重地歎了口氣,沉默片刻,然後才問:“警察同誌,你們來找我,是我們家誌平的案子有什麽消息了嗎?”

歐陽錯說:“我們今天來,正是想跟你說說這件事。我們已經抓到那個鄧蘇琳,她在十八年前被她繼父鄧坤賣到了廣西,現在已經改名叫楊蘇琳。經過審訊,她已經承認自己毒殺鄒大福、鄧坤和你公公胡二筒的罪行,但是對於你丈夫胡誌平的死,她卻說跟她沒有關係。”

“怎麽會跟她沒有關係?”梁亞青有點意外,“當年強暴過她的人除了鄒大福等人,還有我丈夫,她沒有理由殺了前麵那幾個人,唯獨放過我丈夫吧?她肯定是在說謊,警察同誌,你們千萬不要輕信她的話,再好好查一查,凶手一定是她,錯不了的。你們一定要查明真凶,還我丈夫一個公道!”

康佳佳道:“可是楊蘇琳在審訊中說,當年強暴過她的隻有鄒大福等三人,並沒有你丈夫,所以說她因為報十八年前的受辱之仇而下毒殺死你丈夫,根本就不能成立。”

“這不可能啊!”梁亞青皺起眉頭說,“我丈夫明明告訴過我,當年他跟在鄒大福他們後麵,也對鄧蘇琳,哦不,是楊蘇琳,也對楊蘇琳做過那樣的事,她怎麽可能會不記得呢?”

康佳佳毫不讓步,盯著她道:“在這件事情上,我們不認為楊蘇琳會說謊,畢竟她不可能連傷害過自己的人都不記得,而且我們也仔細調查過,你丈夫中毒身亡的6月17日,楊蘇琳人在廣西,根本就沒有到過咱們丁州市,所以說她是毒殺你丈夫的凶手,是沒有任何根據的。”

“這不可能啊,我丈夫明明跟我說過,當年他確實做過那樣的事……”

“這隻有一種可能。”歐陽錯盯著她冷聲道,“那就是你們說謊了,你丈夫根本沒有做過那樣的事。”

“這就更不可能了吧,我丈夫怎麽會拿這樣的事情來說謊,再說他撒這樣的謊,對他又有什麽好處呢?”

“是的,如果真的是你丈夫撒謊,那這個謊言對他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好處。如果他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根本就沒有必要在自己的妻子麵前撒這樣的謊。”

“你、你們這麽說是什麽意思?”梁亞青見兩個警察的目光越來越嚴肅,終於意識到了什麽,不由得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既然你丈夫沒有撒謊,那就隻有一種可能,”歐陽錯朝她逼近一步,“就是你撒謊了!”

“我撒謊了?”

“是的,你丈夫胡誌平確實曾告訴過你十八年前他偷窺到的發生在鄧坤家裏的事,隻不過當天晚上強暴過楊蘇琳的隻有鄒大福等三個牌友,因為其中涉及他父親,所以即使最後胡誌平在我們的提示下想到有可能是當年的鄧蘇琳回來作案,他也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把這件事報告我們,而僅是私下裏告訴了你。但是你在把這件事轉述給我們聽的時候,自行編造了一個情節加在後麵,謊稱你丈夫告訴你,當年他也對楊蘇琳犯下過那樣令人發指的罪行。”

梁亞青氣得滿臉通紅:“我為什麽要這麽做?往我丈夫臉上抹黑,作為他的妻子,我又能得到什麽好處?”

歐陽錯冷冷的目光在她臉上掃來掃去,像是要掃盡她臉上偽裝出來的表情,直視到她心裏去一樣:“你這麽做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就是想要把我們警方的視線引到楊蘇琳身上,讓我們覺得你丈夫的死是前麵楊蘇琳犯下的連環殺人案的延續,讓我們警察從一開始就認定,殺死你丈夫的凶手是楊蘇琳。”

“這怎麽可能?我巴不得你們早點查出害死我丈夫的真凶,怎麽會故意說謊擾亂你們的偵查方向呢?”

康佳佳道:“這就得問你自己了。”

“問我?”梁亞青用手指著自己的胸脯,喘著粗氣,“為什麽要問我?”

“因為毒殺你丈夫的凶手不是別人,就是你!”歐陽錯的聲音猛地提高了三度,“你不想讓我們懷疑到你頭上,所以就故意在我們麵前說謊,把毒殺胡誌平的罪行全部推到楊蘇琳頭上。隻是你一定沒有想到,這個楊蘇琳連殺數人,一直沒有被我們抓到,但你丈夫出事後不久,我們就順利地將她抓捕歸案,所以你對我們撒的謊,很快也就被戳破了吧?”

“原來你們是在懷疑我就是毒殺我丈夫的凶手啊。”梁亞青好像直到此時才明白這兩個警察今晚來找自己的真正原因,“你們這玩笑是不是開得也太大了一點?誌平是我丈夫,也是我兩個孩子的爸爸,更是我們一家的頂梁柱,我為什麽要對他下這樣的毒手?我瘋了嗎?”

“其實你心裏很明白,他並不是這兩個孩子的親生父親,對吧?”

梁亞青的臉紅了一下:“就算他不是孩子的親生父親,但也仍然是這兩個孩子法律上的爸爸,對吧?兩個孩子剛剛出生,我為什麽要殺他們的爸爸?”

歐陽錯背著雙手,在屋裏踱了兩步:“既然說到了你的殺人動機,我推測不外乎兩個原因。第一,你丈夫原本有一個已經談了好幾年、正準備結婚的女朋友蔣芯蕊,對吧?那胡誌平為什麽要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跟她分手,以閃電般的速度跟你結婚生子呢?我們已經找蔣芯蕊調查過,胡誌平僅僅是看中了你肚子裏的雙胞胎孩子,如果你跟他結婚,他就可以在房地產開發商那裏多分六十平方米的新房,等事成之後,他就會找個理由跟你離婚,將你掃地出門,這樣他再跟蔣芯蕊結婚的時候,就能住上一百二十平方米的大房子了。當然,我想你也不是傻瓜,你跟胡誌平結婚之後,尤其是生下孩子,他跟開發商簽訂拆遷補償協議之後,從他對你逐漸冷淡的態度裏,已經隱約明白他跟蔣芯蕊的陰謀了吧?甚至你還有可能偷看過他跟蔣芯蕊的微信談話,知道他們正在謀劃如何找借口跟你離婚,讓你從這個家裏淨身出戶,雖然婚姻法規定女方在分娩後一年內,男方不得提出離婚,但如果男方能夠證明女方生下的孩子不是自己的,那又另當別論了。所以明白了真相的你搶在他跟你離婚之前下毒殺了他,一來報自己被騙之仇,二來挽回自己上當受騙的損失,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了,對不對?”

康佳佳看到梁亞青臉上漸漸露出冷笑的表情,就順著歐陽錯的意思往下說道:“如果你不是因為這個殺人,那就隻能是第二個原因了。”

“第二個又是什麽原因?”

“剛才從你屋裏出去的,是你前男友孔輝吧?”歐陽錯冷不丁地拋出一個問題。

果然,梁亞青臉色變了一下:“你們都看到了?”

康佳佳點頭道:“是的,你跟孔輝的事,我們也了解得清清楚楚。你結婚之後,他又頻繁聯係過你吧?你跟胡誌平結婚原本也是情勢所迫、逼不得已的權宜之計,兩人之間根本談不上有什麽深厚的感情基礎,你與孔輝之間才是真愛,這一點你不會否認吧?現在孔輝回頭找你,你們舊情複燃,胡誌平自然也就成了你們這對野鴛鴦奔向幸福生活最大的絆腳石。所以你們就開始合謀殺死胡誌平,鏟除這塊絆腳石。”

歐陽錯一麵點頭讚同她的話,一麵對著梁亞青推斷道:“6月17日那天,因為你丈夫胡誌平有事需要外出,你知道他有無論去到哪裏都會自備水杯的習慣,所以在他臨出門前,往他茶杯裏放進了毒鼠強,這樣一來,他在外麵毒發身亡,就很難跟你扯上關係。更絕的是,為了轉移我們警方的視線,你把發生在十八年前的胡誌平窺視到的楊蘇琳被眾人**的舊事說了出來,然後再無中生有,編造出一個情節,說胡誌平也是當年強暴過楊蘇琳的凶徒之一,所以我們很自然地就把胡誌平之死跟前麵的連環殺人案聯係在了一起,楊蘇琳自然也就被我們默認為是毒殺你丈夫的真凶了。”

“歐陽警官,你們剛才說的這些,都隻是你們警方毫無證據的猜測吧?”梁亞青看著擋在自己跟前、好像生怕自己會突然逃走一樣的兩個警察,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後開始逐一反駁他倆剛才的推理,“第一,我跟我丈夫的關係完全不像你們想象的那樣,我們結婚後,尤其是兩個孩子出生之後,他對我和孩子照顧得都非常周到,根本不像你們所說的,他跟我結婚就是一個陰謀。他還跟開發商說好了,以後分到新房子,房產證上要寫我們兩個的名字,他還說要把拿到的這筆拆遷補償款找個可靠的地方全部存起來,留給孩子將來上學時用,他甚至已經提前規劃好了我們這個小家庭以後十年的生活。而你們現在卻告訴我說,他心裏想的是他的前女友蔣芯蕊,並且馬上要跟我離婚,還要讓我淨身出戶,你們不覺得這很可笑嗎?”

她好像聽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自己先笑起來:“還有,我的前男友孔輝確實來找過我幾次,他是想拉我合夥跟他去做生意,我們倆並沒有做出任何越軌之事。難道僅僅是因為他來找過我幾次,就可以斷定我們是舊情複燃,我就會像潘金蓮那樣勾結奸夫謀殺親夫嗎?你們是不是《金瓶梅》看多了呀?”

康佳佳被她一頓搶白,一時間竟無言以對。歐陽錯道:“無論你如何詭辯,你向我們警方撒謊,說你丈夫曾在你麵前承認十八年前強暴過楊蘇琳,這總該是事實吧?”

梁亞青提高聲音說:“我沒有說謊,我說的就是事實,當時我丈夫就是這麽告訴我的。”

“但是楊蘇琳到案之後告訴我們警方說,當年強暴過她的人中,根本就沒有胡誌平。這個你怎麽解釋?”

梁亞青扭過頭去:“這個我沒法解釋。我丈夫當時確實就是這麽跟我說的,我隻能保證我是按他的原話轉述給警方聽的,絕沒有半點更改,不過正所謂死無對證,我丈夫現在已經遇害,我已經沒有辦法證明自己說過的話是真的。如果你們一定要認為我是在撒謊,那我也沒有辦法。”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隻好把你請到公安局去將事情說清楚了。”歐陽錯冷下臉來,掏出手銬,朝她走去。康佳佳在旁邊碰了他一下,見他還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就朝臥室的方向努努嘴。歐陽錯一抬頭就看見在臥室的嬰兒**已經睡著的兩個孩子。他忽然明白了康佳佳的意思,梁亞青尚在哺乳期,在家裏沒有其他人照顧孩子的情況下,是不能隨意拘捕她的。他拿著手銬,不由得感到有些為難。

“警察同誌,我可以證明你們剛才說的梁亞青的兩個殺人動機都不成立!”一個男人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

歐陽錯和康佳佳都吃了一驚,扭頭看去,卻見大門旁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了一個男人,頭發梳得油光水滑,腋下夾著一個黑色皮包,居然正是剛才從梁亞青家裏走出去的那個男人。

“孔輝?”歐陽錯上下打量他一眼,問。

對方點頭承認道:“是的,我就是孔輝,也就是你們剛才所說的梁亞青的前男友。”

“你剛才說你能證明梁亞青沒有殺人動機?”康佳佳瞧著他問。

“是的,”孔輝走進屋來,“我能證明你們剛才說的梁亞青的兩個殺人動機都不能成立。”

歐陽錯不動聲色地問:“你怎麽證明?”

孔輝朝梁亞青看看,見她正一臉擔心地望著自己,就衝著她輕輕搖了下頭:“亞青,沒事的,我知道你沒有做過那樣的事,我會跟兩位警官把事情說清楚的。”他把目光轉向歐陽錯和康佳佳,“首先說說你們眼中的潘金蓮勾結奸夫謀殺親夫的荒唐故事吧。最近一段時間,我確實到他們家來的次數有點多,但事情絕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我前幾次來的時候,胡誌平還沒有出事,我每次都是挑他下班在家的時候過來的。我之所以來找胡誌平和梁亞青,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跟他們合夥做一筆生意。”

“什麽生意?”

“P2P。”

“P2P?”歐陽錯和康佳佳臉上的表情都有點茫然。

孔輝向他們解釋道:“P2P是英文peer to peer lending(點對點借貸)的縮寫,翻譯成中文大概就是網絡借貸的意思,是一種將小額資金聚集起來借貸給有資金需求人群的一種民間小額借貸模式。我從鳳凰大酒店辭職之後,就跟著一個高中同學去做P2P,也賺了一些錢。後來我聽說禾坪壩一帶的居民要拆遷,每個村民都可以分到一筆不菲的拆遷款,而且梁亞青嫁給胡誌平後正好就住在這個村子裏,所以我才回頭找蔣芯蕊問了梁亞青的新電話號碼,然後通過電話跟梁亞青和胡誌平聯係上了。”

聽他這麽一解釋,康佳佳也大致明白“P2P”是什麽意思了:“你是看到梁亞青他們拿了不少拆遷款,所以就想拉他們入夥,讓他們把這筆錢拿去給你投資,由你去借貸給別人,然後坐收高額利息,是吧?”

孔輝微微一笑,把皮包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兩隻手往自己頭發上摸了摸,好像生怕把自己的頭發弄亂了一樣:“如果你們真是這麽想的,未免太小瞧我們這個P2P平台了。我們看中的並不是胡誌平手裏的這點錢,我們是想通過胡誌平和梁亞青做中間人,把全村人的拆遷款都吸納到我們平台上來,那才是一筆真正的大生意,然後我們再按一定的比例給胡誌平返利。在胡誌平出事之前,我就來找他們夫妻倆聊過這事,他們也覺得這個生意可以做。村民們手裏突然拿到這麽多拆遷款,都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存在銀行裏吧,利息少得可憐,拿去做生意吧,又怕生意失敗血本無歸,但如果投資到我們的P2P平台上來,可以說是一樁穩賺不虧的買賣,不但本金有保障,而且每月還可以坐收遠高於銀行利息的回報。如果胡誌平能幫村民和我們公司達成協議,也算是為全體村民做了一件大好事。隻可惜後來胡誌平突然出事,所以剩下的生意我也就隻能跟梁亞青來談了。這就是你們今晚在他們家看到我的原因。剛才我從她家裏走出去的時候,在門口碰見你們,因為你們穿著便裝,我並不知道你們是警察,事後回想一下,感到有點可疑,怕梁亞青一個人在家遇上歹人,所以走了一段路之後,馬上又折返回來,悄悄躲在門外觀察著屋裏的情形,這才知道原來你們兩個是警察,而且你們還在懷疑梁亞青是毒殺胡誌平的凶手,所以這才忍不住站出來替她說幾句公道話。”

他說到這裏,停頓一下,看到兩個警察臉上仍然是將信將疑的表情,於是又補充說:“對了,我這人做事一向仔細,為了避免因為言語不清日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每次我跟客戶或其他合作夥伴商談生意上的事,在征得對方同意之後,都會將談話內容錄下來,跟胡誌平接觸時也是這樣的,隻不過這些錄音文件都保存在我公司的電腦裏。如果你們不相信我說的話,可以去我公司查看這些音頻文件。”他順手掏出兩張名片,分別遞給兩個警察,“這上麵有我公司的地址和我的聯係方式,隨時歡迎警察同誌上門調查核實。”

歐陽錯往名片上瞧一眼,這家P2P公司的地址在市區繁華商業街上的一棟寫字樓內,名字看起來很高大上的樣子。他收起名片說:“好的,你所說的話,我們會去一一調查核實的。”

康佳佳則把他的名片捏在手裏,問他:“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殺人動機呢?”

“嗯,其實這才是我今天要跟你們說的重點。”孔輝又朝梁亞青看一眼,目光竟變得有些複雜起來,“因為這其中牽涉一些情況,原本是屬於我跟胡誌平兩個男人之間的秘密,可能連亞青自己都不甚明了,但今天為了能夠證明她的清白,我也隻好向你們和盤托出了。”

孔輝告訴他們,在鳳凰大酒店工作的時候,他和胡誌平、梁亞青、蔣芯蕊都是很要好的朋友,兩對情侶四個人經常在下班之後聚在一起消遣玩樂打發時間。有一次,他和胡誌平躲在一邊偷偷看了一些手機裏的黃色視頻之後,胡誌平突發感慨,說自己跟蔣芯蕊處了這麽久的男女朋友,上床的次數也多得數不清了,現在還沒結婚呢,就已經對她生出了一種左手拉右手般的老夫老妻的感覺,漸漸已經提不起**了。孔輝也點頭附和說:“是啊,我跟亞青在一起時也是這樣呢。”這時候蔣芯蕊和梁亞青正在前麵的小路邊采摘野花,胡誌平盯著梁亞青緊身褲下勾勒出來的豐滿臀部,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豔羨之色,而孔輝則盯著對方女朋友蔣芯蕊那高聳的胸脯直吞口水。“如果咱們能像剛才視頻裏那樣玩一下就好了!”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出了內心深處那個齷齪的想法。他們剛剛看的是一個講述換妻遊戲的三級片。兩個男人相互看一眼,臉上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僅憑眼神交流,就已經在心裏暗暗達成協議:下次咱們來點刺激的,玩一回情侶交換遊戲!當然,這個計劃隻能暗中進行,絕對不能讓兩個女人知道,要不然他倆肯定要被罵個狗血噴頭。

兩人定下暗計之後,在某個休息日,就極力攛掇梁亞青和蔣芯蕊到鄰近的新安縣某景區去遊玩。晚上在景區賓館住下來的時候,孔輝和梁亞青要了一間房,胡誌平則和自己的女朋友蔣芯蕊同住一間房。這天晚上,四人在酒吧裏玩得很嗨,兩個男人趁機灌醉了兩個女人,先是將她們扶回各自房間,待兩人熟睡之後,胡誌平悄悄進入了梁亞青的房裏,而孔輝則拿著房卡打開了蔣芯蕊的房門,將睡得毫無知覺的她壓在了身下……一場無恥的交易就此達成,而兩個醉酒的女人則毫不知情,根本不知道這天晚上睡在自己身邊的男人並不是自己的男朋友。這件事也成了孔輝和胡誌平兩個男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誰知這件事過去沒多久,孔輝卻意外地發現自己的女朋友梁亞青懷孕了,他好像突然挨了一記悶棍,差點暈過去。孔輝患有精索靜脈曲張,失去了生育功能,一直在悄悄吃藥治療,原本是想等治好之後,就跟梁亞青結婚。誰知這個節骨眼上,梁亞青卻懷孕了。毫不知情的梁亞青一直以為自己懷的是他的孩子,隻有孔輝自己知道,這孩子不是自己的,而是胡誌平的。他內心痛苦不已,因為這關係到他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卻又不能跟任何人說,最後實在無法接受這個現實,隻好隨便找個理由跟梁亞青分手,並且辭職離開了這個令他尷尬的工作場所。

他辭職之後,在一個高中同學的鼓動下,開始跟其一起創業,做一個P2P平台,雖然公司剛開業不久,但收益也還可以。他一門心思想把公司業績做大,後來聽說前女友梁亞青最後竟然跟胡誌平結了婚,住在禾坪壩,而正好這個城中村拆遷在即,每個村民手裏都分到了一大筆補償款。他覺得自己公司做大做強的機會來了,如果能說動這些村民把手裏的拆遷款都投到他們平台上來,不但村民可以坐收高額利息,他們公司也可以大賺一筆。但是他在這個村子裏並沒有其他相熟的人,所以就想通過胡誌平和梁亞青做中間人,去接觸這些村民,去跟他們談這筆生意。但是他辭職離開鳳凰大酒店的時候,已經刪除了他們的聯係方式,最後想來想去,隻好到酒店找到蔣芯蕊,向她問到了梁亞青的手機號碼,這才聯係上梁亞青和胡誌平。

在孔輝和胡誌平後來談生意接觸的過程中,他發現胡誌平竟然還與前女友蔣芯蕊保持著曖昧的關係,一次酒後細問之下,他才知道胡誌平跟梁亞青結婚竟然是出自他與蔣芯蕊設下的陰謀。孔輝考慮良久,最後決定對胡誌平說出真相,這才把梁亞青生下的雙胞胎兒子其實是胡誌平親生孩子的事告訴胡誌平。胡誌平一開始還不相信,後來悄悄去醫院做了親子鑒定,才知道孔輝所言不假,梁亞青生下的兩個孩子都是自己親生的。他知道真相之後,就決定立即終止跟前女友蔣芯蕊擬訂的“曲線救國”的計劃,打算以後就跟梁亞青一起,帶著兩個可愛的孩子,一起好好過日子。他甚至還當著孔輝的麵打電話給蔣芯蕊,叫她以後不要再糾纏自己。當然,這所有的一切,都是背著梁亞青進行的,她雖然能夠感受到丈夫對自己態度的轉變,對兩個孩子的愛意越來越深,卻並不明白其中的緣由。

此時此刻,當梁亞青從孔輝嘴裏得知真相,不由得心中五味雜陳,用怨恨的目光看他一眼,然後別過臉去,悄悄抹著臉上的淚水。

孔輝看看她,似乎想安慰她幾句,但張張嘴,又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默默地遞過去一張紙巾。

他停頓了一會兒,才對兩個警察接著說:“胡誌平在得知真相之後,已經徹底放棄了跟梁亞青離婚的想法,也跟蔣芯蕊說清緣由,提出了分手,他已經下定決心以後要好好跟梁亞青過日子,而且他也努力這樣做著。既然他想逼梁亞青跟他離婚的事實已經不成立,那你們覺得梁亞青還會因為這個事去殺人嗎?”

歐陽錯盯著他道:“你說的可都是實話?”

孔輝舉起手來,對天發誓:“我保證我說的句句屬實,如有半句假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康佳佳不由得笑起來:“我們警察辦案,講究的是證據,不是隨便發個毒誓就能讓我們信以為真的。”

“哦,”孔輝想了一下說,“這個可就有點麻煩了,因為我跟胡誌平說的這些話並沒有錄音,不過兩個孩子都是他親生的,這個是事實。你們可以在他屋裏找一下,應該還能找到他去醫院做的親子鑒定結果,或者你們重新鑒定一下,就知道我沒有說謊了。”

歐陽錯轉頭看向梁亞青:“你也沒有見過這份鑒定書,對吧?”

梁亞青點點頭,但很快又說:“不過我丈夫自己有一個一直鎖上的小抽屜,平時他有什麽重要的東西,都會放在那個抽屜裏,鑰匙隨身帶著。他出事之後我一直沒有打開抽屜看過,如果真有這麽一份鑒定書,我想他很可能是放在那裏麵了。”

“現在可以打開抽屜讓我們看看嗎?”康佳佳問。

梁亞青點點頭,拿出丈夫留下的鑰匙,帶著他們走進臥室,打開書桌最下麵的一個抽屜,在抽屜的最底層,果然放著一份親子鑒定報告單,從最後一欄的鑒定結果來看,兩個孩子跟胡誌平確實存在血緣關係。報告單後麵,蓋著市裏一家大醫院的紅色印章,鑒定結果應該是比較可信的。如此看來,孔輝剛才所言應該確有其事。

歐陽錯扭頭看看自己的搭檔,康佳佳臉上也現出猶豫的表情,兩人心裏同時在想:如果梁亞青不是毒殺胡誌平的凶手,那麽真正的殺人凶手到底又是誰呢?

歐陽錯低頭想了想,然後問梁亞青:“請你再仔細想想,你丈夫6月17日那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可有什麽異常之處?”

梁亞青想了一下,搖搖頭說:“好像也沒有什麽特別異常的地方吧。那天早上,他剛給我做完早餐,手機就響了,接完電話後他說酒店有事找他,他得去一趟,然後就拎起自己的茶杯,推出摩托車,開車走了。但是後來酒店的人說,那天早上根本沒有打過電話給他,也沒有叫他回酒店做事。”

歐陽錯點頭道:“這個情況我們已經知道了,隻是當時先入為主地以為殺人凶手就是楊蘇琳,覺得這個電話應該是楊蘇琳打來約他出門見麵的,所以並沒有對此再做深入調查。現在看來,這是我們警方的一個疏忽啊!”

康佳佳問:“你丈夫的手機呢?可以再拿給我們看看嗎?”

梁亞青點頭說:“可以的。我也是剛從公安局那邊把他的隨身物品領回來,他手機裏的東西我完全沒有動過。”她回身從抽屜裏拿出一部智能手機,打開屏幕鎖後遞給了康佳佳。

康佳佳在手機裏翻了下,看到通話記錄裏並沒有事發當天早上接打電話的痕跡。她問梁亞青:“除了你,還有人碰過這部手機嗎?”

梁亞青搖頭說:“沒有了,手機拿回來後,我一直鎖在抽屜裏的。”

“你看,事發當天早上的那通電話已經被刪除了。”康佳佳把手機遞給自己的搭檔。歐陽錯看了一下,胡誌平手機裏6月17日的通訊記錄是空白的,他皺了一下眉頭:“他後來還打電話到吉祥賓館訂房,但這通電話的撥打記錄同樣被刪除了,我覺得應該是他自己動手刪除的。”

康佳佳明白他的意思,胡誌平早上接到的這個已經被他刪除的電話十分可疑,值得警方重點調查一下。她對梁亞青說:“這個手機可以暫時借給我們用一下嗎?我們想明天去電信公司查一下,看看那天早上打進來的到底是一個什麽電話。”

“可以的,隻要能幫你們破案,要我做什麽都行。”

“那就多謝了!”康佳佳道謝之後,就和歐陽錯一起離開了梁亞青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