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轉機出現

鄧坤的案子出現轉機,是在這之後的第三天,即5月16日這天。這時歐陽錯和康佳佳已經在大東方農貿市場連續調查了三四天時間,把市場裏所有擺檔做生意的檔主都問了個遍。檔主們對這個瘸老頭都有印象,也都知道他經常在這裏撿拾別人扔掉的爛菜葉爛水果,但具體說到5月10日的情形,則大多回答記不清了,更沒有人留意到他當天在市場裏都撿了些什麽菜。又問了一些經常到這裏買菜的街坊,也沒有人注意到案發當日上午鄧坤在市場內的舉動。這也正常,農貿市場本就是個人流密集之所,像鄧坤這樣毫不起眼的一個普通老頭子,又有誰會多看一眼呢?就在兩人的調查陷入絕境的時候,有一個自稱王德成的男人,特意跑到農貿市場來找他們。

在農貿市場的最中間,有一條南北走向的通道,有兩米多寬,幾百米長,原本是一條專供小貨車進出卸貨的走廊。通道的南端對著淮南路,北端對著淮北路,正常情況下如果開車從淮南路轉入淮北路,中間要經過三個紅綠燈,至少要走七八分鍾,但是如果從這個通道抄近路,則隻需要花費三分鍾左右的時間。所以平時有很多車主貪圖方便,經常把車開進農貿市場,從這裏抄近路往返淮南淮北兩條路。而這個王德成,10日那天上午,就正好開車從這裏經過。

據王德成說,當時他是趕時間去辦事,正值早高峰,淮南路的紅綠燈前車輛大排長龍,所以他就耍小聰明,抄近路從農貿市場裏穿了過去。事情辦完後,他把車停在家裏就去外地出差了。昨天出差回來,因為有事所以查看了一下10日那天的行車記錄,無意中從行車記錄儀拍下的視頻裏看到,當小車經過農貿市場時,有人往地上扔了一袋垃圾,正好被一個瘸老頭撿到的畫麵。他當時也沒有在意。今天早上他老婆到農貿市場買菜回家,跟他說了有兩個警察正在市場裏調查那個瘸老頭被殺的事,還說這個瘸老頭是在市場裏撿到一包菜,回家煮了,吃完後就中毒死了,警方正在查找那個扔下這包菜的凶手。王德成忽然想起自己行車記錄儀拍到的場景,覺得很可能就跟這個案子有關,所以立馬就跑到農貿市場來找警察了。

這倒是一條意外的線索。歐陽錯問他:“你的車在哪裏?我們要看過視頻後才能確定是否跟此案有關。”王德成說:“車就停在馬路對麵,不過那個視頻我已經拷貝進手機裏帶過來了。”他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一個視頻文件,播放給他們看。

歐陽錯和康佳佳湊上前看了,這是高清行車記錄儀拍攝的視頻,畫麵清晰度非常高,根據屏幕右下角顯示的時間來看,視頻是在5月10日早上9點左右拍攝的。視頻的畫麵從王德成駕車從淮南路拐進農貿市場的中間通道開始,市場裏人來人往,司機一路狂按喇叭,但行車速度仍然快不起來。

“快了快了,你們認真看,那個瘸老頭很快就要出現了。”王德成生怕兩個警察錯過什麽,在旁邊提醒他們說。

果不其然,在小車往前行駛一百多米遠之後,旁邊一根大立柱後麵,出現了一個小垃圾堆,看起來像是附近檔主把垃圾都扔在了這裏,等待清潔工來統一清掃。一個走路稍微有點瘸的老頭子,從旁邊走過來,蹲在垃圾堆邊,撿拾起一些看起來勉強還能食用的爛菜葉。

歐陽錯和康佳佳認真辨認了下,沒錯,這個瘸老頭就是鄧坤。正當鄧坤低頭扒拉菜葉的時候,忽然從旁邊走過來一個男人,手裏拎著一個白色塑料袋,他先是看了一眼鄧坤,然後裝作很隨意的樣子,將手中的塑料袋扔在鄧坤腳邊。鄧坤立即把袋子拾起,打開後先是往袋子裏看了一下,然後又伸進手去,把袋子裏裝著的東西拿出來仔細瞧瞧,放大視頻畫麵後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來,那袋子裏裝著的,就是新鮮蘑菇。鄧坤很高興,像是撿到了寶一樣,立即把袋子重新係上,拎在自己手裏。他回頭看看,好像生怕別人會把這袋蘑菇要回去一樣。而這個時候,那個扔下塑料袋的人早已經轉身走進人流中,看不見了。

整個過程隻有數十秒鍾,小車很快就越過立柱的位置,往前開去。自這之後,一直到小車開出這條走廊,鄧坤和那個扔垃圾的人,都沒有再出現在視頻畫麵中。

“警察同誌,這個對你們有用嗎?”王德成見他們看完了視頻,就搓著手問。康佳佳點頭說:“謝謝你了,這個對我們非常有用。你能把這個視頻發給我們嗎?”

王德成說:“可以的。”就加了康佳佳的微信,把視頻文件傳給她。歐陽錯又讓他留下手機號碼,並且請他把原始視頻文件保存好,必要的時候,警方可能會找他調取原始視頻文件。王德成很認真地說:“行,沒問題,有需要我協助的地方,你們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

等王德成離開之後,歐陽錯和康佳佳又放慢鏡頭,把視頻一幀一幀地看了一遍。經過觀察,那個扔下蘑菇的人,是一名年紀在三十至三十五歲的男性,身高在一米六八左右,體形偏胖。當把視頻播放到第三遍的時候,他們終於從屏幕上捕捉到這個男人聽到汽車喇叭聲後,下意識地側頭看向小車的鏡頭,這時視頻正好拍到他大半個側臉。

歐陽錯立即把畫麵截圖保存下來,放大之後可以看到,這個男人留著中分頭,麵龐寬大,整張臉看上去並沒有特別顯眼特別能讓人記住的地方,屬於那種走在大街上誰也不會多看一眼的平常男人。很顯然,就是這個中分頭男人把蘑菇扔下後被鄧坤撿到,直接導致鄧坤回家用蘑菇炒肉吃完之後,就中毒身亡了。從視頻裏至少可以看出兩個疑點:第一,袋子裏的蘑菇還比較新鮮,不像是因為變質爛掉之後才被扔掉的,應該是此人故意把好蘑菇當成垃圾丟棄的;第二,這人正好把塑料袋扔在鄧坤腳邊,看似隨意,實則是故意丟在他身旁讓他撿到的。這樣一來,就基本可以排除該名男子是因為亂丟垃圾而導致誤傷人命的可能性了,故意殺人的意圖已經十分明顯。那麽這個中分頭男人,又是誰呢?

兩人拿著照片,又分頭在農貿市場裏走訪一遍,問了所有檔主,都搖頭說不認得這個人,肯定不是這裏開檔的檔主。既然不是檔主,那就應該是市場外麵的人了。他扔掉的蘑菇又是從哪裏來的呢?會是在這裏買完,然後混進早就準備好的白毒傘,再扔給鄧坤的嗎?歐陽錯他們又問了那幾個售賣新鮮蘑菇的檔主,幾個檔主也拿不準此人是否在他們檔口買過蘑菇,一個是因為時間過去太久,已經記不清了,另一個原因是平時前來買菜的人實在太多,如非特別熟識的人,或者其他特殊情況,檔主是很難清楚地記得每一個人的。

這一整天,歐陽錯和康佳佳都拿著那個中分頭男子的照片,在市場內部及周邊走訪調查,但並沒有一個人認得他。而且這裏是個老農貿市場,整個市場隻有管理處門口安裝了一個監控攝像頭,鏡頭對著管理處的大門,很難拍到市場裏的情況。

晚上回隊裏向嚴政匯報調查進展情況的時候,歐陽錯和康佳佳都有點不甘心,好不容易知道了凶手的樣子,卻查不到其身份信息,沒有辦法讓案子的偵查工作往前再推進一步。

嚴政安慰他們道:“能拿到凶手的麵部照片,已經是很大的進展了。我把嫌疑人照片發給圖偵中隊看一下,看能不能在咱們的資料庫裏把這個人的頭像比對出來。你們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康佳佳和歐陽錯點點頭,就分頭下班了。

回宿舍的路上,歐陽錯正低頭看著手機,卻在走廊拐彎處差點跟一個人撞個滿懷。抬頭一看,原來是於木人。於木人手裏拿著棋盤,一臉開心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剛才贏棋了。這老頭什麽都好,就是棋癮太大,而且對輸贏特別看重,跟歐陽錯下棋的時候,常常為了一個子跟他爭論半天。

“走路都抱著手機看,看什麽呢?是不是女朋友給你發視頻了?哦,我忘了,你那個女朋友早就跟你吹了,看你這不著調的樣子,估計想再找個女朋友也困難了。”於木人笑著挖苦他。

歐陽錯看的正是王德成提供的那段視頻,他是怕自己遺漏了什麽,所以下班回宿舍的途中,也把手機拿出來看一下。這時聽於木人問起,正想解釋兩句,手機已經被於木人奪了過去:“不會是什麽‘豔照門’吧,看得這麽認真?讓我老人家也瞧瞧!”

歐陽錯苦笑道:“你放心好了,不是什麽豔照,是一段跟案子有關的視頻。”他指著視頻裏那個扔垃圾的中分頭男子說,“現在我們已經查到,這個人很可能就是目前我們正在偵辦的鄧坤命案的投毒凶手,卻一直查不到他的身份信息。”

“這個案子我聽你們內部的人說了,死者是吃了混雜在蘑菇裏的白毒傘才中毒死的,對吧?”於木人邊看手機視頻邊說,“你們不是已經在鄧坤家裏找到那個裝蘑菇的塑料袋了嗎?”

歐陽錯點頭說:“是的,我們是在他家廚房垃圾桶裏找到的,應該就是視頻裏這個裝蘑菇的袋子了。”

於木人問:“在袋子上找到凶手的指紋了嗎?”歐陽錯搖搖頭:“沒有,痕檢的人說他們看了一下,上麵沒有發現指紋,而且在這種已經放進垃圾桶、被汙染過的透明白色塑料袋上提取指紋也比較困難。”

於木人看著視頻大搖其頭:“不對,不對!”

“有什麽不對?”

“你看這個男人扔垃圾的時候,並沒有戴手套對吧?”

“是的,那麽熱的天氣,他如果戴手套扔垃圾,可能會引起旁人的注意,所以他選擇不戴手套是對的。”

於木人把視頻停止在那個中分頭男人扔垃圾的畫麵上,指著那人的手說:“你看他扔垃圾的時候,是用右手兩根手指捏著袋子上麵這部分的,我覺得隻要是後來沒有人故意擦掉上麵的痕跡,肯定能在袋子上找到他留下的指紋。我建議你們再讓痕檢的人仔細檢查一下,雖然這種袋子上的指紋比較難提取,但以現在的技術,也並不是不能做到。”

歐陽錯又認真看了視頻,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就點頭說:“行,我明早一上班,就叫痕檢那邊的人重新檢查那個袋子。”

“重點檢查一下袋子最上麵被凶手兩根手指捏過的部分。”於木人把手機還給他,同時提醒道。

歐陽錯說:“好。”

第二天早上,他跟隊長說了重新檢查那個白色塑料袋的事,嚴政點頭同意,並且親自跟技術中隊的同事說了,還把那個視頻也發了過去,讓痕檢員對照視頻中中分頭男子手指碰過的袋子部位,重點檢查。技術中隊那邊答應馬上去辦。

歐陽錯和康佳佳並沒有一直坐在隊裏等結果,而是趁著這個時間,再次來到禾坪壩村,在手機裏打開那個中分頭男人的照片,向村民們詢問認不認識此人,或者有沒有見過他。大家都一致搖頭,說根本沒有見過這個人。他們又到村子周邊走訪了下,也沒有找到有關這個人的任何線索。

快到中午的時候,兩人回到隊裏,正好技術中隊那邊對塑料袋的檢測結果出來了。痕檢員小美過來匯報化驗結果,說經過重新檢測,他們在那個塑料袋上麵一共檢到了三枚指紋,經過提取和比對,證實其中有兩枚指紋是死者鄧坤留下的,而另外一枚指紋,則是其他人的。

康佳佳用力拍一下手掌說:“這就對了,這枚指紋肯定是那個扔垃圾的中分頭凶手留下的。”

小美看了他們一眼,接著說:“經過指紋比對,我們還有一個意外發現。”

嚴政問:“什麽發現?”

小美說:“這枚指紋提取出來放大之後,我認真看了,覺得上麵的紋型看起來有點眼熟,經過重複比對,結果卻發現,居然跟咱們上一個案子,就是鄒大福命案,從現場找到的那個小藥瓶上麵凶手留下的指紋完全吻合。”

“什麽?”正在喝茶的歐陽錯向前一個趔趄,手裏的茶杯差點掉下來,“居然有這樣的事?”

小美看著他點頭說:“錯不了,不但我自己認真比對過,也請其他同事再三驗證,確實就是同一個人的指紋。”

康佳佳也感到有些意外:“難道這兩個投毒案的凶手,竟然是同一個人?”小美道:“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是最合理的推測。”

等小美留下指紋檢測報告離開之後,嚴政立即召集重案中隊的警員到會議室開會,她先是把鄒大福命案和鄧坤命案的最新進展跟大家通報了一下,然後讓大家討論下一步的偵查方向。大家聽說在兩個案子中,發現了同一個人的指紋,也都感到很意外。

在討論案情的過程中,歐陽錯提出應該將兩個案子串並偵查,毒死鄒大福的毒膠囊瓶子外麵留下的凶手指紋,與毒死鄧坤的蘑菇的包裝袋上麵凶手留下的指紋高度一致,這就說明兩個案子是同一個凶手所為,為了節省人力物力,提高辦案效率,完全可以將兩個案子串並偵查。

但老熊提出反對意見,說雖然兩個案子中都發現了相同的指紋,算得上是一個重要證據,但這兩個案子無論是凶手所使用的毒藥,還是下毒手法,都完全不同,兩名死者之間目前來看也並無關聯,在這樣的情況下就武斷地認為凶手為同一個人,而且急著並案,很可能會適得其反,將警方的調查方向引入歧途。

大家爭論許久,也沒個結果,最後都把目光投向了嚴政。嚴政思索片刻,最後采取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先不並案,但將兩個案子聯係在一起進行調查,兵分兩路,一隊人馬從鄒大福和鄧坤的人際關係入手,重點調查這兩名被害人之間有無交集。一旦查明兩人間有什麽可疑的關係,即可並案。另一隊人馬則從凶手方麵查起,既然已經有了凶手的照片,調查起來也會方便很多,重點詢問一下目擊證人,看有沒有見過照片上的凶手。老熊被分在了第一組,而歐陽錯、康佳佳和其他幾名刑警則被分在第二組。

案情分析會結束後,歐陽錯和康佳佳立即來到碧翠園小區,找到那個名叫江海泉的老人,正是他曾目睹鄒大福與穿著金維他公司製服的冒牌業務員在電影院側門外有過接觸。

兩人把王德成行車記錄儀拍到的凶手頭像拿給這位江大爺看了,問他當時在電影院外麵跟鄒大福說話的冒牌業務員是不是這個人。江大爺看了頭像,猶豫了一下,說:“我當時隔得有點遠,根本就沒有看清那個人的相貌,你就算現在把他叫到我跟前,我也認不出來啊。”

考慮到江大爺當時看到的很可能隻是一個背影,於是康佳佳又把視頻裏那個中分頭男子的背影截了一個圖,讓江大爺看。江大爺眯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點頭“嗯”了一聲:“從背影上看,確實有點像。”

歐陽錯問:“您能確定嗎?”江大爺回答得倒挺幹脆:“不能!”又說,“我隻是覺得有點像,但是不是同一個人,我可不敢打包票。”這話說了等於沒說,歐陽錯一臉苦笑。

按照警方先前的推斷,用毒膠囊毒殺鄒大福的凶手,其所使用的金維他膠囊很可能就是在電影院裏購買的,也就是說,凶手應該到過金維他公司的銷售現場。歐陽錯和康佳佳決定把嫌疑人的照片拿去給金維他公司的老總金一兆辨認一下。這時的金一兆,雖然已經跟鄒大福命案撇清關係,被警方從看守所放了出來,卻因為製假售假,且銷售金額超過二百萬元,數額特別巨大,被工商行政部門立案調查後,又被刑拘,再一次被關進了看守所。他的助理餘瑤因為舉報有功,免予處罰,小岑等數名業務員則被行政拘留。

歐陽錯拿著手續在看守所找到了金一兆,金一兆看了他手機裏的照片後,搖頭說:“這個我真不記得了,現場銷售工作我並沒有親自去做,都交給了手下那幫業務員,所以到底有些什麽人來買過我們的產品,我根本就不知道。”

歐陽錯隻好又拿著照片去問小岑等業務員,因為前來購買過金維他膠囊的人實在太多,大多數業務員都搖頭說記不清了,隻有一個女業務員看了照片後,猶豫了一下說:“照片裏的這個人,我好像見過,他到電影院來買過我們的產品。”

康佳佳問:“當時來購買金維他膠囊的人那麽多,你為什麽剛好記得他?”

女業務員說:“因為這個人當時隻買了一瓶金維他啊!一般顧客來買我們的產品,都是幾個療程幾個療程地買,最少的也會一次性買上好幾瓶,隻有這個人跟我說他隻買一瓶。當時我還覺得有點奇怪,問他真的隻需要買一瓶嗎?一瓶很快就會吃完,我建議他至少一次購買一個療程的藥。他很固執地說:‘我就要一瓶!’買一瓶也是我們的顧客,我後來就沒再多說,收了他的錢後,拿了一瓶膠囊給他。”

“那你對這個人的外表,還有什麽印象嗎?”

女業務員皺眉想了一下,說:“他個子不是很高,應該沒有超過一米七吧,體形偏胖,但又不是特別肥的那種,頭發有點長,留的是中分頭,對了,他說話的聲音有點沙啞,好像喉嚨發炎一樣。至於其他的,真的記不太清了。”

歐陽錯與康佳佳對視一眼,兩人心裏同時想道:這個業務員所描述的嫌疑人的外在形象,跟王德成拍到的在農貿市場扔蘑菇的凶手形象高度相似,基本可以確認,兩者應為同一個人。

兩人回到隊裏,時間已經是傍晚。在食堂吃飯的時候,他們坐在嚴政身邊,把情況跟隊長做了匯報。然後歐陽錯補充說:“嚴隊,我覺得現在兩個案子並案的時機已經成熟,我們有充分的證據顯示,這兩個案子就是同一個人幹的,雖然兩個案子中凶手所使用的毒藥不同,但作案手法其實是大同小異的,都是把毒藥混在被害人要吃的某種東西裏麵,讓其在不知不覺中中毒死亡。如果並案偵查,可以給咱們的破案工作帶來不少便利。”嚴政考慮了一下,最後點頭同意了他的提議,說:“明天早上我跟專案組全體人員碰一下頭,到時宣布將這兩個案子串並偵查。”

吃完晚飯,歐陽錯看見於木人正在食堂門口打掃衛生,就湊過去道:“老於,今晚我正好有空,要不要到我宿舍裏殺一盤象棋?”

於木人一麵麻利地掃著地上的垃圾,一麵搖頭說:“不了,今晚我有點事,要出去一下。”還沒等歐陽錯說第二句話,他老人家已經做完食堂清潔工作,放下掃帚,一邊擦著手,一邊往公安局大院外麵跑去。歐陽錯看著他溜得比兔子還快的背影,不由得愣了一下:這老頭,怎麽突然變得這麽神秘兮兮的了?該不是急著去公園找廣場舞大媽玩去了吧?想到“廣場舞大媽”這個梗,他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

“喂,一個人傻笑什麽呢?”康佳佳在後麵拍了下他的肩膀。

歐陽錯說:“我在笑於木人這老頭,最近好像也迷上廣場舞大媽了。”“人家一個單身老漢,找廣場舞大媽也很正常啊。”康佳佳聳聳肩,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歐陽錯見她要走,趕忙緊走兩步,跟上她說:“佳佳,難得今晚不用加班,我知道新光路那邊新開了一家很不錯的酒吧,今晚裏麵還有一個小型搖滾音樂演唱會,要不我請你去喝酒吧。”康佳佳朝他回眸一笑:“抱歉,本姑娘對你那些搖滾音樂不感興趣,而且今晚我也約了人,沒空!”

“約了人?誰?”歐陽錯看她笑得麵帶桃花,忽然明白過來,酸酸地問,“是你那個同學宋易吧?”

“你管不著!”康佳佳朝他翻翻眼睛,甩甩頭發,故意誇張地扭動腰肢,往大門外走去。

歐陽錯一抬頭,分明看見門外的大路邊停著一輛藍色摩托車。他不由得歎了口氣,難怪最近下班後她行蹤詭秘,老是找不到人,原來是跟那個姓宋的小子約會去了。

他突然有種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垂頭喪氣地回到宿舍,倒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正當他被一檔無聊的綜藝節目弄得昏昏欲睡的時候,手機微信鈴聲忽然響了,拿起一看,居然是秦惠發過來的視頻通話請求。他心裏正煩著呢,哪裏還有空理她,於是用力按下了拒聽鍵。沒過多久,手機又“叮”的一聲響,提示他收到了一條微信信息。他拿起手機一看,是秦惠發來的:救我,我被秦朝囚禁在他家裏了!

他不由得錯愕了一下,這個秦惠,又在玩什麽套路?那個網絡主播平白無故怎麽會把她囚禁起來呢?限製他人人身自由,非法拘禁,那可是犯法的事,那個娘娘腔不會不懂吧?他放下手機,心裏想還是不要管她了,但忽然又想起上次秦惠告訴他,她已經跟秦朝徹底分手了。既然已經分手,為什麽又要在他麵前提起那個娘娘腔呢?會不會是這個秦朝不想分手,借機把她囚禁起來報複她?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不僅是秦惠的前男友,還是個警察,無論這條報警信息是真是假,他都必須過去看一下才行!他立即抓起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噔噔噔跑下樓。

他記得那個網絡主播的家是在平安大道中段的一幢二層小樓裏。以前因為調查少女甄珠跳樓引發的連環命案,歐陽錯曾去過秦朝家裏,記得他家對麵有一家小餐館。

他開著自己那輛破豐田,快速地往中心城區駛去。二十多分鍾後,來到了秦朝家樓下,雖然已經是晚上9點多,但對麵那家小餐館仍然生意紅火,巨大的排風口正對著街道呼呼地噴著嗆人的油煙。

他抬頭看了一下,秦朝所居住的小樓的二樓正亮著燈,屋裏應該是有人的。他上到二樓,敲敲門。“誰呀?”一個留著長頭發的年輕男人把防盜門打開一條縫,探出頭來問。

歐陽錯認得他正是秦惠那個已經分手了的男朋友、網名叫秦朝美男子的網絡主播秦朝。他說:“我是來找秦惠的。”

秦朝上下打量他一眼,這才認出他來:“哦,原來是秦惠那個當警察的前男友啊。我記得你叫歐陽錯是吧?錯警官,我早就已經跟秦惠分手,她不在我這裏,你找錯地方了。”

歐陽錯的目光透過門縫,在屋裏巡睃著:“我接到了秦惠的報警信息,她說被你非法拘禁在這裏了。讓我進去看看!”

“她的話你也信?她騙你也不是頭一次了吧?這麽晚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要不然我就告你私闖民宅。”秦朝頭上已經冒出汗珠,但仍然故作鎮定地擋在門口。

歐陽錯快速地把一條腿從門縫中插進去,身子用力一扛,秦朝把不住門,往後退一步,大門就開了。歐陽錯闖進屋去,目光機警地四下搜尋,先是在客廳和臥室裏看了一下,並沒有看到秦惠,又跑進廚房廁所,也沒見到人。秦朝兩手一攤,聳聳肩,用他那一貫的娘娘腔道:“哎呀錯警官,我都已經說了嘛,她真的不在我這裏。”

歐陽錯在客廳裏轉了一圈,看見臥室後麵還有一個小房間,房門是鎖著的。“把這個房門打開!”他道。

秦朝的臉色變了一下,站在門口伸出雙臂做阻擋狀:“不行,這是我的直播間,裏麵有很貴重的直播器材,不能隨便讓外人進去。”

歐陽錯瞪著他道:“如果我一定要進去呢?”

秦朝朝他伸手道:“那請你拿出搜查證來。強闖民宅是違法的,你是警察,不能知法犯法。”

歐陽錯愣了一下,想不到這個時候,這小子倒還跟他講起法律來了。正在猶豫的時候,忽然聽到直播間裏傳出“咣當”一聲響,像是凳子倒翻在地的聲音。

他心中越發起疑,容不得多想,把秦朝推到一邊,猛地一腳踹在門上。那扇門應聲打開,隻見那間小小的直播間裏,有一個年輕女人被繩子綁在一個放置直播工具的大鐵櫃的環形扶手上,嘴巴也被膠布死死封住,正對著他發出“嗚嗚”的求救聲。正是秦惠!

秦朝一見事情敗露,立即掉頭往樓下跑去。“站住!”歐陽錯正要飛身追上,忽然想起把秦惠一個人留在這裏有些不妥,先救人要緊,隻得止住腳步,回頭把秦惠手上的繩索解開,又慢慢撕下她嘴巴上的膠布。

秦惠像是見到親人一樣,猛地撲到他懷裏,嗚嗚大哭起來。歐陽錯輕輕拍著她的肩背,等她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之後才問:“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怎麽會被那個王八蛋綁在這裏?”

秦惠擦擦眼淚告訴他說,本來她都已經跟秦朝分手了,但是前幾天秦朝突然主動找她,說她還有一些私人物品落在他家裏,叫她過來拿。她來了之後,秦朝卻關上大門不讓她走,說自己的直播賬號最近掉粉很厲害,想在直播間裏換個新鮮玩法,就是讓她在鏡頭前跳一段**,用來吸粉。她當然不同意。誰知秦朝卻拿出偷拍的他們以前在**親熱時的視頻威脅她,如果她不照他的話去做,他就把她這些光著身子出鏡的視頻發布到網上去。秦惠大罵他無恥,叫著要報警。秦朝立即翻臉,把她控製起來之後,綁在直播間將她囚禁起來,還說給她一天時間考慮,並且搜走了她身上的手機。但是秦朝並不知道她身上有兩部手機,等到晚上的時候,她終於掙紮著用手拿出自己身上藏著的第二部手機,因為她以前從來沒用這個手機給歐陽錯打過電話,怕直接打電話給他,他看到是陌生來電不肯接電話,所以就登錄自己的微信賬號,在微信裏向他求救。求救信號發出不久,她聽到歐陽錯已經找上門來,但因為嘴巴被封住發不出聲音,隻好伸腳踢翻旁邊的凳子,發出聲響引起他的注意。

“歐陽,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秦惠緊緊抱住他,又開始抽泣起來。歐陽錯一時間有點手足無措,隻好任由她抱著:“我是警察,接到任何人報警求助,肯定都會出手的,何況你還是……”

“我還是什麽?”秦惠仰著一張淚臉問他。

歐陽錯避開她的目光說:“你有沒有受傷?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吧。”秦惠搖頭說:“還好,隻是一點點皮外傷,不礙事的。”歐陽錯仔細看了下,她身上確實沒有明顯的外傷,這才放下心來,說:“沒有受傷就好,我帶你去轄區派出所吧。”

秦惠問:“去派出所幹什麽?”

歐陽錯恨聲道:“咱們不能就這麽輕易放過秦朝那小子,有了這第一次,他以後很可能還會繼續威脅你,逼你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我看還是報警處理比較好。”

秦惠點頭道:“行,我都聽你的。”

歐陽錯將她帶下樓,上了自己的小車,然後將車往臨近派出所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