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有數十道藍色的光線在眼前劃過,仿佛燃放了一枚煙花,“砰”的一聲後便四向散開,造就了眼前的這番奇景。

漸漸的,她發現了問題所在。

那些藍光並不是煙花燃爆後的四溢,而是以肉眼難以分辨的速度,向一個中心點快速集結。“點”雖小,卻深不可測,像一塊威力巨大的磁鐵,將那些藍光都收入囊中。

果不然,馬妞的判斷沒有出錯,光線的密度在慢慢變小,從密集到零散,當最後一束藍光被“倏”的一下吞噬後,世界就變成了一片黑暗。

黑暗讓馬妞感到萬分恐懼。

她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更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在黑暗中無奈而又絕望的適應了一會兒後,慢慢的,她發現那個點又開始泛起了微弱的光。光雖微弱,但卻特別的顯眼,像是黑板上唯一的圖案,把她的注意力就吸引過去了。

“點”仿佛是有生命的,它聚集了眾多能量後蠢蠢欲動。似一顆魚卵,它正在成長,慢慢蠕動,慢慢的成了一個句號,一個圈,一個乒乓,最後竟然膨脹成一個球體。發光的球體像氣球一樣在上升,慢慢的飄遠,最後遠遠的藍色星球般的懸掛在半空中。

馬妞感覺自己看到的就是這個。

星球的光芒並不刺眼,有種令人向往的愜意。可就在一瞬間,愉悅就消失了,星球中央出現了一個寫實的畫麵。

男人,那是一個男人。馬妞看不清他的臉,他舉起了右手,以一種很奇怪的姿勢,向她揮來。隔了很久,馬妞才意識到,這個男人正在襲擊自己,他的手裏拿著凶器,是棍子或者石塊,又或者其它的任何什麽硬物,這讓她的腦袋裂開般的疼痛。

恐怖的情節就從這些裂縫中鑽進腦海。

她好像來到了一片陌生空曠的平地上,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薄霧望不到邊,而此時,另一個馬妞,似乎脫離了自己的身體,慢慢的變輕,飄到半空中,俯視著她……

留在地麵的馬妞,脖子上的腦袋不見了,脖子上的斷口噴泉一樣,咕咕向外冒著鮮血,鮮血順著頸部流滿了全身。

腦袋在哪呢?

往下——

馬妞竟然右手提著自己的腦袋。孤零零的腦袋一臉驚恐,眨了兩下眼之後,淚水就流了下來。

“不要!”馬妞大聲的喊著。她閉上眼睛拚命逃避著眼前的一切。

恐懼在閉上眼後迅速被稀釋,舒服的感覺再次歸來。仍然是先前那個場景。不知什麽時候起,藍色的星球和自己之間,多了一道透明的階梯。馬妞忍不住跨了一步,隨即便一發不可收拾了。每跨一步,她就離星球近了一點,就像通往極樂世界,從此便遠離苦惱,擺脫痛苦。

——可身後的牽絆揮之不去。

“不要回頭,那會令人不快!”仿佛有個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著。

“你要回去!”第二個聲音卻這樣響著。

馬妞在兩條指令間徘徊不前。哪一條才是正確的呢?

最終她還是選擇了繼續跨上那個水晶般的階梯。每上一格階梯,就仿佛穿過一道藍色的光幕。她站在高處,最後一次張望留在原地的自己。

永別了!馬妞在心裏喊著。

站在地麵的另一個馬妞依然將腦袋提在手上,眼窩裏流出來,已經變成了鮮血。

那場景殘忍、血腥、讓人不寒而栗。

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體悟,正在猛烈衝擊著馬妞。她先是震驚,似乎意識到了什麽,隨著思考的深入,她在一瞬間幡然醒悟,本能使然的向身後逛奔去。回到地麵,當兩個馬妞接觸到的一瞬間,自然而然的合二為一,一刹那,所有的幻覺都消失了,真實的感覺又回來了。

馬妞鬆了一口氣,這更讓人堅信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可真實未必就是美好的。她感覺自己的眼皮,像被針線縫上了一樣粘合在一起,每做一次努力睜開的嚐試,就會有鑽心一般的疼痛。這種經驗馬妞從來沒有過。眼球轉動著,努力並不是沒有效的,她感覺到已經快要成功了,空氣鑽進了幹涸的眼眶。

一定要加油!

終於,最後一次嚐試,馬妞戰勝了自己,緊閉的雙眼終於睜開了一道縫隙。

這是在哪兒?

什麽都看不見,四肢也動彈不得。

等等——,有股子潮濕的鐵鏽味道,很刺鼻,可這到底是活生生的人間的味道啊。被這股味道鼓勵後的馬妞,開始嚐試著轉動別的機能。先從手指開始,馬妞用意識命令自己翹動手指,手指微微的一顫,然後敲在了地上,從指間傳來一種滑滑膩膩的感覺。

這種真實的觸感,就像一股電流迅速的流遍全身,重啟了她的生命。聽覺、觸覺、嗅覺,馬妞感覺這些東西都在恢複。緊接著劇烈的疼痛感洶湧襲來,從頭到每一個腳趾,似乎沒有一個地方不疼痛的。馬妞嚐試著分辨自己的處境,很快有了答案,她左側的臉頰正貼在潮濕的地上。

“我還活著!”馬妞至少還慶幸這一點——不過她是趴在地上的。

她一動不動原地休息了一會兒,感覺意識更加清醒了。可以活動的器官正在增加,十個手指似乎都有了血流的熱度。手上滑膩的感覺更加實在。她保持著均勻呼吸,接下來要有更高的要求,她在積攢著能量試著站起來。

過了幾分鍾,馬妞開始行動。她先把脖子往上仰,剛抬了十公分不到,就像遇到了巨大的阻力,讓她一下子又癱回到了原地。

第一次失敗了。馬妞並不氣餒,她繼續調整著氣息,好讓自己徹底從半昏中醒來。

又過了幾分鍾,馬妞再次嚐試著。這回她從腳部開始使力,微微的弓起膝蓋,雙手撐著地,想把自己撐起來,可還是脖子,就在剛才的那個位置,又被擋住了。這回她還感受到了冰涼的金屬感。

馬妞感覺一股子寒意正從毛細血管裏冒出來。她趴回地上,確定此時已徹底恢複知覺後,提起雙臂往自己的頭部摸去。她摸到一個硬物,心裏一沉,然後順著這個硬物的輪廓摸了一遍,頓時陷入了絕望。

不是自己的身體的問題,而是有個變態在她的脖子上,套了一個沉重的金屬物。這金屬物堅不可摧,就像一個厚重的小鐵棺,把她的腦袋全部封閉在裏麵了。

“喂,救命啊,有人嗎!”馬妞叫了起來,她雙手托著那個鐵棺,想要把它托起來,可它就像幾萬噸似的,根本撬動不了一絲,而且聲音也根本穿不出去,她的呼救聲被厚厚的鐵板全擋回來了……

馬妞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著的,又睡了多久。她睡得很沉,猛然間她就毫無過渡的被驚醒了。她豎起了耳朵,在尋找是什麽讓她醒了過來。

周圍有悉悉索索聲,此時的聽覺不夠用了,馬妞恨不得自己是童話裏的小精靈,突然間就能長出像兔子一樣的耳朵。

“悉悉索索”——那是,那竟然是——沒錯,是有個人就在不遠處說著話。

“喂,我在這!”馬妞燃起了希望,用盡全身的力氣掙紮著四肢,一邊喊一邊拍打著鐵棺壁。

“我在這啊!”她拚命的吸引對方的注意。可她的努力,沒有獲得任何回報,倒是一下子劇烈的行動,讓她耗盡了體力。馬妞咳嗽起來,一度讓她覺得快要窒息在這個狹小的鐵棺裏。咳嗽平複了之後,馬妞想再一次呼救,剛要開口,卻發現先前的那個悉悉索索聲也不見了。

“喂,有人嗎?”馬妞不敢竭盡全力。

無人回答。

現在幾點了?自己在這待了幾天了?還要待多久?這個變態究竟想幹什麽?馬妞甚至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她想媽媽了,媽媽現在在哪呢?知道自己的失蹤一定心急如焚吧!與其這樣還不如直截了當的死掉!一連串的心理波動,讓馬妞差點虛脫。她又歇斯底裏的舉起雙手用力的拍打著腦袋上那個冰冷的鐵棺,結果隻是感到手掌生痛。

馬妞停了下來。

她愣了一愣,拍打鐵棺時,發現它的表麵並不平整,似乎上麵有一條凹槽。馬妞用手指摸到了凹槽的紋路,順著紋路向前。摸到了頂端,她感覺到了一個開關似的把手,馬妞一陣興奮,左右扭動著這個小把手,“吧嗒”一下開關開了,卻沒有開啟鐵棺,而是在前方擰開了半個手掌大小的“小窗”。

外麵有光迅速的鑽了進來,刺得馬妞眼睛疼,她緩了一會兒,就迫不及待的仰起脖子看出去。

“喂,有人嗎?”話音未落,馬妞就怔住了,從這個角度望出去,離她五米的地方,也臥著一個人,而且——頭上是同樣的鐵棺。

剛才的人聲就是他發出來的,他也在喊著,“救命啊!”

隔了好一會兒,馬妞才真的相信現場不止她一個受害者。對麵還有一個人,也在經曆著和自己同樣的事情。

這個人就如同鏡子般,反射著馬妞的現狀——趴著,從頸部開始被套上了一個黑黢黢的鐵棺,它應該是被鉚在地麵上,難怪根本就推不動。此時他也打開了鐵棺上的“小窗戶”,正轉著眼珠朝這邊望著。兩個人就像狹路相逢的貓,相互警惕的觀察著對方。當馬妞確定對方也被囚禁在鐵棺內,沒有威脅了之後,才顫顫的問道,“你是誰?”

然後便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雖然沒有說話,但馬妞還是感覺到了對方的戒備心。

“你是誰,叫什麽名字?”過了一會兒,對方反問過來,是個男孩的,聽上去年齡和馬妞差不多。

“你先說。”

“你先說。”

僵持了幾個來回,馬妞堅持不住了,“那我,我先告訴你,你再告訴我,——我叫馬妞。”

對方還是沒有回答,仿佛在判斷是真是假。“我叫盧勝東。”鐵棺後麵終於傳來了微弱的聲音。

這個名字從來沒聽說過,馬妞迅速的在記憶中搜尋了一遍,確定這是個陌生的人。

“你——你也是被他綁架過來的?”馬妞盡量把頭抬高,好讓聲音傳遞,可是給她的空間實在太小了。

“你也是?”盧勝東又反問過來。

這其實已經回答了她的問題。

兩人一“交流”上,便一發不可收拾,“知道他是誰嗎——那個把我們綁架過來的人,我們現在在哪?什麽時候能出去!”馬妞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把一連串的問題拋了過去。

“我怎麽知道。”男孩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沮喪。

馬妞愣了一下,對方語氣上的打擊,頓時讓她回到了現實,馬妞差點忘記了,他和自己一樣也是受害者啊!

負麵的情緒又迅速包圍過來,雖然知道自己並不“孤單”,可並沒有改變的困境,讓兩個人一下去又失望到了極點。他們又都沉默了。四周很安靜,仿佛在這一刻被抽離成了真空。四周鐵鏽和潮濕的味道,依然那麽明顯,但沒有任何價值,馬妞還是搞不清楚這是在哪?

過了好一會兒,馬妞才重拾平靜,“喂,咱們說說話吧!”

盧勝東像是思考了一下,然後“嗯”了一聲。

說點什麽好呢?

“你,你認識田田嗎?”馬妞突然想起來,自己是因為在田田的課桌裏放了樂樂的屍體,才被綁架到這來的,對方是不是也為類似的事情所連累?

“田田?田田是誰?”盧勝東帶著探究的口氣問道。

“田田就是——,”馬妞一下子語塞了,這樣的回答擺明了就是不認識嘛。

“那好吧。”馬妞有點喪氣,“你從哪來,多大了?在哪上學?”她決定從別處了解這個小夥伴。

“我十六歲,我不上學。”

“不上學?這個年紀不應該都是在學校的嗎?”馬妞有點吃驚。

“可是我就是不上學。”盧勝東的口氣裏似乎對這個質疑略顯不滿。

馬妞頓了頓,“那你平時幹什麽?你爸爸媽媽呢?”

“我沒有爸爸媽媽,他們都已經死了。”

“那你吃什麽?”

“吃飯囉!有時候也有饅頭和麵條。”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以什麽為生。”

“我在火車站邊上撿可樂瓶子,那些瓶子可以賣錢,然後我還要飯。”

原來是個乞丐,或許還是個小偷,馬妞想。去年的時候,馬妞跟著爸爸去火車站接過一個親戚,火車站的角落裏坐滿了很多流浪兒,盧勝東大概就是其中一個。可是自己怎麽會和乞丐,一起被綁架了呢?馬妞想不通。

她伸了伸腿,長時間趴在地上,讓她有種麻痹的錯覺。稍微一動就覺得渾身不舒服,特別是腦門上的傷口,現在像裂開了一樣的喉嚨疼痛,應該流了很多血吧。馬妞感到很饑渴——有多久沒進食了?

“你什麽被他抓來的,昨天還是前天?”

“我都不知道我在這昏迷了幾天了,哪裏還分得清昨天還是前天。”

那倒也是,馬妞繼續琢磨著,鬼知道在這個破地方被囚禁了多長時間了,“那你是幾號被他抓來的?”

“幾號?你呢?”

馬妞算著時間,是周四,“13號。”

“我好像也是那一天。”

“看來他是有計劃的,”馬妞自言自語道,“知道為什麽他會綁架你嗎?”她接著問道。

“不知道。”

“那你怎麽來的。”

盧勝東咳嗽了一聲,“我,我最後的印象是在火車站候車大廳外的屋簷下睡覺,”他一邊回憶一邊說著,“那天下著雨,我正做著夢呢,被人踢醒了,剛開始我還以為是聯防隊的。他讓我跟他走,到了一個角落裏,他突然用麻袋把我套了起來,然後就開始用棍子打我,痛的要死,一動也不敢動,等醒過來的時候,就到這了。”

馬妞渾身打了個哆嗦,“把你套在麻袋裏打,幸虧你沒被打死!”

“你呢?你叫什麽,怎麽會來的?”說完他的故事,盧勝東問道。

馬妞皺皺眉,正在猶豫要不要把自己的事兒告訴對方,剛準備開口說話,聽見對麵傳來了衣服摩擦的聲音。

“你在幹什麽?”

“我想轉個身,”盧勝東喘著粗氣回答道,“難受.。”

可是他的努力並沒有獲得效果,幾次嚐試之後,他又癱在了地上,恢複了沉默,“沒事,你接著說吧。”

“這鐵匣子好像正好套在脖子上,想要轉身會被卡住的。”馬妞把自己的經驗告訴他,她一邊說著,一邊不自覺的自己也扭動起了身體,仿佛是為了證明說的沒錯。果然,剛轉過30度角,肩胛骨就被卡住了,“不用白費勁了——”馬妞話說到一半,停了下來。

突如其來的冷場,讓盧勝東緊張起來。

“你怎麽了?”

“那是什麽?”馬妞驚詫的問道。

馬妞偏了偏頭,從新的角度望出去,盧勝東鐵匣子的左上方有一根金屬絲一直延伸出來。金屬絲不粗,但肉眼還是能輕而易舉的發現它,就像一根電線的粗細。

“你頭往左抬抬,看看我這邊,是不是有根線。”

衣服的摩擦聲再次傳來,盧勝東照做著,“哎,真的有一根金屬線啊!”

馬妞不知道這意味著啥,但似乎有根金屬線連接在兩個鐵棺之間。

“摸摸看!”馬妞想了一會兒,建議道。她抬起自己的右手,憑著感覺努力摸上去,可是試了好幾次,都落了空。

“這樣,盧勝東,你來摸摸,我跟你說往哪個方向抬手。”馬妞想出了一個新法子。

她放下手,把臉盡量側成一個角度,然後從小窗戶口望出去,盧勝東的手剛抬起來,馬妞心就抽了一下,“你的手——,”她差點沒尖叫起來,“我知道你是誰了!”

“你知道我是誰!”

“我見過你的手!”

“我的手?”盧勝東觸電似的把左手放了下來,他的前臂被包紮了一圈繃帶,沒有手掌。

“田田的課桌裏的手原來是你的啊。”馬妞頓了頓,恐懼感再次襲來,因為她發現了盧勝東的謊言,“你騙我,如果是13號被抓進來的話,那你的手怎麽11號就跑到田田的課桌裏去了?!”

被拆穿後的盧勝東啞口失言,仿佛經曆了幾個世紀的猶豫。兩人再次僵持起來。

過了很久,盧勝東痛苦的聲音才幽然響起,“沒錯,”他的聲音帶著顫抖,“我比你先被抓進來,他說,他說——這是一場關於選擇的遊戲。”

“他?他是誰!”馬妞感覺雞皮疙瘩從脖子一直豎到腳丫,“遊戲,什麽遊戲?!”

“我不知道,我沒看見他的臉,隻聽到了他的聲音。”盧勝東說這話喉嚨哽咽,他似乎在哭。

“遊戲的內容是什麽?”

“其實,我本來有機會贏的!”盧勝東沒有正麵回答。

“什麽意思?”

“機會是平等的,可是我的選擇錯誤了,所以輸了。”盧勝東悔意十足的說著。

“啊?”馬妞還是沒明白。

“一下子我說不明白,反正記住了,如果他出現的話,千萬要選擇對!”

“你倒是說清楚點啊!”馬妞像困進了一個謎團裏,可這次回應她的,卻是盧勝東的沉默。

喉嚨幹燥的冒了煙,若隱若現的饑餓感還能堅持,可是口渴卻無法忍受,經過剛剛的折騰,馬妞覺得自己快虛脫了。

“也許還沒等他想好這次要比什麽,我們就已經餓死渴死了!”馬妞抱怨的說著。

如果這樣的話,馬妞倒期盼著他快點到來,哪怕也斷隻手,總比被活活餓死的要好。

“喂,你還醒著嗎?”不知道隔了多久,馬妞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和她說話,她睜開眼,聽出來了是盧勝東的聲音,剛剛竟然又睡過去了。

“我睡了多久了?”馬妞眨眨眼,讓自己更清醒。

“十分鍾?半小時?兩小時?一天?誰知道你睡了多久。”

“你就一直這樣醒著?”

“恩,我在想一個問題。”

“問題,什麽問題?”

“我在想,也許他不會來參與我們的遊戲了。”

“什麽?”馬妞的心又提了起來,“難道就讓我們在這活活餓死!”

“上次他可沒讓我等那麽久!”盧勝東若有所思的說道。

“沒等那麽長時間,難不成他把我們忘記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盧勝東一字一句的說著,“也許這次遊戲的參與者不是我們和他,而是就我們倆個?!”

“嗯?”馬妞有點暈了,“我們倆?”她抬了抬頭,在有限的空間裏微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

那個念頭就是這個時候冒出來的,就像是一股子涼風突然從脊梁骨後竄上來,恐懼感仿佛一把鉗子鉗住她的脖子——他,如果不在別處,就在這間房間的角落裏,安靜的坐在那,聽著他們的對話,看著他們掙紮,欣賞著他們進入這個“所謂的遊戲”,這是件多麽讓人發毛的事情啊。

“喂——”馬妞的聲音都顫抖了。

盧勝東沒等馬妞把話說出口,用著異常冷靜的口吻打斷了他,“也許——”他說道“遊戲已經開始了。”

“遊戲已經開始了?”

“我們現在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再等下去也許就真的餓死在這了!”

“那,那我們怎麽辦?”

“找,如果我說的沒錯,那麽一定會有線索讓我們進入下一步的。”

馬妞頓時傻了,即使再荒誕,盧勝東的話也是不能不信的,畢竟他已經參加過一輪遊戲了。

“怎麽找?”

“我不知道,”盧勝東那邊傳來了動靜,他已經開始行動起來了,“動一動,總比在這等死要好。”

從小窗戶口望出去,馬妞看到盧勝東舉起了他那隻完整的手,開始順著鐵匣子的周邊摸索著。

馬妞反應過來,剛剛那個“小窗口”的機關不也是在鐵匣子上摸到的嗎!

她也照做著,順著剛剛的紋路,繼續尋找下去。果然就有了新的發現,伸直手指頭,她似乎碰到了一個按鈕一樣的東西。

“你摸到了沒有?”馬妞興奮起來。盧勝東的手停了下來,他從“小窗口”看過來,然後依葫蘆畫瓢,在同樣的位置上也摸到了按鈕,“嗯!”他回答道。

“這是什麽?”馬妞食指輕輕的放在按鈕的上麵。

“等等——”盧勝東緊張起來,“你確定要按下去嗎?”

這個問題問的一陣見血,是啊,按下去會發生什麽呢?馬妞猶豫起來。

“難道就這樣耗下去嗎?”僵持了幾分鍾,馬妞終於忍不住了。

“我有預感,按下去的話,肯定不會有什麽好的結果。”

“總得做點什麽吧!”馬妞一下子情緒再次到了失控的邊緣。

“好吧,”盧勝東語氣弱了下來,“不過,我要提醒你,你按下去之後,不管發生什麽,我們都要團結,這才是關鍵。”

“這算什麽,分享你的經驗!”

“別管了,你得記住我的告誡。”

馬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按下了按鈕。

“滋啦滋啦”的聲音響了起來,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產生什麽後果,“哢噠”一聲,馬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是她還是什麽也感覺不到。

卻是對麵傳來了痛苦的呻吟。

“怎麽啦?”馬妞焦急的問道。

“我被卡住了!”

馬妞看過去,盧勝東的手腳拚命舞動著,像隻待宰的雞在垂死掙紮。

“咳咳,我的脖子……”

又是“哢噠”一聲,盧勝東已經發不出聲了。

“那怎麽辦?”馬妞拚命的按著按鈕,可是停不下來。盧勝東的手死命的在鐵匣子的壁上撓著,他也摸到了自己的按鈕,情急之下他胡亂的按下了按鈕,又是“哢噠”一聲,可是這一次沒有把盧勝東推向深淵,“瞎貓碰上死耗子般”的運氣讓他脖子上的圓孔,鬆開了。

“咳咳,”盧勝東一陣咳嗽,然後大口的喘著粗氣。

他得救了,可形勢沒有變好,而是更糟,因為那“哢噠”之後,馬妞覺得自己脖子上的圓孔緊了一圈,正緩緩的掐緊她的脖子。

“輪到我了!”馬妞手心裏都是冷汗。

她有點明白這個遊戲的規則,隻要自己按下按鈕,對方脖子上的圓孔就會收緊,對方想要自救也必須按下按鈕,然後把致命的危險轉移到這邊來。

“好像停不下來!”來回了幾次,無論怎麽按下按鈕,都無法停止這個遊戲,兩人隻能在自己這邊的圓孔鬆動的時候,間隔的對著話。

窒息的感覺令人生不如死,“就一直這樣下去了嗎?”馬妞快堅持不住了,她開始繼續摸索著鐵匣子上其它機關,很快,她舉起的左手也摸到了另一個按鈕。

“這還有一個!”

“別按按鈕,如果也是同樣的原理,我就死定了,我,我沒有左手,夠不著。”盧勝東喊著。

馬妞不說話了,盧勝東的話似乎在提醒著她。

又糾結了幾個來回,邪惡的念頭再次冒了出來,她想起自己落水的那天,要不是因為救田田,她就不會摔進河裏。現在同樣的考驗,又放到了麵前。一番鬥爭之後,她還是暗暗的決定,然後舉起了左手——按下按鈕。

先前猜測的沒錯,因為按了兩個按鈕,所以盧勝東脖子被死死的鉗緊,再也沒有把危險轉移過來。他沒有手掌的左手臂,奮力的想要去勾那個按鈕,可是勾不著。盧勝東已經不能說話了。看著對方痛苦的掙紮,馬妞閃過一絲愧疚,還沒來得及反應,突然間,機器仿佛停了下來。

盧勝東此時還活著,粗粗的喘著氣兒。

遊戲結束了?

沉默了幾秒鍾後,機器又開始轉了起來。而這次盧勝東卻停止了掙紮,緊接著——馬妞感到脖子上的鐵圈被收緊。

怎麽回事?!

她重重按著按鈕,可好像失控了,馬妞覺得難以呼吸了,她在徹底窒息前,聽到了盧勝東的聲音,他歎了一口氣,“果然預料的沒錯,這一場,你選擇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