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距離田田案發生的第四周,專案組又得到了一個壞消息。刁磊失蹤了。他父母來到刑警隊報案時,整個專案組都為之一怔。有個年輕的民警,還特地跑到拘留室,發現郝誌梓安然無恙的睡在**,才鬆了一口氣兒。
伴隨著調查深入,不安感再次襲來。沒有證據證明刁磊的失蹤和馬妞的失蹤有關,但經勘查,刁磊所有的生活用品都在,家裏的存款也沒有少,他床邊桌上還放了一瓶喝到一半的汽水,完全沒有離家出走的跡象。在這樣的案情背景下,就很難不讓人猜測刁磊也同樣遭遇了綁架?!
“先不要過早做結論,四處好好看看。”李光智擺擺手,現在他和一幹人正在刁磊的家裏。話雖這麽說,可李光智的心裏也沒底。刁磊的身份,以及他與田田、馬妞之間的關係,都有很大的牽連度,如果真不幸言中,就意味著李光智抓錯人了。
真正的凶手不是郝誌梓,而是另有其人——亦或他有共犯?李光智有點煩躁,郝誌梓口中所說的“朋友”,並不是精神病的囈語?
李光智陷入到糾結中,一方麵希望刁磊被綁架隻是另一起案子,隻是因為巧合碰到了一起;另一方麵他又希望刁磊也是被同一個人綁架的,而不是郝誌梓。畢竟郝誌梓已經被捕近一周了,受害者依然毫無下落,生還的機會正在以幾何級數驟減。
刁磊是在昨天放學後從人們的視野中消失的,而他的父母直到今天才在老師的陪同下報案,足見其對刁磊教育問題毫不關心。
昨晚下了一晚上的雨,這直接影響到了走訪效果,最後一個見到刁磊的是鄰居,看見他背著書包回到了家,從那時到目前為止就再也沒有人能夠提供刁磊的行蹤軌跡了。另一組偵查員仍在外圍走訪,李光智則待在刁磊的房裏。
刁磊的臥房有股難聞的氣味,大概青春期的男孩都這樣。李光智掃了一眼,不大,也就十幾平方的樣子,但對於一個十幾歲的男孩來說已經足夠了。房間是朝南的,應該冬暖夏涼,床就靠在窗戶邊,晚上躺**能夠看到窗外的夜空,所以窗簾也是很應景的星月圖案,隻不過因為很久沒洗了,髒的辨不清顏色。
“師傅,這個抽屜是鎖上的。”輪子拍拍木製的書桌,最大的抽屜打不開。
“你想想辦法。”李光智看了眼書桌的結構,這不是很難解決的問題。
李光智也設想過給兒子置辦這樣的一間小房間,有床、有書桌、有書架,如果條件允許的話,還可以放一張音響台學英語用。刁磊的房間有這個空間,也確實放了這些東西,但完全被糟蹋了。書架上的書幾乎都是嶄新的,除了教材,幾乎看不到別的課外書籍;一個雙喇叭的錄音機放在桌上,前麵全是港台歌手的磁帶;鞋倒是不少,也沒有成雙擺放的,全都東一隻西一隻丟在各處。
刁磊他爸是賣豬肉的,不會太缺錢,但就眼前的一切,基本就能了解這是一個什麽樣的家庭。
倒是有一點還算順眼,刁磊似乎很喜歡運動,牆壁上貼滿了各式各樣肌肉發達、英姿勃勃的運動員海報,乍一眼看還以為是進了體校生的宿舍。
“噗通”李光智把抽屜給撬開了。
偌大的抽屜裏隻有一樣東西,一本夾著筆的工作手冊。
“好像是日記!”輪子翻開看了幾頁,上麵記載的日期最早可以上溯到一年多前,那時候刁磊剛進田徑隊。記載的內容也很簡約,隻有諸如“今日新買了一雙鞋”、“明日必須跑滿5000米”之類的說明性語言。
“往後看,看看失蹤前有沒有什麽信息。”
輪子翻到了最後一頁,是前天晚上留下的一條信息,“明日可以完工,很期待。”
這是什麽意思?
輪子一邊念著一邊繼續翻看尋求答案。漸漸的他的臉色就變的陰沉起來,“師傅你來瞅瞅這個。”
日記本裏信息完整的記錄了一個少年的行動軌跡。
“這麽說來,田田感覺的沒錯,一直在跟蹤——不對,應該是偷窺她的其實是刁磊?!”
對於這個答案,李光智多少有點意外。日記本上刁磊自述了企圖在田田家浴室外牆打一個洞,然後插入折射鏡的計劃。
輪子繼續往前,在關鍵節點拉著李光智一起分析,“師傅,你再看看這條,”輪子皺著眉,手指著日記本上的潦草字跡,“幾天,月川問了我一個奇怪的問題,問我是不是在‘阿慶超市’發現田田買了很多鹽,他是怎麽知道的呢?”
當天的信息隻記錄了這一句,沒有答案。
思考模式在李光智的腦海中迅速開動。“鹽”和“阿慶超市”把田田與郝誌梓聯係在了一起,日記本上的口吻,似乎刁磊是通過偷窺知道這個信息的。
那麽月川呢?
看日記上的日期,月川正是在幫助警察在出租屋裏尋找線索的後一天和刁磊交流此問題的。
月川自己在思考?這是李光智能夠得出的唯一的結論!
李光智覺得失憶的月川和自己一樣,也意識到了此案和他息息相關。
“咱們先去看看田田家附近看看,找到刁磊那個‘工程’現場,另外——”李光智頓了頓,“去把月川的檔案全部都找出來。”
李光智蹲在花壇邊四處查看。有時候警察辦案最大的對手不是狡猾的罪犯,而是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比如說——下了一夜的雨。輪子正在不遠處問詢一個四十多歲的胖主婦。昨天晚上洗澡時,她聽到樓下有動靜,剛開始還以為是貓叫,今天來了那麽多警察,才意識到是出事兒了。
“幾點?”
“九點到九點半之間吧,具體我也說不上來,誰會每時每刻都盯著鍾表看——那聲音真的不像人發出來的。”胖主婦表情誇張的述說道。
鑒定科的李科長帶著幾個科員正在勘查。按照日記上的“指示”,他們很快找到了田田家浴室外牆用鑿子鑿出來的一個小洞,洞口直徑2.4公分,離鑿通隻差一根手指的距離。那小子也厲害,竟然想到這樣的法子來偷窺女生洗澡。
從後窗戶看進去,田曉娟正大聲嗬斥著一個警察,李光智料到是這種結局,而且基本知道是什麽內容,無非在責怪警察失職之類,所以幹脆躲在外麵沒進去。
“老李,怎麽樣?”李光智拍拍他的肩膀。
“好像是磷化物。”李科長帶著白手套,手上撚著一些細粉末,他放到鼻子邊嗅嗅,然後說道,“燃燒過了,具體成分還要拿回去檢驗過了才能確認。”
“那是什麽東西?”
“一種遇到空氣會發光的化合物,不產生熱量,就是俗稱的冷煙花。螢火蟲知道嗎?屁股後麵閃光就是這個原理。”
“他把這些放那小窟窿裏能起到什麽作用?”李光智一頭霧水。
“不是他放的。”
“不是他放的?”
“嗯。”李科長回過身指了指牆麵,“那小洞裏還發現了一根目測是外徑16mm的圓柱螺旋彈簧,彈簧頂端有磷化物和粘土的混合物。”
“什麽意思?”
“我覺得這又是一個設計過的彈射裝置。”
李光智皺皺眉,他側過臉,等待著老李接著往下說。
“我的分析是這樣的,有一個人,暫且稱他為X吧。X應該一直對刁磊的計劃很熟悉,至於他是通過什麽途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了解刁磊每次什麽時候來;大致的工程量是多少;什麽時候走。然後在刁磊這一次‘施工’之前,做了一點手腳。X究竟是怎麽完成這個彈射裝置的已經無法百分之百還原了。但大致的原理,是在洞裏又填充了一些粘土,粘土之後是磷化物,緊跟著就是彈簧,彈簧前麵應該有發射物。當刁磊鑿破那層粘土後,磷元素遇空氣會發出光芒,雖然不是很亮,但在夜晚還是能夠發現的。以此作為誘餌,讓刁磊往洞裏窺視,此時原先被粘土和磷化物壓緊的彈簧,正在慢慢釋放,然後突破臨界點將發射物射向——”
“眼睛?”
老李點點頭。
“大概能夠有多大的衝擊力。”
“如果正中眼球的話——疼痛難忍。”
李光智不說話了,接下來X可以利用很多種方式將刁磊帶走。
“說實話,”老李咧咧嘴,“咱們這次真的是遇上一個難對付的家夥,起碼心靈手巧。”
李光智捏了捏老李的肩膀,“還有呢?”
“目前就這些。”
李光智自始至終沒有和田曉娟正麵接觸,他轉了一圈,了解完基本情況後,就坐上車回到了局裏。大夥的臉上都充滿了沮喪,一股壓抑的氣氛飄**在刑警隊的辦公室裏。誰也沒有提郝誌梓,就好像這個人不存在似的,但估計每個人的心裏都在惦記著他。
郝誌梓在化學試劑店偷的那些玩意兒,除了製作APTP剩下的那些是否就是國棉三廠倉庫裏發現那些零件;如果不是,難道這完全是兩個案子,那麽郝誌梓把剩下的那些東西用在哪了呢?如果是的話,郝誌梓和那個X是什麽關係,他們之間又有什麽樣的“故事”?
看來還得讓宋誌平想想辦法,這回不是要問他人質被藏在哪了,而是他那個所謂的朋友究竟是誰?
正想著呢,輪子敲門進來了,手裏還拿了一遝卷宗,“有發現。”
看見輪子的表情凝重,李光智感覺不妙。
“師傅,還說被你說中,那個月川確實有問題。你看,”輪子的手裏捧著一遝月川的戶籍檔案,“三年前,月川他們家還不住現在的地址,就在月川被送進精神病院的前兩個月,他母親倪以麗曾經到派出所報過案,是失蹤案,月川失蹤了。”
“失蹤了?”
“嗯,沒錯,我還特地電話去問了下當年經辦此案的民警,說是和父母拌嘴離家出走,餓了三天又自己回來了,此案就自動銷案了。我算了下日子,應該是月川精神院出來後沒多久,他們就搬家了,而且還有一件非常蹊蹺的事兒——”輪子頓了頓,“月川出走歸來的時候,他的父親月全死了。”
“死了?”
“嗯,死了,死於一場意外。”
李光智擼擼後腦勺,怎麽越查越有奇奇怪怪的信息傳來?
他看了眼窗外,心中頗為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