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又死了一個

賀北光有點進退兩難。一方麵是不菲的報酬,另一方麵是好友的情人,他沒想到世界竟有如此之小。業務做到了自己人的頭上。

姚若夏的公司在行業內是排得上號的,這次動了高層的“龍顏”,誓要找出公司內部的“叛徒”,自然價格不會低。這是塊上等的肥肉,這樣規模的公司,除了出錢“辦事”之外,比常人更不想此事曝光,這就形成難以言表的“默契”。隻要處理妥當,相信會有不斷的財源滾滾而來。

賀北光覺得不管怎麽說,查還是要查的,至於查出來的結果是什麽,那還不是自己說了算?有了“事實”在手上,到時候再約姚若夏和李從安出來,“你看看,這事我都查清楚了,我一開始不知道是你,但現在居然是這個結果,放心吧,我不會說的!”賀北光都想象得出,到那時候自己拍著李從安的肩膀,說這番話的時候,他會有什麽表情,就算再“清廉”,再像“那麽回事兒”,自己的女朋友犯了法,總不能見死不救吧。有了小辮子在自己手裏,看你以後還會不會拿劉文海出來說事兒。

賀北光覺得什麽叫運氣,這就叫運氣,還有自己腦子轉得快,這事要遇上別人,可能就推掉了,現在人財兩不誤,既掙了錢,又“鐵”了哥們關係。

他把這事,當做頭等大事來辦,動用了幾乎所有的社會關係,到電信局查姚若夏的通訊記錄,去銀行查她的賬戶,結果卻什麽沒查著。倒是在她信用卡使用記錄上,查到說她今天有一筆租車的支出。

難道付的是現金?賀北光想,既然是幫別的公司做事兒,總不可能是無償吧,難道租了輛車是為了和對方接頭?賀北光覺得這有點小題大做了,打出租不就完事了,總不至於對方給的錢,多到需要拿車去裝吧?

雖然有疑問,但賀北光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就隻能像警察蹲守一樣地蹲在姚若夏的門口。

晚上的時候,他看見李從安送她回了家,心裏在想,看你們還得意,等我查出點東西來,我看你還能那麽牛不?

李從安一走,賀北光看見姚若夏果然出了門,有戲!他發動了車,跟著姚若夏出了門,她沒有開她租來的車,而是打了車,賀北光跟在後麵瞎興奮了一會兒,才發現她又回到李從安父母那去了。

也許是什麽東西忘拿了?賀北光有點失望。他沒有進小區,而是在小區對麵的小攤上吃了一碗炒粉絲。隔了沒多久,看見她又出來,走了一段路,然後回到了自己的家。

今個又沒戲?賀北光很沮喪,正準備走,發現她又出來了。這回她換了一身衣服,還背了一個書包,開著自己租來的小車,上路了。

賀北光遠遠地跟在後麵,姚若夏驅車去了郊區。接頭還挺隱秘啊,賀北光冷笑,她以為天衣無縫,沒想到黃雀在後吧。

這個自己隻見過一次麵的中學同學的女朋友,對賀北光來說還很陌生,現在看看,智商也不高嘛。畢竟隻是女人,狐狸再狡猾,也鬥不過好獵手!

姚若夏來到了一個溫泉山莊,賀北光看到她沒走正門,而是背著一個書包翻進了山莊,他就有點意外了。

那麽專業?賀北光隨後翻了進去,又看到了她穿上防水服潛入了水底,那就變成吃驚了。這,這是接頭嗎,不就是商業競爭嘛,至於那麽勞師動眾的嗎?

難道說是個特務?賀北光眼珠子再轉,電影裏的情節像畫麵一樣在眼前閃過,他腦海裏呈現出各式各樣的間諜模樣,她們處事低調,年輕漂亮,身邊傍著官方政要,如果李從安算是政要的話,那麽姚若夏符合這一切要件。

難道那水裏埋了什麽寶貝?賀北光的想象力被充分調動起來。各種探險尋寶的鏡頭又浮現了上來。姚若夏“哧溜”鑽下了水,把他喚醒過來。他看見她留了個包在岸上。賀北光翻上了牆頭,想偷偷靠近一點看個究竟,隻聽到有人喊道,“誰?”

是那兩個保安,在值班室裏躺著睡覺,一個起床小解,無意中看見一個黑影從牆頭翻了過來。來不及思考什麽,賀北光朝著岸邊跑去,跑過姚若夏下水的地方,順手提走了那個包,在黑漆漆的草叢裏躲了起來。

包裏什麽都沒有。他繼續盯著姚若夏,看見她鑽出水麵,翻出了牆,回到了自己的車裏,在半山坡上遠遠地望著山莊。直到第二天一清早,賀北光才明白過來她在幹什麽。

她給那艘小船動了手腳,船上坐著人,太遠看不清,但聽到一記悶聲,水麵濺起了浪花,隨即船沉了下去。

這個發現讓賀北光就有點擔憂了,確切地說是恐懼。這意味著姚若夏在幹一件傷害別人的事!水麵頓時亂作了一團。大夥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情況。救生艇遲遲沒有到來,岸邊圍著一群吱呀亂叫的工作人員和看客,卻沒人知道怎麽做。船上的遊客落入水中,冰涼刺骨,寒冬落水不被淹死也要凍死。

大夥看了一會兒熱鬧,才想起來還有營救這件事要做。有人開著一艘小快艇,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往水裏丟著救生圈,連拉帶拽,把那幾個奄奄一息的落水者,撈了上來。

整個過程姚若夏都冷靜漠然地坐在她的車裏,用望遠鏡望著,賀北光卻看得心驚膽戰。

殺人滅口?這可不是什麽普通的商業競爭啊,難道背後還有更大的隱情?

他正要弄個明白,想著要不要給李從安去個電話,那邊姚若夏的車已經發動了。賀北光遠遠地跟在後麵,又回到了城裏。

從照路線來看,她開車的方向正是李從安父母的家。她卻沒有進到那個小區。而是繞到了邊上的一個小巷。那裏擠著兩排低矮的平房,賀北光看到她走進了其中的一家。

她在門口的超市還買了一些日用的產品和食物。賀北光在門口耐心地等著,約莫半個小時,姚若夏從裏麵走了出來。等著她開車走遠,賀北光步行進入了小巷。

姚若夏剛剛拜訪的是一個佝僂的老太,她正躬著身子整理桌子上的物件,賀北光看到桌子上各式各樣的藥,角落裏還放著一個茶桶,上麵寫著“熱茶”。

“大媽!”他喊了一聲。

老太沒有回答,隻是兀自說著,“真是個好姑娘!”

賀北光轉頭看到了那台助聽器的外包裝,還有攤在桌上的打印紙,標題上有“檢測”的字樣。賀北光腦子一頭霧水。這是怎麽一回事?

他尋思著怎麽樣還是要給李從安去個電話。

他沒有進屋,悄無聲息地又退了回來。回到了車裏,他撥通了李從安的電話,“有什麽事兒快說,我爸媽掉水裏了,現在正在醫院!”李從安焦躁不安地說。

“什麽?”賀北光聽了又是一驚,那麽巧?不對!他眼珠子轉了一下,難怪剛剛落水者的身影如此熟悉。賀北光徹底暈了,難道姚若夏要對付的是李從安的父母?

他正要繼續說話,突然一股冰涼鋒利的金屬感從身後橫到自己的脖子前,賀北光一愣,後麵有雙纖手舉著一張紙條到他眼前:掛斷!

賀北光順從地做了。

姚若夏湊到他的耳邊,低沉陰森地問著,“你在跟蹤我?”

醫院到分局開車大概需要二十分鍾,李從安在路口一個刹車沒踩到底,差點撞上一個騎自行車的老頭。

“他媽的,怎麽開車的,趕著投胎啊?”老頭被嚇得不輕,轉過頭怒目而視。

李從安把頭探出來,“說什麽呢?”然後迅速意識到自己失態,“對不起!”他克製著自己的情緒說道。

十字路口的交警看到這邊有情況,緩緩走了過來,老頭來了興致,“下來,下來!”他自己下了自行車,揮手讓李從安也下車。

李從安看走不了了,把車停到路邊。

“差點撞上我!”老頭義憤填膺地跟交警比劃著。

“傷著沒?”交警問著,手裏拿著一個本子,轉頭看向李從安,“駕照。”

“傷倒好像沒傷著!”老頭上下拍拍,確定自己沒有哪不對勁。

“我有急事,對不起!”李從安從車裏下來。

“有急事,也不能開那麽快!駕照!”

李從安看看表,心裏很焦躁,他把交警拉到了一邊,亮出了自己的證件,交警抬頭看看李從安,“你這不讓我為難嗎?”

“我知道,我真有急事,你看看能不能迅速處理下,我趕著走!”

交警又轉身走向老頭,“有傷著的地方沒?”

“怎麽個意思,包庇啊!”老頭看見兩人在那嘀嘀咕咕,心生懷疑。

“不是,老同誌,我也是個警察,真有急事,對不起,您看這樣行不行,我警官證上的號碼你抄一抄,回頭磕著碰著了,來我們局裏,我一定賠償!”李從安忍不住衝去自己解釋著。

老頭看了看警官證,對了對李從安的臉,“有急事,也不能撞人啊!”不過他的語氣已經軟了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

“怎麽說,還要繼續不?”交警問著老頭。

“那——那就算了吧,還好你沒碰著我,要是把我碰傷了,你想走也走不了啦!”

“謝謝,謝謝!”李從安又上了車。

“慢點!”

拐過路口,接下來的路程,李從安開了警燈。

到了醫院的門口,李從安急匆匆地走進了大樓,又硬生生地拉住了自己的腳步,站在急診室前麵的走廊裏,停了五秒鍾,然後深呼吸,確認自己的情緒不再失控了,才走了進去。

一切都是有預謀的,這不是意外。幾乎不用什麽專業知識都能得出這樣的判斷,李從安問了下基本情況,這樣想到。

木舟被人做了手腳,船中央炸了一個小洞,冰水汩汩冒了上來,幾乎一瞬間就傾沒了小船,對方是下“死手”來的。

“那邊情況怎麽樣?”當地派出所跟過來的一個民警說正在排查,從山莊內部和競爭對手兩條線著手。

“放心吧,我們一定盡快破案!”

“謝謝!”

“說什麽呢,應該是我們感到抱歉才對!”

民警身邊站了一個小夥,說是度假村公關部的經理,他上前一步,“醫藥費我們掏,有什麽需要的隻管提,太對不起了!”

李從安不好說什麽,他心裏在想,會不會是遭人報複?要知道父親也幹過刑警,親手送了不少人進監獄。

那邊的工作李從安插不上手,他決定還是先等等,看看調查出來是個什麽樣的結果。

李從安轉身找醫生,透過縫隙,往急診室裏看,什麽也沒有看到,隻看見一張擔架橫在門縫後的地上,上麵有血跡。李從安心抽了一下,然後感到五髒都開始沸騰起來。他趕緊站起身,“有煙嗎?”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問道。民警拿出一盒煙來,自己取了一支,然後把煙塞給了李從安。

抽上了煙,沒過多久,各級領導就聞訊感到了,“怎麽樣?”先是公安大學的副校長和教務主任,“怎麽會遇上這事!”他們牽著李從安的手詢問著。

“現在還不知道,還在查!”

“病人呢?”

“還在搶救!”

市裏也來人了,政法委的書記,走在最前麵,李從安應付著形形色色的人士。也不知道怎麽那麽快就走漏了風聲。

場麵弄的挺隆重,如果隻是一幫小流氓搞破壞,這次可是撞上槍口了。

似乎還有幾個拿照相機的記者也混在人群中。李從安不太習慣這樣的場合,趁著打完招呼後的空當,又溜到走廊的邊上吸煙。他遠遠地聽見有個領導在裏麵怒斥轄區內的派出所領導,“連公安大學的校長都能遭到襲擊,人民群眾的安全還怎樣保證。”

市局的一個局長,看見李從安,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要堅強點,做好最壞的打算,工作上的事兒有必要的話,可以放一放!”

李從安說,“沒事,我抗得住!”

領導又拍拍他的肩膀。李從安勉強笑笑,這就是當警察的“好處”,不管遇到什麽樣的狀況,也得顯得自己挺堅強。

他吸著煙,有個護士遠遠地看過來,想走近幾步,猶豫了一下又退回去了。走廊裏站滿了穿製服的,李從安抬頭看到牆上貼著的“禁止吸煙”的招牌。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響了,一看是專案組的同事,電話裏說,又發生了一起凶殺案,同樣是網上傳播的屍體地點,同樣留了一句話:我想見到你——隻是這次多了四個字:城中公園。

這次死的是個男性,李從安不由心頭顫了一顫。他看看急診室的門,又看看手機。

好不容易,醫生從手術室裏走了出來,李從安一個箭步衝了上去,“醫生,我爸爸媽媽怎麽樣了!”

李母落水的時候,被船破裂的棱角將腹部劃了一個十公分的口子,加之冰水的浸染,現在身體極為虛弱。李父幾十年的硬朗身體,在這裏倒起到了一點作用,但仍然不可掉以輕心,醫生正在為他做各方麵的檢查,以確保萬無一失。

“總體來說,還算樂觀!”醫生說道。李從安這才鬆了一口氣,看看手上的煙,還有半截,放在地上踩滅了。

他這時候想起自己的事兒來,尋思著是不是要給姚若夏去個電話,這次旅程是她安排的,如果知道發生了這樣的意外,一定會心存愧疚吧。號碼撥到一半,想想還是算了,辦正事要緊。

不走不行了,李從安看看四周,把醫生拉到了一邊,確信父母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之後,找個僻靜的樓梯,下了樓。

他不想被其他人看到,說一些丁丁卯卯的酸話,誰叫自己是幹這一行的呢。

黃色的警戒線已被拉起來。周圍停著不少警車,川流不息的人群,從門口的馬路經過,有些邊走邊看,還有一些,駐足停留了一會兒,瞧不出什麽名堂也就走了。剩下幾個不死心的閑人,圍成一團,紛紛猜測著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一輛銀白色的中巴夾在人和車中間,上麵寫著“勘查”二字,李從安認出那是楊靜靜的。沒想到她比自己到的還早!

年輕的警察站在黃線的邊上,揚手警告李從安不要再靠近,李從安掏出證件,一邊往前走一邊給他看了看。

“在哪兒?”到了跟前,李從安問道。警察用手指了方向。

這是一座不設門崗,隻有斷斷續續矮圍牆的城中公園。建設在一個緩坡上。雖然不大,但綠化的比例卻異常高。除中間一大塊草坪圍著一圈石凳之外,其餘都是被小路劃分開的成片樹林,規劃者很明顯想把它弄成“曲徑通幽”的典範。

平常時候此時此刻,這裏應該聚集著尚未散去的晨練者;會有很多閑暇的小青年和中年人圍著石桌打牌下棋,每一座免費的公園,都是這副模樣。而現在,公園已經被警方清空,顯得空空****。

屍體陳列在靠西邊一片樹林裏。李從安一邊往前走,一邊抑製不住心中的厭倦感。這種感覺以前也有過,可這次卻特別明顯,可能是因為父母受傷的原因。

也許時間還不夠長?李從安想著,又皺了皺眉頭,可今天仍有些不對!他現在的情緒低落到最低點。

他爬上了緩坡,看見幾個警察正彎著腰在右手邊的樹林裏搜索,另一邊被樹擋著的地方,有更多的人圍著。縫隙中央,搭起了一個簡易的白色帳篷,楊靜靜蹲在地上,屍體應該就在眼前。

有時候李從安挺佩服楊靜靜,一個高級知識女性,可以有很多社會身份等著她去轉換,可她偏偏幹的是這行。不知道她在解剖一具屍體,將他們停止生命的髒器,一個個從體內挖出,放進金屬盤子裏時是什麽感覺?

他看見她站了起來,說了幾句話,身邊的助手,將擔架展開,將初步勘查完的屍體抬了出來,楊靜靜轉身看到李從安,跟了過來。李從安剛要和她打招呼,身邊被人拍了一下,原來是也剛剛趕到的肖海清。

“你要不要看看?”屍體抬過李從安身邊的時候,楊靜靜遠遠地問他。

“不用了!”李從安本能地把頭偏向了一側,這個動作有點突兀,楊靜靜一愣,肖海清也一愣。她們沒有說什麽,李從安不自然地四處望望。

太陽還沒有完全曬透被露水弄潮的土壤,抬屍體的助理一個趔趄,差點滑倒在濕滑的小道上,已經被砸得稀巴爛,不成形狀的腦袋從蓋屍布裏露了出來,李從安無法避開這個場麵。強忍著沒讓自己嘔吐出來。

兩人再次詫異地看著他。

過了一會兒,肖海清問道,“你父親怎麽樣了?”

“還行。”李從安答了句,心一抽。

肖海清還是看出了其中的問題,李從安一直想把現在所受的焦慮,轉換出去,可畢竟他也是人,況且往往越是知道如何排解心理壓力的技巧,反而越會受技巧的幹擾,使得問題更為嚴重。就在剛剛,他親眼目睹了自己的父母躺在醫院的擔架上,和現在裝屍體的那副,沒什麽兩樣,盡管見過太多非正常死亡,可對象涉及親人,李從安還是難以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會不由自主地去想,如果下一次運氣沒那麽好,躺在停屍房的是父母,或者就是自己,那會是什麽樣的情形?

“轉換型歇斯底裏症的初步表現。”肖海清平靜無奇地說著。

李從安苦笑,肖海清小題大做了,“沒那麽嚴重!”

她說的是一種將焦慮強壓進潛意識,可能會導致的影響生理表現的官能症。二戰時期,一群美國大兵,四肢抽搐,不得不退下戰場,在醫療所裏,找不到任何病理性的原因,他們的表現又不像是裝出來的。隨軍的醫師懷疑這些症狀起源於“厭戰”的心理原因,果然將他們送回國之後,每個人都毫無理由地痊愈了。

“你確信自己沒事?”楊靜靜不太放心李從安的現狀。

“他隻是需要一點時間。”肖海清在一旁說著,她很有把握。不久之前,比李從安更嚴重的情況正發生她的身上,那時候還是他安慰自己,沒想到那麽快就“調換了位置”。

“有時候我在想,大家都對心理學了解,其實是件挺沒勁的事兒!”李從安恢複過來了一點,“彼此都沒有秘密,想想甚至有些可怕!”他的嘴角咧出了笑容。

楊靜靜稍微放心了一點。

“說吧,啥情況!”

“死亡時間,初步估算是在昨天夜裏十二點到兩點之間,凶器應該是一根直徑30公分左右的實心金屬棍,凶手從身後擊打了受害者兩次,其實一棍就夠了,”楊靜靜頓了一頓,“第一次擊在死者的顱頂,形成凹陷性骨折,顱骨變形直接引起可以致命的穹窿部、額極、顳極出血,另一棍則擊在後腦,”她又停了下來,右手捂在腦後蹲下身子,“就像這樣,第一棍之後,凶手又自上而下的給他來了一記。”楊靜靜重新站了起來,“死者右手除拇指之外,其餘四根手指全部骨折斷裂,創口處還發現了一些油汙。”

“這是第一現場?”李從安問著,他的手裏拿著剛剛遞過來的勘察報告。

“沒錯,屍體周圍發現了襲擊時濺出來的血漬。”

“哦”李從安回答道。

“城中公園,我想見到你。”肖海清重複著網上的那封“信”,補充著說,“既然第二起案子發生了,可以證明‘他們’並沒有聯係上,”肖海清咳嗽了一聲,“很明顯,城中公園也是他們的聯絡暗號。”

“這次沒有提死者的姓名?”李從安心裏已經有了想法。

“沒提,隻有‘城中公園’!”,和張慧佳案不同,死者不是邢越旻和神秘人的交叉點!

李從安就此案又詢問交流了幾個問題,基本可以確認此案與張佳慧案兩案並一案了。

李從安把先前調查的結果大致說了一下,按照肖海清提供的建議和偵查方向,並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收獲。李從安說著,肖海清一直在聽,時不時的提出一些問題,等李從安把所有的一切都說完了,肖海清眉頭也皺了起來。

大家都不說話,想了一會,李從安還是又把劉一邦的案子講了一下,他沒有把自己的猜想說出來,隻是像那天自己捋案情那樣,把整個過程說了一遍。沒想到,這次又和肖海清有了默契。

“那麽流暢?就像有根隱形的線把他們穿在一起,萬吉朋招了嗎?”看肖海清提到了這個問題,李從安知道肖海清也有著和自己差不多的推測了。

“你是說,還有一個人參與了他們的行動?如果陷害的假說成立的話!”聽完李從安的補充,肖海清反問道。她很聰明。

“是的,是不是有這種可能?邢越旻和那個神秘人共同策劃陷害他的父親萬吉朋,被張慧佳遇見了破綻,所以殺人滅口?”李從安問道,“正因為神秘人幫了他的忙,所以才導致邢越旻現在瘋狂地想要找到他?!可——”李從安發現這個推理永遠都無法繞過先前的問題,“神秘人為什麽要躲著邢越旻呢?還有這個人是誰,為什麽要幫助邢越旻呢?畢竟是要殺個人。而且僅僅為了陷害萬吉朋就殺掉無辜的劉一邦?這確實很難想象。”

“我不知道!”肖海清還是那句話,她又想了一會兒,肯定了李從安的推理,“但我想這是完全有可能的。”

“問題是通過對邢越旻調查,發現他的身邊根本不存在所謂的神秘人,不對,”李從安停了一下,“但又如何解釋那個神秘的電話呢,邢越旻身邊確實有個神秘人,不過他是隱形的!”

“會不會白素梅也參與其中?”

對於這個問題,李從安還是胸有成竹的,“可能性也不大,”他明白肖海清的意思,也想到過這個問題,曾經有一組民警,專門偷偷調查過白素梅,“發現她的社會關係也很簡單,電話記錄查詢,也沒看出有什麽問題!”

“有沒有想過,”肖海清沉默了一會,突然又興奮起來,“神秘人和邢越旻是不認識的!”

“什麽,不認識?”李從安不太理解肖海清的意思,“不認識為什麽要幫邢越旻?”

“我的意思是說我們進入了一個誤區,總以為隻有關係密切到很深的程度,神秘人才會幫邢越旻謀殺他人,如果這樣的話,神秘人為什麽不直接幹掉萬吉朋,而多此一舉殺害劉一邦陷害萬吉朋呢,後者的風險一點不比前者小,而且所需要的犯罪技能要求更高,從現場痕跡勘查看,顯然不是職業犯罪人幹的。”

肖海清分析到這,李從安有點明白了,他嚐試著把肖海清沒說出來的話,接了下去,“你的意思是說,最初是因為神秘人想要謀殺劉一邦?不僅他幫了邢越旻,邢越旻其實也在幫他,幫他洗脫了謀殺的罪名?他們是相互利用的關係?”

這個推測比李從安原來的那個,說服力要強得多,“可問題是——”李從安還是有疑問,“為什麽神秘人在事後就不肯見邢越旻,而導致他要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給他寫‘信’呢?”

“他們隻是共生關係,共同做了案之後,不想見麵也很正常。”肖海清分析著,“至於邢越旻為什麽要瘋狂地找神秘人,我不知道。”肖海清最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