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新的迷局
日本的行政區域基本分為都府道縣、市、町和村以及幾個特別市特別區之類的“直轄市”。其中都、府、道、縣是平等的一級行政區,相當於中國的省、直轄市和自治區以及他們的關係;全國除了東京都、北海道、大阪府和京都府外還有四十三個縣,共計四十七個一級行政區,也可理解為中國的四十七個省級單位。每個縣下轄若幹個市,和中國的市級單位亦同;市下又分為町和村。但市町村在日本行政序列中地位平等,沒有隸屬關係,每個村都有地方政府。但從廣義上可以將町理解為鄉鎮或街道一級。
對馬市屬於長崎縣,位於對馬島上,隔朝鮮海峽與韓國相望。從東京到對馬島距離比較遠,劉海虹查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走。最後她上網找了很久才看到有到福岡的飛機,而在地圖上看從福岡可以坐船前往對馬。於是她隻得按網上所說從秋葉原乘坐JR線到濱鬆町站下車,然後換乘空港快速前往羽田機場。
說著簡單做起來難,劉海虹不懂日語,而日本人的英文貌似也可憐得很,雖然她一張嘴對方都能準確地說出幾個單詞,但說來說去都是些歡迎晚安早安之類的詞匯,最後當她乘坐上開住福岡飛機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不過令她欣慰的是從福岡到對馬竟然有另一班飛機可以做。
劉海虹當仁不讓地買了機票,在經過等待、安檢、登機、飛行、下機、出站等一係列諸多手續後她終於站在了對馬島的土地上。想起這次到日本的全部費用都是由提姆讚助的,劉海虹心裏還有些慚愧,看來這件事情完成以後再見到提姆家人時應該想辦法將這些錢還給他們。
不過劉海虹知道,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按地址找到陳天雄的那套房子。
從機場坐大巴到下原町需要一個半小時,劉海虹又在路邊找了個美式快餐店吃了點東西,然後才開始尋找17-9-3號,最後打個出租車,連比劃帶解釋曆盡千辛萬苦才來了目的地。
這是一套依山而建的小型別墅,外麵就是條通往下原町市中心的雙向兩車道的國道。周圍沒有什麽建築,感覺比較荒涼。不過景色宜人,鬆山秀水間灰白色的兩層小樓若隱若現,給人一種帶著神秘心曠神怡感。
劉海虹順著青條石鋪成的小路爬到別墅近前,才發現原來是個獨院型的建築,門前種著一棵合抱粗的蒼勁古鬆。大門是金屬的防盜門,上麵安裝有對講係統和一個密碼盤。她按照陳天雄的信件提示輸入密碼打開大門。院子不大,鋪著青條石磚,比較幹淨。劉海虹來到屋使用第二道密碼開門,然後小心地走了進去。
門口的位置是個大約兩平米左右的玄關,正對著很大的客廳。室內的光線不是很充足,但仍可以看到整個房間為合部中式布局,完全不是劉海虹想象中的日本風格。客廳角落裏置放著一排酒紅色的布沙發,正對著的是電視牆,上麵掛了一個液晶電視。在電視和沙發之前有一個玻璃茶幾,淩亂地擺著幾個青瓷花茶杯和茶壺,甚至在地上還能看一本散落的時尚雜誌。好像主人剛剛小坐休憩還沒有來得及整理一般。
房間裏安靜極了,除了正對門的牆上掛著漂亮的黑色石英鍾正發在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外似乎隻有聽劉海虹自己的呼吸聲。她輕輕地走在實木地板上,就像此刻的心跳一樣:“碰、碰、碰……”忽然,與客廳相近的另一個房間裏輕微地響了一下,好像有什麽人無意中碰倒桌上的花瓶又立即把它抓在手裏倉促間的那種刻意。劉海虹皺了皺眉,從挎包裏摸出手機,亦步亦趨地向那個房間走去。
“吱呀——”門開了。
此時正值得中午,裏屋的倒光線很充足。可以看到這是間槍械收藏室,約有十幾平米;牆上掛滿了有長長槍管和厚厚槍托的不同型號狙擊步槍;正麵的窗戶下一張長條形桌上擺滿了風格各異的手槍,長短大小不同,卻都反射著陽光映射出耀眼的光芒。這讓劉海虹聯想起香港TVB電視劇《陀槍師姐III》中男主角陳小生的那間與魏英姿相戀的槍房,與此刻的這間比起來屋子倒是十分相似,隻是不知道自己的陳小生在那裏,誰又會幫助自己?一時間孤獨寂寞與近日來遭遇的悲苦像漲潮的海水般浸入劉海虹的心房。不過這種感覺稍縱即逝,她很快又恢複了理解和清醒,慢慢走到桌旁打量起淩亂的桌子。
除了擺放著手槍和槍架以外,桌子上還堆了不少東西:各種日文證件皮、幾個女人用的手提包、梳子和化妝盒、電腦鼠標和無線鍵盤等等。劉海虹把它們一一甄別過才發現並沒有什麽異常,隻是在槍群之中有一把槍卻顯得有些與眾不同,因為它沒有與其它手槍一樣放到架子上,而是平放在桌子上,下麵似乎還壓了半個巴掌大小的紙條。劉海虹好奇地拿起手槍,感覺它很沉重,褐色的槍柄上布滿了橫紋。因為不太懂,所以她也沒有在意手槍的型號,隻是隨手放在一旁拿起了槍下的紙條。
“劉海虹小姐,歡迎你參觀我的槍室。如果你看完了就可以上樓喝杯咖啡,我想我們可以好好聊聊。”
沒有署名,沒有日期。幾十個字像幾十把重錘般沉沉地敲在劉海虹的心頭,她鬆了口氣,用手按住起伏不定的心髒,抬頭看了眼天花板。
樓上難道有人?
是誰?
陰謀?
她仿佛看到一雙陰狠的目光正在什麽地方默默地注視著自己。
劉海虹緊緊地攥著手機,緩緩離開槍房,抬腿踏上了二樓的階梯。
與樓下一樣,這裏很舊,很黑還有點冷。一道陰鬱的走廊和兩扇虛掩的大門構成了二樓的全部。劉海虹伸手推開第一扇門的時候完全不知道死神其實已經向她張開了翅膀!
因為……
她看到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自己的麵門。
這,是一把真正的手槍,槍後則是一張熟悉且又蒼老的麵孔。
不是幻覺,不是幽靈,而一個活生生的人。
一個應該已經死去的人此刻正站在劉海虹的麵前。
陳天雄!
“你終於來了。”他冷漠的麵孔上掛著一絲狡黠的笑容。
“陳伯伯?”劉海虹沒有感到意外,隻是輕微地按動了手機的錄音鍵。她知道此刻除了自己沒人能夠救她,一定要冷靜。
陳天雄微笑著望著劉海虹,像是滿載而歸的獵人在看著自己麵前的獵物:“這裏是隔音的,你別指望有人通過手機信號來找到你。事實上日本警方也不會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貿然闖進別人家。當然,這不是中國,你更別想有像李偉那樣鍾情於你的傻帽不顧一切地衝進來。何況,他已經死了。”陳天雄像是換了一個人,雖然依舊無所謂的淡漠,但麵孔上卻隱隱浮現出殺氣,雙眸裏難以掩飾地映射出功利和急切。
劉海虹深深地吸了口氣,在陳天雄臉上,她讀到的是悲哀。
不是沒有想到,而是無能為力。
這是一具被金錢和縱欲腐蝕得隻剩下軀殼沒有靈魂且缺少人性的軀殼,有的隻是剩下的感覺和呼吸。
“你什麽也不會得到。”劉海虹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就像第一次得到獎學金時上台對全校同學講話時那樣從容。
“是嘛?”陳天雄自信地用左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對手銬,飛快地拷在劉海虹的雙手上,然後拉過一把椅子把她按到上麵,用手槍輕輕地頂著她的頭:“今天我不想再用什麽催眠了,你就直接告訴我劉垣生到底給你留下了什麽吧?”
劉海虹搖了搖頭,她知道現在自己什麽都不能說,最重要的是想辦法脫身:“你在塞北市的時候就已經安排好這一切了?”
“沒錯。”陳天雄緩緩地在屋裏踱著步子:“你父親是個疑心很重的人,我在他身邊二十餘年,幫助他攻克了多少難關?可他最終仍將‘涅槃’束之高閣而不向我透露一點信息,即使到有機會的時候也希望控製我幫他做事而不想說明原委。也許他真的忘記了吧。”“你知道嗎?有些東西並不僅僅屬於他一個人?我不能被他拋棄,不能因你們那個所謂的家族而讓我失去這一切!”他突然變得激動起來,聲音也愈發提高了許多:“可他還認為我們僅僅是朋友,而不是合作合伴,他沒有向我透露一點信息,甚至在自殺前還隻是天真地讓我來照顧你,讓我將那那封信交到你的手裏。”
“你辜負了他!”劉海虹冷冷地盯著開始發狂的陳天雄。
“我要得到‘涅槃’,而不是任何沒有憑證信任!”陳天雄的臉色因為激動而變得潮紅,整個人都瘋狂起來:“我又等待了整整二十年!人生能有多少二十年?可是等來了什麽?一個騙局——”“既然你自己想不起來就讓我來幫你,我要得到一切的一切,得到這四十年來的補償——”陳天雄突然哢嚓一聲把子彈壓上了膛:“你要是不說,我就讓你去見你父親。”
“你殺了我什麽都不會得到。”劉海虹從容地站起身子,迎著手槍向陳天雄走去:“想讓我說也要可以,我要知道你為什麽陷害我?”
陳天雄吃驚地望著麵前看似柔弱的劉海虹,笑著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就告訴你這一切。”說著話他歎了口氣,臉色趨於平靜:“我隻有這麽做才能將你逼上絕境,才能讓你主動找到我的線索來日本。而且還可以除掉李偉。”
“這麽說你自己根本沒有中毒?隻是用天仙子毒死了李偉?”
“對,你給李偉倒水的紙杯事先我用天仙子藥水浸泡過又晾幹了;然後為了保險又在咖啡裏注射了一點。而且事後停電也是我安排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你去清真寺拿假方案製造事端以便引來你的懷疑,這樣你才極可能到日本來找我。”
“可宋娜給我的信呢?我父親寫給你的那封信是怎麽回事?”
“它是我偽造的,你父親自殺前隻交給我一個放了孔明鎖的木盒和第一封信,我後來將木盒換成了數字密碼盒。”他停頓了一會兒,悠悠地說道:“我一直在隱忍著,甚至說通了你母親給你做手術做治療,隻是希望能盡快得到關於‘涅槃’——這最後的秘密!”
“這麽說方案的真本在你手上?”劉海虹驀地一驚。
“不錯,周文斌的方案是我從他手裏騙過來的,當時他念在朋友的分上拿出來讓我看,而自己就是在我們搶奪時突然犯了心髒病而死的。”陳天雄忽然陰森森地笑了起來:“我表麵上也是雪狼團的人,但他們卻不知道我的真正目的。殺宋娜的事就讓他們去這幫蠢貨去背黑鍋吧。”“從軍區醫院轉移到日本以後我就一直在觀察著你的動向,後來發現提姆這個家夥竟然一直跟著你,於是就想辦法把他幹掉了他,這一點上其實你應該謝謝我。”
“是啊,我真應該謝謝你。”劉海虹冷冷地說道。
“提姆是‘雪狼團’的人你還不知道吧?”
“什麽?”這下劉海虹真的吃驚了。
“他不僅是雪狼團的人,還是老大的直係部下,你的朋友袁菲菲就是她奸殺的。我利用他們殺了宋娜以後雪狼團的老大應該很震驚,所以才有後麵自斷手腕的壯舉。”
“什麽意思?”
“他們將有所懷疑的雪狼團大部分成員都主動交予警方,以使提姆博得他們的信任。而這一措施也直接導致了我們在國內的眼線全軍覆沒,夠狠啊夠狠。”說到這裏提姆冷哼了一聲,又繼續道:“不過已經沒有關係了,現在你落在我手,我已經完全取得了勝利。”
“你這麽肯定?”劉海虹說著話走到陳天雄近前,舉起手機說道:“我們剛才的對話我已經進行了錄音,並通過Email發到了我的郵箱裏。如果在二十四小時後還沒有人進行重新設置的話郵箱會自動發給塞北市公安局、上海國際刑警組織和日本警方。”劉海虹將手機在眼前晃了晃:“雖然你屏蔽了手機信號,但你卻忽視了我拿著的是一台海事衛星電話接收終端,在全球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收到我的信息。”說完很大方地將手機遞給陳天雄:“你別指望可以從我嘴裏得到什麽。”
陳天雄的臉色倏然間變得異常可怕,他沒有接劉海虹的手機,取而代之的卻是沉默。
可怕的沉默!
許久,他終於平靜地開口了:“我們來做個交易吧。現在我已經得拿到了方案真本,隻差你父親留在你身上的關鍵信息。我知道你還沒有想到,所以我來幫你回憶,將來得到的財富全歸你抑或說是你家族所有。”說完他又補充道:“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就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不可能。”劉海虹恬靜地望著他說出了最後的答複。
“你真的不害怕嗎?”陳天雄緩緩舉起了手槍,臉色也倏然變得溫柔起來:“孩子,那我就告訴你這個秘密……”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槍聲忽然響了,一個人倒在了血泊中。
手槍沒有走火,所以躺下的不是劉海虹,而是陳天雄自己。
這時劉海虹才注意到門口的位置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一個穿著黑色西服,戴著黑手套,臉上蒙著黑紗的人。
他(她)很瘦,不能判斷出性別。
他(她)默默地望著劉海虹,扔下手中的槍轉身離開了房間。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劉海虹很吃驚,許久才走過去陳天雄的口袋裏找出鑰匙打開了手銬。
陳天雄的後心中彈,胸前血肉模糊一片。
這時,樓下傳來紛遝的腳步和嘈雜的叫喊,劉海虹想下樓看看出了什麽情況。誰知想剛走了幾步,她就開始有種天地倒置的感覺,腳下酸軟渾身無力而頭重腳輕。
於是,她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