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涅槃,結束吧
西山公墓坐落於美麗的西郊小白山下,毗鄰“察哈爾烈士陵園”,由原“察哈爾革命公墓”改建而成,是全市目前最大的公墓類建築群。遠遠望去青山翠柏間紀念塔與火化爐上矗立的煙筒首印相攜,墓碑成林,卻也蔚為壯觀。
劉海虹順著水泥台階慢慢地踱在碑林當中,抬眼望去天地間灰蒙蒙的,煙霧與白雲交織相錯,氤氳著片片迷茫和數不清的未知下每座墓碑都像一個耄耋老人般用陰鬱的眼光望著路人,等待著與他們相聚的時刻。
她輕輕地站在一座黑色大理石的新碑前停住了腳步,把手中的鮮花放到祭台上,緩緩地蹲下身子望著墓碑上工整的字體,眼淚靜靜地流淌著。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哭。是感歎自己多舛的命運?還是為了這墓碑下已經化做塵埃的他感覺到傷心?也許都有吧!劉海虹抬起雙臂,觸手卻是冰冷的石碑,這個有著敏捷縝密思維並聰明絕頂的警察已經不複存在,就像所有曾經覬覦“涅槃”的人一樣。
雖然目的不同,可他們有著機同的結果;人生,何嚐不是如此?
照片裏的李偉與有如他們第一見麵,目光幽邃深沉,像一口沉澱千年的古井。他在望著她,眸子裏放射出不甘的光芒。
“你是劉海虹嗎?”一個清脆的女聲從身後傳來。劉海虹漠然轉身,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身後已經站了一男一女兩人,說話的正是左邊的女孩。
她的年齡不大,至多與自己相仿。娟秀的麵龐上鑲嵌著一雙靈動逼人的眼睛,小巧的五官很別致均勻;身材高挑,氣質不俗。用漂亮來形勢絕不過分。女孩身邊的男人大約有三十多歲,長得很結實,麵孔微黑,看上到充滿了陽剛般的男人氣息。
“你是?”
女孩指著麵前的墓碑微微一笑:“我叫成小華,是李偉的朋友。”說著話他指了一下身邊的男人,道:“這是我老公,橋南分局刑偵處支隊長劉厲。”
“分局刑偵處支隊長?”劉海虹冷漠地上下打量劉厲。自從李偉死了以後,她開始對警察有種莫名其妙的反感,她說不清楚是為什麽,也許與他們誣陷自己殺人有關吧,反正心理總有種怪怪的感覺。
“你好。”劉厲很客氣地和劉海虹打著招呼,開門見山地說道:“你的事情之前李偉都和我說過,我希望得到你的幫助,將境內外的非法文物組織一網打盡;這樣也能還你父親一個公平。”
劉厲的坦率讓劉海虹著實吃了一驚,她沉吟著問道:“你現在負責調查李偉的死因?”
“不,我和李偉和私交很好,所以不可能讓我去查。而且他也是在死前幾天才和我說起這件事的。他當時曾交代我說如果他出意外就照顧好你的安全。至於你父親留下的‘涅槃’,我們一至的意見是解鈴還須係鈴人,也就是由你親自解開謎底。這也是必須要做的事情,否則無論是境內外的文物組織還是你這裏我想都不會死心吧?”
一股暖流從心底湧上,劉海虹回頭望了眼墓碑上微笑的李偉,輕輕歎了口氣:“這麽說李偉早就對自己的死有預感?”
“嗯,他也許知道對手的強大,所以才找到我淡了關於你的事情。”劉厲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在這兒等你好幾天了,就是想告替李偉問你一句話。”
“什麽?”
“你怕嗎?”
“怕什麽?”
“死亡!”
劉海虹的心輕輕顫抖了一下,要說對死亡毫無感覺是謊話,但想到父親的囑托和李偉的期望,她又覺得一切都無所畏懼:“不知道,不過我的確想完成父親的囑托,找到地下佛龕取出國寶。其它的,暫時還不會考慮。”
“好,我相信你。”劉厲用讚賞的目光打量劉海虹:“你的事情我已經交代過了,李光這幾天就會繼續尋找證明你清白的證據。我相信很快就能撤銷立案。”
“有線索嗎?”提到自己涉嫌殺人的事情,劉海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有點杯弓蛇影,一見警車就會想是來抓自己回去的。雖然心裏無所謂,可仍有種奇怪的恐懼感徘徊在身體裏。
“那個撞死宋娜的司機已經找到了,是受一個綽號叫‘麻雀’的人指使雇凶殺人的。而這個‘麻雀’與前幾天綁架孫家富的劉大軍劉大鵬兄弟及死去的李海琛都有共同一個上級,也同屬一個組織”
“雪狼團?”
“對!不過目前我們隻能從這些成員口中了解到雪狼團的存在,至於這個組織的其它情況都還是空白。你父親二十多年前曾經組建過一個叫雪狼團的機構,由於在軍區大院都以軍隊建製稱謂,所以俗稱為雪狼團。但後來的情況就不清楚了。”
“能肯定陳天雄就是雪狼團的人嗎?”
“不能,我們缺少有力的證據。而殺死袁菲菲的凶手基本已經鎖定目標了,不過牽涉問題較多,所以要等幾天才能抓他歸案。”
“是誰?”
“暫時還不能告你,但希望你能放心,我們絕對會保護好你的安全和國家財產不受損失。”
“我隻希望完成父親的遺願,至於東西是誰的和我無關。”劉海虹說著對他們點了點頭,向下山的小路走去。
“等下。”劉厲追上劉海虹,將一張名片交到她的手中:“有情況及時聯係,希望你能對我們今天的談話內容保密。”
“好的。”
劉厲看劉海虹越走越遠,躊躇著喊了一句:“我們難道不能合作嗎?”
劉海虹停住了,不久之前,抑有另外一個人對她說過這句話。
那是個很有風度的美國人。
“我考慮一下。”她頭也沒回,拐彎的時候看到劉厲與成小華依舊站在原地望著她的方向出神。
迤邐在林**上,劉海虹仔細地梳理著這段時間的經曆。從袁菲菲的死亡想到了陳天雄的設計自殺以及李偉被害,甚至包括之前的母親與那個稱為孫海健的人。看來自從二十六歲生日後逐漸得到“涅槃”計劃開始,陰謀與恐怖就伴隨在她周圍呈幾何基數遞增;死亡的人越來越多。如果不能及時製止的話以後隻有更多的人愛到牽連,有更多的親人朋友死於非命。想到這裏,劉海虹隱隱理解了父親當年進退兩難的窘境。
劉海虹停住腳步,抬頭仰望天空,心裏暗暗地輕呼著父親:“爸爸,您告訴我應該怎麽做嗎?”迷茫之間劉海虹仿佛又回到了軍區大院醫院,見到那個稱之為埃庇米修斯的年輕人。此刻的他正用堅定的目光打量著劉海虹,好像在說:“繼續下去,替你父親完成願望。把軍區大院的秘密徹底揭開!”
繼續下去?劉海虹默默地低頌著他的話,長長地歎了口氣。談何容易啊!陰險的“雪狼團”、神秘的境內外文物組織,誰不想得到這個秘密?自己孑然孤獨,甚至沒有一個可以依賴的人。
要進行下去嗎?
父親一直想通過得到蕭太後地宮的文物來振興家族,使他們這個曾經在曆史上無比顯赫的貴族後裔再次矗立於財富和榮耀的巔峰,讓自己讓後代享盡世間的榮華富貴和虛榮包裹的永世迷茫。
可有這個必要嗎?
不能否認,父親的確為她留下了巨大的財富**;但同時也給她帶來了更多的困擾和痛苦。他將家族興旺的重擔沉沉地壓到了劉海虹身上。可是,難道隻有金錢才能帶來快樂和地位嗎?劉海虹不這樣認為,她相信父親所謂將文物找出來交予國家隻不過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幌子,真的目的則是為了得到後,用之交換傾國的財富。否則,他不會將已經基本到手的東西束之高閣,因為如果交於文物部門那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雖然他是自己的父親,但劉海虹仍然不讚同他的看法。
“爸爸,你將最重要的線索留在女兒身上,就應該同意由女兒來決定它的未來。無論我們家族曾經守護這些財富有多少年,現在是時候該由我來結束它時刻被覬覦的命運了。”劉海虹輕輕地說著,麵孔也變得堅毅起來。
對,將它完全交於國家,其它的則應該由國家去做。任何人都沒有權力決定將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為之已有。
這樣自己安全,對任何人也安全,永遠不會再有因為涅槃的紛爭和悲劇。
劉海虹釋然了,她緩緩地轉過身,又向山上走去。
她決定去找劉厲,由他帶自己取回自己在陳天雄那裏拿到的《涅槃實施方案綱要》。此時她已經可以理解陳天雄的自殺的目的了:他是想用死來捍衛好友的囑托,讓任何妄圖得到方案的人都永遠地消失。
包括李偉,也包括他自己。
他最後是在用無聲的語言來堅定劉海虹完成“涅槃”計劃的決心啊。
可是他錯了,劉海虹絕不對是那種為了利益可以犧牲一切的人。她隻希望可以過上平靜的生活,可以找到一個相愛的人白頭偕老。
僅此而已。
結束“涅槃”就不會再有這一切的一切。
“父親,原諒我吧。”劉海虹痛苦地抽搐著,直到劉厲和成小華發現了她。
“你怎麽了?”成小華看到複又回來的劉海虹臉色蒼白,非常關心地跑過去扶住了她。
“謝謝,我沒事。”劉海虹友好地朝成小華擺了擺手,然後對劉厲說道:“你也知道,我父親把‘涅槃’計劃最關鍵的問題留給了我,所以我有權力決定自己應該怎麽做。”
“那你想怎麽做?”劉厲顯然沒有明白劉海虹回來的目的。
“陳天雄教授用死來阻止包括警方在內的外力介入,把方案留給我,想叫我完成父親的遺誌。”劉海虹停頓了下,繼續道:“可是我感覺應該結束這一切,否則還會有更多的人為此送命。”
“你說陳天雄是為了阻止別人得到‘涅槃’計劃方案來自殺的?可他為什麽要陷害你呢?”劉厲對劉海虹的推測有些不解。就聽劉海虹解釋道:“他不是陷害我,是在給我壓力。我懷疑陳教授本身也是‘雪狼團’的成員,並受他們威脅殺死我。否則他也不會留下這麽多的疑點給我有保釋或脫身的機會。”
“這也是我很疑惑的地方。你想怎麽結束?”
“馬上拘捕所有與‘雪狼團’有關的成員,將他們一網打盡。然後由我來配合文物部門結合方案找到地宮地址。”劉海虹回答得幹脆利落,這番話倒把她身邊的成小華嚇了一跳:“你,你不想自己找到‘涅槃’?”
“不,我希望拯救更多的人。”劉海虹笑了下,也感覺自己這話說得有點過於正氣凜然。其實雖然她不願看到更多的人死,也不想惹來太多麻煩才是事實。
成小華也笑了:“嗯,說得真好,你是我見過最有氣勢的女孩。”
劉厲點了點頭,沉吟道:“你這麽想很好,文物部門我去協調,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不過‘雪狼團’的事可能不會那麽快。”
“為什麽?”
“現在我們沒有他們事實的全部犯罪依據,也不了解這個組織情況,貿然行動不太好;而且如果這麽大張旗鼓的行動對你也不利。最好還是先偷偷的配合文物部門想辦法確定佛龕地宮地址進行保護才是重中之重。”劉厲說著想了想說:“我認識一個文物專家,要不然咱們現在就讓李光拿著方案一起去找他聊聊,看他能不能用他的關係影響一下上麵,先給地宮立個項。”
塞北市察哈爾雙子星大廈1803房間裏,提姆正對著筆記本電腦戴著耳機認真地監聽著。他從麵前堆積如山的可樂瓶子中抓了一個沒喝完的仰脖倒進嘴巴,然後抽出一支雪茄點燃,又撥通了老大的電話。
“他們現在要去找一個文物專家,可能對我們不利。”提姆對老大的計劃總是心存疑惑。
“沒關係,你隻要保證劉海虹的行動在我們掌握之中就可以。監聽器沒有問題吧?”
“不會有問題的,我放到他的包裏了。你知道,女孩子的提包夾層是很難發現藏東西的。”老大似乎思索了一陣,複道:“必須阻止劉海虹和那個警察的行動,還要把方案搞到手。”
“怎麽辦?”
“按計劃行事。”
“不!”提姆差點跳了起來,麵孔因為焦急緊張而瞬間變得蒼白猙獰。“那樣劉海虹也會死掉的。”
“提姆,現在事情已經開始往我們不希望看到的方向發展了,你難道想在中國被槍斃?”
“不,他們根本沒有那個權力,我不是中國人。”
“可你現在就在中國。”
“必須要這麽做嗎?”
“是的,按我的命令行事,不要讓他們活著走出文物專家的房子。”
(三月十七日)晚上八點,劉厲帶著劉海虹和李光來到了馬誌田教授位於古宏廟街的家。馬教授今年六十出頭,退休前一直在察哈爾省立博物館進行文物保護和鑒定工作。這個脾氣古怪的老頭除了那些幾千年的“破銅爛鐵”外幾乎沒有什麽朋友,他每天的愛好就是前往工作了三十多年的博物館看看它們,然後在那兒站上一天。隻在那時,他才會感覺到充實。
不過劉厲和他關係卻很好,無論從鄰居還是劉厲的幾次幫助都讓他不能拒絕這個年輕人的任何要求。
當然,隻要他能辦得到。
“這份東西很古怪。”馬誌田抬起頭,揉著發酸的眼睛放下手中那本《涅槃實施方案綱要》,臉上的表情同樣古怪。
“什麽意思啊?”劉海虹關切地問道。
“如果真按你們所說軍區大院有蕭太後地下佛龕地宮的話為什麽這裏一點沒有透露?這個方案裏開頭說了很多關於耶律氏家族的淵源,後來又介紹了包括‘田黃如意輪觀音並須彌座蓮台像’在內的文物,可一字都沒有提地宮的事情。”
“什麽,沒有?”劉厲一把搶過方案匆匆翻看著,最後絕望地抬起頭,恨恨地說道:“我們被陳天雄騙了,他另有目的。”
劉海虹沒有說話,她想起孫家富曾經過說過有一真一假兩份方案的話,看來這本就是假方案無疑了。此刻的她業已感覺到陳天雄殺死李偉和自殺都不是出於偶然,更不是自己猜測的以死來逼迫她去完成父親的遺願。
可是他這麽做到底是為什麽呢?那真正的方案又藏在那裏?
隻有李光沒弄明白是怎麽回事,低聲問了劉厲才憤憤地大聲說道:“原來是本假方案,我早就覺得這個陳天雄和死去的劉垣生一樣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忽然停住了,似乎也感覺不太對頭,紅著臉望著劉海虹。
劉海虹雖然對李光沒什麽好感,但畢竟受過高等教育。聽他出言不遜,隻皺眉看了看他。倒是劉厲有些惱怒,礙於馬誌田的麵子沒有發作,隻狠狠地瞪了李光幾眼。
李光雖然心裏不以為然,但看到劉海虹和劉厲的臉色,也多少有些歉仄,躊躇著是不是說幾句道歉的話,卻猛然間嗅到一股異味。他大驚失色,站起身就往外跑:“你們聞到沒有,是不是著火了啊?”劉海虹和劉厲經他提醒才聞到煙味,也跟著跑了出去。而身後的馬誌田教授兀自沒反應過來:“著火了?那裏啊?”
馬誌田家住的古宏廟街屬於市北郊,相對較偏僻。再加上又是獨門獨院的平房,所以周圍鄰居不多。此時屋外火光衝天,不知從那裏堆積來的雜草將屋前屋後圍個了嚴實。
煙順著門縫窗戶擠進來,越來越濃。
劉厲從**抓起條枕巾順手倒了點茶水蒙住口鼻子就往外跑,剛走了幾步屋裏的燈就滅了。他摸索著衝到門口,推了半天門卻紋絲不動,不由心下一驚,暗道:糟糕,被人算計了。就在這時,耳邊響起了李光的大嗓門:“劉支隊,門窗都打不開,外麵火勢很猛啊。”
“找濕布堵住鼻子爬地下,快給局裏打電話。”劉厲大聲回答著向屋裏的人都發出警告。緊接著屋裏的人亂做一團,叮當之聲不絕於耳。眼見火光衝天,一股股熱浪卷著濃烈的煙霧彌漫了整個房間,將幾個人緊緊包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