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提姆的陰謀

中午一點。

首都國際機場的候機大廳裏,提姆正惴惴不安的來回踱著步子。他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不時抬起手腕看時間。然後焦躁地把手機拿出來再放回去。

美國那邊已經兩次打來電話催問,甚至還有十多分鍾就要檢查登機了。可老大還是沒有任何消息,這不由不讓提姆感覺到緊張和困惑。如果再耽誤下去的話真害怕中國警方會找到什麽線索來抓捕自己。想到被他殺死的袁晶晶,提姆不由得伸手在胸前畫了個十字:“仁慈的主啊,請寬恕我的罪孽吧,靈魂汙濁的人應該迅速得到審判;任何文明與它的產物都永遠應該屬於能給它們帶來更好條件的地方。阿門!”

這時,電話響了。

“喂,是老大嗎?”提姆拿起電話,感覺到那邊的聲音有些低沉,似乎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

“你準備好了嗎?”老大仍舊冷冰冰的。

“是的,聯合航空公司的班機,直飛舊金山。我們再開車過去,這樣安全一點。錢損失了一小部分,其它的我都存到瑞士銀行了,去美國可以直接提。那邊也已經都安排好了,可以很方便地去找‘涅槃。’”

“我知道了,以後在外麵不要提這兩個字。”

“明白。”

“計劃有變,我們暫時不去美國了。”

“為什麽?”提姆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

“陳垣生的紙條和我們掌握的線索沒有交叉點,美國的目標太多,很難一一查正。”“那樣會花費很長時間的,恐怕夜長夢多。”

“那怎麽辦?”

“從劉海虹身上確定線索。”

“還是我?”

“對。”

“不,我不能去。”提姆往左右看了看,然後壓低聲音急促地說道:“你要知道,警方已經找到那個女人了。他們很快就把矛頭對準我的,我不能再冒這個險。我要馬上回美國。”

“你不能去提姆。”老大的語氣堅定得沒有絲毫緩和的餘地:“警察那我來安排,他們不會找到你的。而你嘛,想辦法把劉海虹搞定就可以了,記住,線索隻有她一個人知道。”

“不,不,不。我不能因為這個丟了性命。”

“你應該相信我能力提姆,如果不是我事先更換了袁菲菲在學校的物品、頭發和DNA樣本,你早就進去了。放心吧,我保證他們不會找到你的。而且你不僅會得到地宮地址這最關鍵的線索。”

“哦,你還有什麽別的東西給我嗎?”

“有,而且是你最感興趣的。”

“什麽”

“劉海虹!”

“什麽?”提姆差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為了成功必須犧牲一些東西。如果你按吩咐去做,我就想辦法把劉海虹給你。”

提姆開始有些猶豫了,眼前開始浮現劉海虹靚麗的倩影。許久,他才吞吞吐吐地問道:“真的沒有問題嗎?”

“放心吧,我保證。不過在我沒有宣布事情結束之前你要保護劉海虹的安全,不能動她。而且她也不能永遠屬於你。”

“這是什麽意思?”

“我不會留下任何一個活口。”

“OK。哪怕隻有一次都可以。”提姆的臉上堆滿了猥褻的笑容。

“那好吧,你把機票退了,等我電話。”

此時二百公裏以外的塞北市橋南分局審訊室裏,劉海虹正端坐在椅子上和麵對兩個警察發呆。她沒什麽可交代的,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索性一言不發。到了這裏劉海虹甚至有了種莫名其妙的輕鬆感,與其每天擔心受怕絞盡腦汁的冥思苦想不如在放任自如,管它真假,都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可是一想到父親和責任,她又變得猶豫起來。

李光從煙盒裏抽出一支香煙點燃,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然後有些不耐煩地敲著桌子:“劉海虹,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你是第三次來這屋了,一句話沒說。你想扛到什麽時候?你說你不舒服我安排房間讓你休息,該吃飯吃飯,該放鬆放鬆。你還要我們怎麽對你?其實我不想把你當嫌疑人對待,也知道你的苦衷和難處,隻要你說出為什麽要蓄意殺害李偉和鄭鼎天,我不僅不會為難你,還會為你請求寬大處理。”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忽然提高了嗓門:“可你要是再來這一套,我光用證據也能定你的死罪,讓你說是給你機會。”

“我說了,我沒有殺人,也沒想過殺人。”劉海虹平靜地回答道。

“沒有殺人?那你口袋裏的天仙子是怎麽回事?”

“那是鄭鼎天讓我去大院後街藥材批發市場‘簡氏藥材行’取的,老板是個姓魯的男人,鄭鼎天交代說是中藥菟絲子,並沒有告我說什麽天仙子。”劉海虹回憶著取藥時的情景複述了一遍,但並沒有說鄭鼎天的原名叫陳天雄。

“可據魯錢交代鄭鼎天給他打電話時說是給你天仙子,而你當時隻說來拿鄭鼎天交代的藥,並沒有說藥的名稱,對吧?”

“是的。”劉海虹記得當時比較著急,所以從魯錢手裏匆匆拿上藥就走了。

“你難道不知道菟絲子和天仙子外形雖然相近,但藥效大不相同嗎?它們一味是治病救人的良藥,一味是致人死命的毒藥!”

“我不知道。”麵對咄咄逼人的李光,劉海虹沒有絲毫妥協的意思。

李光冷哼一聲:“那李偉和鄭鼎天杯子水裏的天仙子痕跡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有你的指紋?”

“咖啡是我倒的,但我沒有下毒。”劉海虹想了想,補充道:“飲水機裏的水也許本身就有毒。”

“飲水機我們也做了化驗,是完全幹淨的;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杯子裏含有天仙子的成分。而且你自己為什麽沒有倒水?”

“隻有一個懷子了。”

李光抬頭想了想,然後示意身邊的警察記錄,又問道:“你和李隊在鄭鼎天那裏到底談了什麽?為什麽那個保險櫃上也會有你的指紋?保險櫃裏放的是不是這份方案?”李光說著取出從劉海虹身上搜出的那份《涅槃實施方案綱要》扔到桌上。

劉海虹倒吸了口冷氣,她現在才發現自己好像已經完全陷入了一個編製好的大網裏。從接陳天雄的電話開始自己就已經一步步地走進了她的圈套。

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最後他自己不也中毒了嗎?劉海虹咬著嘴唇躊躇,最後想到了父親的托付和家族的重任。

說清楚,出去才有機會弄明白真相,才能完成父親遺願啊。她囁嚅了很久,才緩緩地把從接到鄭鼎天電話到停電時遇到像袁菲菲的女孩宋娜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李光聽得很認真,還不時用筆記錄著什麽。最後看劉海虹說完,才沉吟道:“你知道袁菲菲已經死了嗎?”

“好像還沒有確認。”劉海虹起了那天晚上李偉接到的電話。

“後來又去袁菲菲家做了DNA取樣,已經基本確認被燒死在郊區的那個人就是她。”李光似乎對劉海虹的話有所感觸,口氣也變得緩和了許多:“我一直認為袁菲菲的死並不是孤立或偶然的,現在好像越來越能印證這個看法了。實話對你講,現在的證據對你很不利。除了你身上搜出的天仙子以外,保險櫃上也發現了你的指紋。這不能不讓我們猜測你是為了騙取這本《涅槃實施方案綱要》而殺人滅口的。除非你能拿出更多的證據,所以我希望你能配合一點,好好回憶一下還有別的線索沒有?”

劉海虹沉著地點了點頭,咬著下唇慢條斯理地回答道:“我說的都是實話,鄭鼎天,也就是陳天雄對我們說的隻有這些。至於他為什麽設計陷害我,我也太清楚。不過……”說到這裏她停頓了幾秒:“我猜想一定與父親留下的東西和雪狼團有關,你們可以從這裏下手。”

李光破天荒地笑著搖了搖頭:“沒有任何有力的證據顯示這個組織的存在,甚至我們連從前的成員名單都沒有,所以這是無法查證的。而你說你是契丹的後裔及你父親所說的蕭太後地宮現在還都是傳說,存不存在還都是問號。你沒看電視嗎?連曹操墓都說不準真假,別說是什麽涼殿地宮了。”“我真搞不懂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為了也許不存在的東西你爭我奪,難道安居樂業很難嗎?”

他最後這句感慨把劉海虹說得一愣,不由自主地接口道:“你是個國家公務員,收入每個月都會有保證,而且還不低。但大多數人可跟你不一樣,他們需要每天早出晚歸的工作,去努力賺錢,也許還沒有或很少有休息日。即使這樣還要麵臨強大的工作壓力和失業下崗的危險。同樣貸款買房,你隻不過是拿出工資的一部分而已,不用考慮沒有收入怎麽還貸的問題,可他們呢?除了人性貪婪造成的貪汙外,你什麽時候見過公務員或事業單位的在編人員業餘時間去盜墓或打劫的?”

“你這是什麽意思,怎麽為犯罪分子講話?難道我們工作不辛苦?”

“你們當然很辛苦,可是他們更辛苦。雖然買賣文物是犯罪,但有時候你如果站在他們的角度就能想明白。與其每天辛苦受罪,不如幹點來錢快的。不過,我也不讚同犯法。”

李光臉色微變,嚴肅地說道:“你這個思想很危險,衝你今天這話我也得好好查一查你。”

劉海虹歎了口氣,小聲說:“隨便吧,我隻是就事論事。是你自己說想不通的嘛,我告訴你,你還要查我。”

李光被她氣樂了,擺手道:“算了,你這小姑娘還真有意思。不說這個了,你還是想想其它線索吧,也許對你有什麽幫助呢。”

“真的沒有什麽了,他當時隻對我們說了這些話,對了……”劉海虹說到這裏從上衣口袋掏出那封信說:“宋娜給我的就是這封信,你們可以找她核實一下;這本《涅槃實施方案綱要》是我從清真寺取回來的,你們也可以去那兒看看;還有,幫我找到那天晚上打車送我去清真寺的司機就可以證明那段時間我不在案發現場了……”劉海虹正說著,一個警察推門從外麵走了進來,壓低聲音在李光的耳邊說道:“小李,分局劉支隊來了,要見你。”

李光愣了一下,馬上對記錄的警察打個了招呼就匆匆離開了審訊室。

提姆開車趕回塞北市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風刮得很緊,不時把樹枝一類的東西扔到車窗玻璃上發出“啪、啪”的聲響。他邊詛咒著這倒黴的天氣,邊不停地拔打著電話。

“喂,楊律師你好。我叫提姆,是朋友推薦來找你的,相信你已經知道了。我有一些事情,必須得到你的幫助。”

“我知道了,需要我做什麽?”聽聲音楊律師顯得有些疲憊。

“我的一個朋友被抓走了,其實她什麽也沒做,我想這一定是誤會。現在我不知道她在哪裏,也不知道她怎麽樣;你能幫我把她找到,然後再弄出來吧?我相信你可以的。”

“我先了解一下,提供一些信息給我。”

“她叫劉海虹,二十六歲,軍區職業學院法學專業的三年級學生。昨天夜裏在軍區中心醫院門前被帶走的,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查查,你等我消息吧。”

“你最好快一點,我很擔心她。”提姆說這句話時,微微有種觸電的感覺傳遍身體,使他又想起了劉海虹。也許這句話是真的吧!他這樣在心裏安慰自己。

“我知道了。”姓楊的律師很快就掛掉了電話。提姆歪著腦袋想了會兒,然後跳下車拿出手機撥通了老大的電話。

一天以後。

早春的冷風席卷著沙顆咆哮在城市的上方。天空中懶散飄浮著幾朵白雲,太陽發著疲憊無力的光芒穿梭在雲層和灰暗的天空中,像一顆掛在頭頂的凍丸子。

劉海虹走出公安局的大門,卻沒想到迎接他的人是提姆。她略帶驚訝打量著這個中年白人男子,問道:“羅傑斯教授,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是專程來接你的。”提姆望著憔悴俊俏的劉海虹,甚至有了些許心疼的感覺。

“剛才那個姓楊的律師難道是你找來的嗎?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你又為什麽要救我?”一連串的疑問剛剛在腦海中形成,就被劉海虹擲地有聲地拋給了提姆。

提姆聳了聳肩,誇張地指著天空說:“我們難道不能找個地方說話嗎?我都快被吹成木乃伊了。”

劉海虹點頭四下看看,然後指著前方說道:“前麵就有個肯德基,我們去那裏聊吧?”

“好啊。”提姆紳士般地拉開車門,作了個請的手勢。

肯德基塞北市宣化路餐廳盡頭一個靠窗戶的位置上,劉海虹低頭抱著一杯九珍果汁,手裏拿著根薯條在桌子上隨意畫著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幾何圖形。對麵的提姆則拿了杯可樂,微笑著望著她:“你知道嗎?很多人無聊時都喜歡用手或什麽東西在紙上無意識地亂塗亂畫圖案,雖然他是下意識的,但每個人基本上隻塗畫一種圖形。而這種圖形和性格是有很大關係的!”

“是嘛,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劉海虹的聲音不大。其實此刻她腦子裏很亂,因為摸不清提姆的來意,所以說話比較謹慎。

“經常塗畫三角形的人,思維敏捷,能很快理解新概念。他們喜歡通過邏輯推理以尋找結論;喜歡塗畫圓形者,胸懷韜略,但不到時機不輕易外露,這類人知道如何為自己的將來製定計劃;經常塗畫些小鋸齒圖形的人,思想敏銳,有分析能力和批判精神;喜歡塗畫大鋸齒圖形的行為,是緊張感突增的表現,例如,當你聽課時,如果受到老師的點名批評後,你畫的圖形通常多是大鋸齒形。而續打圈者多是通情達理、有安全感、與世無爭的人;喜歡塗畫橫直或交叉線的人,一般都精力充沛,平時閑不住,無時無刻不在找事幹 ……”提姆滔滔不絕地發揮著自認為非常卓越的口才,直到劉海虹很客氣地打斷了他:“羅傑斯教授,你是怎麽知道我被抓的?”

“哦。”提姆意猶未盡地結束了長篇大論,沉吟著說:“你知道,我一直和學生們關係不錯。就在昨天我前往機場準備趕回緬因州的時候我接到了袁菲菲的郵件;事實上郵件在之前很久就發給我了,但我的黑莓手機出了點問題,所以在機場才收到。袁菲菲在郵件裏說她犯了一個大錯誤,很後悔但又不得不做。而這個錯誤會給你帶來災禍,所以希望我能幫你。她還說可能我是她當時唯一可以信賴的人了。”提姆說著話還不時偷偷打量著劉海虹的臉色。

“所以你就找我了?”劉海虹不知道提姆說的都是事先編好的謊話,以為袁菲菲指的是當時要燒死自己事情。她心裏多少有些釋然,似乎為好友的過失找到了借口:菲菲要燒死自己時她身邊還有一個人,很可能那個人一直在用什麽要挾著她,她這麽對待自己是逼不得已。而在此之前她已經給提姆寫了郵件,隻是提姆後來才看到了而已。想到這裏她充滿感激地望著提姆,微笑著點了點頭。

提姆幾乎走遍過全世界每個繁華的角落,最善於察言觀色。看到劉海虹已經開始落入圈套,不由得心花怒放,他甚至開始幻想和劉海虹在一起的時刻了:“嗯,可能我不聰明,花了很長時間才找到你,讓你受了這麽多的痛苦。不過感謝上帝,你終於出來了。”

“是啊,感謝上帝。”緊接著劉海虹又問他:“那你是怎麽把我弄出來的?”

“這個是律師的功勞,他很能幹。”提姆誇張的比劃著:“我隻是和警察打聽你的案情,而楊律師負責救你出來。他說你的案子沒有立案,而且疑點很多,應該不難,然後就花了一天時間弄你出來了。”

“可是那個叫李光的警察說我的案子很重,是涉嫌殺人。”

“你不要管它,全世界的警察都是這樣的。”“他們說你殺人並沒有直接的證據。而且由於水是幹淨的,一次性杯子裏裝毒藥也不可能,所以陳天雄要下毒陷害你隻能從咖啡上想辦法。而我們恰恰就在裝咖啡的袋子裏找到了一個已經補好的細微針孔,非常不容易被發現,楊律師說這個孔就很可能是他注射毒藥用的。”

“你是說陳天雄把天仙子藥劑裝在注射器裏注射到袋裝速溶咖啡中?那他如何補好針孔呢?”

“用打火機輕輕地點一下!”提姆說著掏出打火機比劃著:“不過你說的那個女孩我們沒有找到,而且清真寺的那個房間沒有你的足跡和指紋,不能證明藏著東西或你去過。”

“怎麽可能?她說她叫宋娜,是我們學校新來的學生。”

“人是有,不過已經死了!”提姆認真地說道。

瞬間,劉海虹的腦袋嗡的一聲,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正從四麵八方向自己擠壓過來;同時另一根看不到的繩索已經悄悄的套上了她的脖頸。“蓄意謀殺?”

“車禍。”“按你說的時間她是在回學校的途中被一輛卡車撞死了,肇事車輛還沒有找到。”

“那就是沒有人證?”

“暫時是的,但我們還是想辦法將你保釋了出來。”

“謝謝。”劉海虹輕輕地歎了口氣,不經意地說道:“那下麵該怎麽辦呢?”

“如果想徹底洗脫自己的罪名就必須知道他要得到什麽,我可以幫你。從陳天雄入手,一定會找到突破口。”

劉海虹連忙點頭致謝:“嗯,我知道了,謝謝你羅傑斯教授。真的很感謝你救我出來,不過下麵的事情我想考慮一下。”

此時的她已經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了。

提姆望著麵前這個看似柔弱卻果敢剛強的女孩,隻得又聳了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