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真假陳天雄

孫家富暫時還沒有死。

當年輕的男人就要扣動扳機的時候,他的身後率先響起了槍聲。另外一個壯碩的大漢抬腳將屍體踢到一旁,抻手把孫家富拉了起來。與此同時,緊接著兩聲槍響,包括帶孫家富進來留小胡子男人在內的兩個人都躺在了血泊當中。

“你好,我叫劉大鵬。”大漢笑了笑,指著身後個子略矮一點的同伴說:“這是我兄弟劉大軍。”

“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這個你不用管,我隻想知道他剛才的問題你到底想不想說?”劉大鵬的聲音陰森森的。

“我真的不知道。”孫家富看到劉大軍打開卷簾門將汽車開了進來,然後將兩具屍體扔到了汽車上。

“你是不想說了?”

“不……”孫家富的心突然顫動了一下,他明白此刻如果自己再堅持下去的話很有可有就會命喪當場。不知為什麽,剛才那種視死如歸的勁頭突然沒有了。“劉垣生隻把地宮入口的秘密交給了一個人,除了她之外誰都不會知道。”

“劉海虹?”

“對!”

劉大軍笑了笑,用槍指著孫家富上車,然後順著公路一直開到了市區外一處荒涼的河岸。他將孫家富拽下汽車,從懷裏摸出了手槍。

“你要幹什麽!”驚慌失措的孫家富望著黑洞洞地槍口,驀然回憶起了幾十年來與劉垣生相識的往事。

“垣生,我來找你了。”他心裏絕望地說著閉上了眼睛。不過很快就又重新睜開了。

因為一道道劇烈的光線突然從四麵八方,從草叢中照到了四個人身上。緊接著警察像從天而降一般將劉家兄弟包圍了起來。正中一個年輕英俊的男警察身邊的漂亮女孩卻不是劉海虹又是誰?

他們沒有給孫家兄弟更多的反映時間,就將倆人按倒在地。而孫家富卻處在混沌中迷迷瞪瞪,望著走上近前的劉海虹許多才問道:“虹虹?你怎麽在這裏?”

劉海虹看到平安無事的孫家富也很激動,她先給李偉和孫伯相互做了介紹,然後才說道:“我們到那個汽車美容店沒有找到人,但看到好多血。我當時害怕極了,真擔心你是被不是被他們打死了。”

“那後來呢?”孫家富接過李偉遞給自己的煙。

“後來小劉猜測租房的人和綁架你的人很可能是一夥的,也許找到其中一個就能找你,最起碼也能得到一些信息。於是我們就和房東要來手機號讓、進行了定位。誰知道一跟就跟到了這裏。”李偉一邊點煙一邊笑道。“戴眼鏡的死者就是與房東租房的男人,這兩個家夥幸虧沒有關掉他的手機。”

他們正說著旁邊一個警察走過來,指著劉家兄弟道:“被他們殺死的三個人是河南來的文物走私販子,好像其中一個在軍區大院有個親戚,打聽到這兒有東西就跟來了。那個戴眼鏡的就是他們老大叫李海琛,海歸,有點能力。在本地以汽車美容院為根據地和雪狼團合作,但具體的事他們也不清楚。他倆今天隻是奉命得到信息後就除掉他們的。”

“回去再審,告他們,如果表現好可以給立功機會。”李偉說著一招手:“收隊。”

剛上車,劉海虹就拿出了照片。

孫家富的臉色倏然變得晦暗起來,他盯著照片良久未語,眯著眼睛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麽,車裏的空氣立時凝重起來。劉海虹望著孫家富滄桑的麵孔,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這個人不叫鄭鼎天。”孫家富指著照片裏的鄭鼎天否定了劉海虹的意見。

“什麽?他明明是鄭鼎天教授啊。”

“他叫陳天雄,和你父親在一個實驗室工作。”孫家富斬釘截鐵的說道。

“陳天雄?”劉海虹的腦海中立時浮現出那個細長眼、國字臉的老人。陳天雄不是給自己送信的那個人麽嗎?怎麽這個鄭鼎天教授又變成了陳天雄?他們到底誰才是真正的陳天雄?

“這個人叫周文斌,也是你父親單位的同事。”孫家富指著照片裏劉垣生身邊留著黑胡子的男人說。他停頓了一下,望了眼前麵開車的李偉悄聲對劉海虹耳語道:“據說你父親把‘涅槃’計劃的方案和線索分別交給了兩個人,我猜測就是周文斌和陳天雄,而開啟地宮的核心秘密卻是在你自己身上。”

“您怎麽知道的?”劉海虹驚訝地問道。

“聽剛才逼問的那些人說的,我想應該不會錯。”

“那鄭鼎天呢教授呢?”

“我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你最好確定一下。”孫家富漠然搖頭。

劉海虹打開車窗,讓呼嘯的冷風吹拂著她有些發燙的腦門,同時在緊張地整理著自己紛亂的思緒:如果正如孫伯所說父親把“涅槃”計劃的方案和線索留給了陳天雄和周文斌的話,那這張照片就是父親給她的提示。可現在的問題是到底誰才是真正的陳天雄?是交給自己信件那人還是鄭鼎天教授?難道鄭鼎天教授才是真正的陳天雄?可那個送信的人又是誰呢?劉海虹想到這裏讓李偉把她送到軍區大院,她想去安全署找找那天給自己送信的老人。

李偉和孫家富都有些奇怪,但無論他們怎麽問劉海虹都不想在事情沒有眉目之前告訴他們。無奈之下李偉隻得開車先把劉海虹送到軍區大院門口,望著她上了公共汽車,才扶著方向盤歎道:“這孩子的脾氣真倔。”

“和他父親一樣,獨立性太強了。”孫家富的目光中閃爍著無限的回憶。

劉海虹連軍區安全署的大門都沒進去就讓保安給攔住了,無論她怎麽解釋對方都不讓進。一個留著平頭的小保安從屋裏拿出幾張通訊錄,抖著手說道:“不是我們不幫你聯係,我們這裏真沒有一個叫陳天雄的。”

“那有沒有名字前兩個字叫陳天什麽的?”劉海虹不甘心地問。

“沒有,我們這裏連姓陳的也隻有三個人而已。”說著話保安把名單指給她看。

“你們幾點下班?”

“十二點。”

“那我等著好了。”劉海虹退到門口,緩緩地打量著每一個路過的人,心想反正已經來了,那不如索性等下班把人都看一遍。因為她總感覺那天自稱陳天雄的這個人讓自己來安全署是有深意的。

其實每個人的一生都會有很多機會,有時候也許就在一念之間失去了整個人生抑或中得到了心儀的所有。而劉海虹人生的另一個轉折點就是從決定等待這個所謂的陳天雄開始的。

沒有對錯,卻是另一段極為慘痛的開始。

因為,她終於等到了那個人。

他一如見麵伊始,麵孔間布滿了疲倦;青青的眼圈包裹著細長的眼睛。就在看到劉海虹的瞬間,這雙本來黯淡的雙眸裏放射出興奮的光芒。

一閃而過,隨即又恢複了平靜:“你終於來了。”

“你不是陳天雄?”劉海虹的聲音很小,分量卻無比沉重。

他點了點頭:“不是,我本來叫做武建斌。”

“為什麽?”

“覬覦‘涅槃’的人太多,隻有這樣才能讓你安全地找到他。”

“他是誰?”

“鄭鼎天,也就是真正的陳天雄!”

“果然是鄭鼎天教授。”劉海虹點了點頭,其實早應該猜到的。她微笑著又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假如我找不到你呢,你們會怎麽辦?”

“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武建斌說得非常肯定。

劉海虹向武建斌點了點頭,然後向公交車門站走去。她想,也許現在已經該到一切都結束的時候了。看來父親當年的托付沒錯,他選擇了一個謹慎小心又充滿智慧的人。

陳天雄(鄭鼎天)真的是劉家的救星嗎?

從軍區大院出來,劉海虹先去藥材市場取了陳天雄讓他拿的中藥,然後坐車來到了醫院。在三樓診療室,終於見到了陳天雄教授。

“我應該叫您陳教授呢還是鄭教授?”劉海虹的性格總是那麽直率,問得陳天雄幾乎沒有反應的時間。

很快,他笑了:“我終於能把二十年的囑托交給你了。”陳天雄低沉的聲音在封閉的空間中回**著,聽起來深邃而又遙遠。就聽他接著說道:“你知道嗎?二十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擔憂著自己是否可以完成好友的信任和你家族的重任。現在,我終於要解脫了。以後的事情將由你獨自來進行。”說到這裏他用手托了下鼻梁上的眼鏡:“不過在這之前我們要完成下麵的治療,否則以你的健康狀況恐怕不能承載你父親的期望。”

說著他指了指屋子正中的躺椅,讓劉海虹坐了上去。

“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治療了,如果將來你感覺不好可以再加療程。”說著話陳天雄打開錄音機,用一種特異舒緩的音樂慢慢地引導著劉海虹放鬆,逐漸進入了睡眠。

月夜,荒野,古墓!

劉海虹知道,自己又來到氤氳著未知的夢幻中了。這次會遇到誰呢?她茫然四顧,隻見遠處遍地蒿草包圍之中一座高大的方形樓宇建築巍然屹立,月光下建築上的各色琉璃瓦閃爍著炫目的光芒。她抬頭望去,卻發現自己就站在石頭牌樓前麵。她慢慢地順著被人踩出的蜿蜒小道向樓宇走去,緩緩地來到了樓下。

這是一座由青磚砌成的長方形圓頂建築,高約十多米,長也有七八米。正中一扇厚重的拱形木門微微洞開了一個縫隙,露出裏麵一絲昏黃的燈光。劉海虹緩緩抻出雙手,輕輕地推開了大門。

“吱——呀——”似乎是幾百年第一次迎接訪客,木門發出了興奮的呻吟。劉海虹迎著屋裏晦暗的燈光,亦步亦趨地走了進去。青條石鋪的地板隨著她的腳步發出“咚咚”的聲音,四壁回**著這沉悶與蕭索,使劉海虹感覺像是走進了豐都城時聽到前世那種撕心裂肺的哀號。當她開始適應這黯淡光線的時候,卻發現一個年輕的男人正站在屋子當中對她微微地笑著。

埃庇米修斯?

劉海虹驚疑間睜開了雙眼,發現自己依舊躺在陳天雄那間掛著厚厚燈芯絨窗簾、點著昏暗吊燈的治療室裏。她麵前的陳天雄滿頭大汗,正用關切的目光注視著自己:“他是誰?”

“埃庇米修斯!”

“誰是埃庇米修斯?”

“我也不知道,隻知道他叫埃庇米修斯。”劉海虹的腦子還是一片空白,她有點起不起來自己昏睡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麽了。

“你還能回憶起這座樓具體在那裏嗎?”

“在……”劉海虹緊張地搜索著記憶中的點滴,但得不到一點頭續。

門突然開了,李偉麵孔上掛滿了嚴肅與莊重,眼角中甚至期許著幾點殺氣。

“陳天雄教授,你不覺得以治病名義給劉海虹實施催眠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嗎?”

陳天雄的眼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他望著李偉閉上眼睛,坐到了身邊的另一張躺椅上。過了很久,他才艱難地開口了:“李警官,感謝你對劉海虹的關心。可是你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執行劉垣生對我的信任及囑托。”

“哦,我倒想聽聽你的解釋。”李偉有意無意地把手放到腰間的槍套上,目光炯炯地盯著陳天雄。

陳天雄看了眼已經恢複過來的劉海虹,帶著歉意的口吻說道:“不好意思虹虹,陳伯伯沒有和你說實話。”接著他又長出了一口氣,才繼續道:“我們去辦公室屋裏談吧,這兒一會兒還有人來。”說完他率先站起身,帶著李偉和劉海虹來到走廊盡頭的專家辦公室。

陳天雄疲憊地坐下,指著屋子角落裏的飲水機對劉海虹說道:“虹虹,我有點累,你幫我衝杯咖啡提提神,給李警官也衝上。”劉海虹站起身從桌上取過陳天雄的水懷,在飲水機下麵取出兩袋速溶咖啡給他衝了一杯;然後找出最後一個一次性紙杯,又給李偉衝好,才靜靜地坐在他身邊望著陳天雄。

喝過咖啡的陳天雄精神似乎有些好轉,他撫摸頭頂稀疏的頭發,用深沉的語調傾訴道:“這還得從二十年前說起。當年劉海虹的父親劉垣生大學畢業以後就分配到塞北市政治局工作,那會兒他還是個愛好考古,有熱情有魄力的研究生。我們也是那會兒認識的。後來在一次我們和他一場在和他大學老師孫家富家聊天中劉垣生發現古籍中提到的一本契丹時期的佛經竟然與自己家傳的另一本佛經極為相似,於是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家傳的佛經?”在劉海虹的印象中自己家裏並沒有這麽一本佛經。

“對,這兩本佛經都是用契丹文寫的,一本是《金剛經》一本是《大藏經》,你家現在沒有是因為你父親已經把它交公了。”陳天雄對劉海虹解釋了一句,轉過頭對著李偉繼續說道:“後來劉垣生發現自己家族原來還是契丹名將耶律斜軫的後代,而耶律斜軫死後其子耶律太光一支就駐守其墓畔,似乎是為了保護什麽秘密。”

“是什麽秘密?”

“你別急,聽我慢慢說。”陳天雄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接著往下說道:“後來他通過大量的文獻資料及家族手劄查閱發現原來耶律斜軫生前就極受契丹太後蕭綽所器重,曾為她在其夏季用於避暑的涼殿下建有地下佛龕一所。此佛龕裏供有大量的奇珍異玉,其中‘田黃如意輪觀音並須彌座蓮台像’堪稱寶中珍品。據他說有先族在筆記中記載此佛像用整塊田黃石打造,高一尺有餘。如果此載不虛的話那這座佛像即使不算曆史價值也有上千萬元了。所以不難理解為什麽耶律太光會世代鎮守於此了,他是替信佛的蕭太後守寶啊。”

“那這麽說我父親的‘涅槃’計劃就是想得到這件寶貝。”劉海虹插言問道。

陳天雄搖了搖頭:“你父親不是那種見利忘義小人,但多少有些看重名利。他的‘涅槃’計劃其實是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把‘田黃如意輪觀音並須彌座蓮台像’交於國家藉此一夜成名來重振祖上雄風。”

“原來是這樣!”劉海虹終於明白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對父親留下的東西感興趣了。

“後來劉垣生在得知軍區大院很可能就是當年涼殿舊址,所以才不惜一切代價讀了研究生物理專業,調入了軍區航天局工作;因為當時想進軍區大院是極為困難的,他這樣做的目的也是方便尋找涼殿地宮入口。而在這期間他成立了名為‘雪狼團’的宋史愛好者社團,以便更多的了解關於契丹的信息和資料。”

“為什麽叫‘雪狼團’呢?”一直沒說話的李偉突然問道。

“好像劉垣生當年在郊外飼養過一窩白色的雪狼,不知道他從那裏弄來的,時間長了他也於這些狼仔產生了較深的感情,就以這雪狼命名了。”

聽到這裏劉海虹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這個“雪狼團”竟然是父親所創,而自己見到的那隻白色的雪狼一定就是他當年那窩雪狼的後代了。看來現在的“雪狼團”雖仍然飼養雪狼,但早已和他當年的成立時的初衷大相徑庭了。她剛想到這裏,就聽陳天難的聲音忽然變得異常神秘:“可就在劉垣生的‘雪狼團’成立不久,這個開始以研究宋史為目的的組織竟然出了件大事,就是這件事使後來的事變得撲朔迷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