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家族

提姆緊攥口袋裏的槍柄,望著走過來一臉公事公辦的警察,手心手背盡是汗水。就在他琢磨著是不是裝作不懂中文蒙混過關的時候,劉海虹卻率先認出了他:“你是羅傑斯教授?”

提姆一驚,裝著不認識劉海虹的樣子,盡量若無其事地微笑著點了點頭,用中文回答道:“哦,你也是我的學生嗎?”

“是啊,我和袁菲菲一班,不過沒有參加口語補習,所以您並不認識我。”劉海虹熱情地說。

一提到袁菲菲,提姆心裏就像被幾十磅的鐵錘重重砸了一下,他掃了眼劉海虹身後麵色鐵青的幾個警察,勉強說道:“原來是樣,我也很久沒有見她了,她還好嗎?”

“她死了!”李偉搶先回答著往前走了一步,站到劉海虹身邊向提姆敬了禮:“你既然認識袁菲菲那我想知道你們最後一次見麵是什麽時候?”

“我的上帝,她為什麽會死?”提姆嘟囔著看了眼麵無表情的李偉,隻得繼續道:“大概是兩個星期以前吧,我們結束最後一堂口語課的時候。你要知道,我在緬因州的妻子前天剛回美國就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所以我需要再盡快趕到那裏處理這件事情。而且這段時間我一直和妻子在一起,我們去了北京、上海。”提姆臉上帶著旅遊者的喜悅,好像完全沉浸於那次美妙的旅行,說完這些又意猶未盡的補充道:“中國很美!”

“謝謝。”李偉麵帶微笑地等他說完,很巧妙地轉移著話題:“那你今天去哪裏玩了?”

“哦,我剛從中國的家裏出來,要去北京。明天早上的飛機,我不能耽誤。”

“這樣啊。”李偉退了一步,有些漫不經心地打量著提姆的汽車:“你的車真棒,我能進去參觀一下嗎?”說著話手已經放到後車門的拉手上,就等提姆點頭應允了。

提姆心裏一沉,微微回頭望了眼後背箱,那裏堆著袁菲菲所有的衣服。

這個中國警察難道發覺了什麽?提姆的腦袋裏飛快地思索著,嘴裏的回答卻很讓李偉滿意:“當然可以,這是我的榮幸。”他一麵說一麵將槍抓得更緊了,打算實在不行就奪路而逃。

李偉拉開事車門,就在剛想進去時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他接起電話,臉色微變,然後壓低聲間對劉海虹耳語道:“技術組的同誌用袁菲菲的牙齒和她遺留在學校醫務室的DNA做了比對,證明那個燒死的人不是袁菲菲。”

“不是菲菲?那她去哪兒了?”劉海虹一下子愣住了。這個人又為什麽會佩戴袁菲菲的首飾?

李偉的聲音很小,但近在咫尺的提姆還是聽了個大概。一時間他也糊塗了,歪著頭想了半天也沒弄明白為什麽燒死的人會不是袁菲菲。李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走了,祝你平安。”

“啊……謝謝!”提姆慌忙發動汽車,帶著疑惑消失在黯夜當中。

李偉望著Q7遠去的影子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要回局裏才能知道。你要去哪兒?我先送你回去吧。”

劉海虹歎了口氣,謝絕了李偉的好意:“我要回家,前麵路口就能打車,我自己回吧。”她想了下,又道:“如果有什麽別的消息記得打電話給我。”說著話她又掏出手機看了看,轉身向另外一條通往市區的公路走去。

剛才李偉打電話的時候劉海虹的手機收到了她訂製的天氣預報短信,這時她才想起傍晚收到的那條陌生短信以及那個神秘的郵件地址。雖然她還不清楚郵件是誰發的,但對於目前完全陷入混沌迷茫中的劉海虹來說這無意是一條重要的線索。

家裏挺亂,基本還保持在她上次離開時的狀態,劉海虹想起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不禁有些悵然若失。這時,對麵住的孫伯探頭走了進來。他將一把房門鑰匙交到劉海虹手裏:“你上次走時沒有拔下鑰匙,我正好路過,就幫你簡單收拾了一下。怕你回來進不去,所以要是沒睡就一直開著門等你呢。”

“哦,謝謝。”劉海虹望著這個熱心的老人不禁有些感動,母親去世後的這幾天她一直有種莫名其妙的孤獨感,加上近來接踵不斷的瑣事使她幾乎已經忘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惦記著自己。就見孫伯若有所思地拍了拍劉海虹的肩頭,沉吟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還有更重要的工作等著你呢。我和你父親是幾十年的老交情,如果有什麽事情就來找我。”

劉海虹感激地送走孫伯,然後坐到桌麵打開電腦,啟動Outlook郵件客戶端開始接收Pandora@bronze.com的郵件。

寄信的地址依舊是Epimetheus@bronze.com,標題也和上次一樣簡單。劉海虹匆匆打開郵件仔細地閱讀起來:

劉海虹:

你好!很高興你又讀到了我的信。雖然目前我們隻能用這種沒有感情的電子文字來交流,但我相信隻要我們彼此信任對方,無論采用何種方式抑或是相距多遠,都能迸發出似火的熱情。這種感覺會來得很快,也很熱烈,就像瞬間覆蓋龐貝古城的維蘇威火山一樣,勢不可擋。

相信我,不久之後它就會亦來到你的身,為你講述那些你做夢都想象不到的真相。不過這次我們還是從第一封信結束時說起吧。

上次最後我說要告訴你一些關於你家族的事情,這次我們就從這裏開始。故事很長,我們不能一次說完,所以我會揀一些比較重要的告訴你,其它的則需要你自己去一點點了解,這樣才能逐漸接受。

下麵正式開始。

你父親是一個非常聰明能幹的人,他精通物理、數學、曆史、建築和工程學,還是名很不錯的結構工程師。前一陣看到美劇《越獄》,甚至有種主人公邁克爾?思科菲爾德就是以你父親劉垣生為原型塑造出來的感覺。他們一樣聰明,有著相同精彩的人生;隻是思科菲爾德沒有你父親傳奇般的家族身世。因為他原本就不是漢族人。你父親或許應該叫做耶律垣生,是遼代名將耶律斜軫的第三十二代後人。

曆史上的耶律斜軫是與耶律休哥齊名的遼國名將,官至太保。極受遼景、聖二帝和太後蕭綽器重,屢立奇功。《遼史》上說他“性明敏,不事生產……有經國才,召問以時政,占對剴切,帝器重之。”遼乾亨四年,也就是公元九八二年,遼聖宗九歲登基。當時朝廷內憂外患,內有諸王宗室二百餘人擁兵握政,盈布朝廷;外有宋朝欲借機北伐,收複被石晉割棄的燕雲十六州。太後蕭綽以寡母弱子麵對虎視最高權力的宗室諸王,勢孤力單,處境艱危,形勢嚴峻。幸虧耶律斜軫率舊臣力保,才得以穩固朝政。他曾對太後蕭綽言道:“信任臣等,何慮之有!”從此成為蕭太後的左膀右臂,在燕雲之戰中大敗宋軍,俘虜了號稱“楊無敵”的宋將楊繼業,成就了他人生事業的巔峰,為遼宋對峙局麵的形成奠定了基礎。

統和十七年,遼國興兵南下,耶律斜軫病逝於行軍途中。蕭太後親自送殯,賜明器,敕葬於望雲川炭山北三十裏涼殿之畔,尊其“生死守衛皇上太後”遺言。後其三子耶律太光命複於帝,願世代守陵於此。元朝建國後改劉姓,成為其地旺族。

其實曆史上耶律阿保機建遼之後,因為追慕漢高祖皇帝,便已將自己的耶律氏兼稱劉氏。後遼亡國,很多契丹人都改為劉氏,以至元朝時就耶律氏為劉氏的觀念。說到這裏你應該猜到你父親在知道你家族淵源之後為什麽會想盡一切辦法調到軍區大院工作了吧?因為軍區大院就是千餘年前耶律太光守衛之處,也就是耶律斜軫的陵墓所在附近。

不過當時耶律太光世鎮於此不僅是為其父守陵,更重要的卻是要為遼國守護一個極為重要的秘密。這也是你父親後來一生的追求以及與你母親相識的原因。

不過今天我準備先說到這裏,後麵的事情我會慢慢告訴你的。祝你好運!

你的朋友:埃庇米修斯

二〇一〇年三月十二日

劉虹海把這封沒頭沒腦的郵件看了幾遍,呆呆地望著屏幕出神。她有些無法接受郵件裏的內容,但仔細琢磨起來似乎有些道理。難道自己真是耶律斜軫的後人?可父親追求的這個秘密又是什麽?與涅槃及他給自己留言中所說的“天大的秘密”又有什麽聯係嗎?抑或是說耶律太光世代其實一直以守陵之名保護的遼國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能再想下去了,頭緒越來越多,越多越亂。看來父親當年留下線索給陳天雄,並且讓她轉交自己那一定有很強的目的性。劉海虹關上電腦,輕輕地屋裏踱著步子。看來現在是有必要找陳天雄問個究竟了,既然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搞出來的,那就直接就找他解決。有道是“解鈴還需係鈴人”嘛。想到這裏她停住腳步,想著如何能找到那個叫陳天雄的人。

上次他交給自己信件的時候說如果有需要就到軍區安全署找他。現在正好有時間幹脆去那裏看看,也許有什麽新發現也說不定。想到這裏劉海虹就要轉身出門,卻無意中在餐廳的角落發現了一簇白毛。

她蹲下身捧起白毛仔細看著,發現這竟然不是一般的毛發。首先它比人的毛發略粗,有點像犬毛。但質地極為堅硬且有彈性,似乎與犬類毛發現有所區別。一瞬間,劉海虹突然想起了母親去世當晚和後來夢中看到的那隻白狼。對,一定是它。

可它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劉海虹站起身,仔細回憶著當時的細節:那天自己從清真寺回來就見袁菲菲在門口等她,當她們回家後就發現母親去世了。再後來警察來清理現場,錄口供。因為與客廳較遠,所以他們並沒有進餐廳。接下來和袁菲菲他們幫母親料理後事,然後打開那個盒子找到魯班鎖時白狼就出現了。因為是晚上,所以劉海虹他們當時並沒有注意這家夥從那裏出來的。何況門是上了鎖的,最有可能的解釋就是這隻白狼一直藏在家裏。

如果真是這樣它又被放在哪兒呢?

劉海虹四下打量著,最後終於把目光定格在廚房的碗櫥下麵。她的判斷沒錯,在寬大的碗櫥底層,劉海虹又找到了更多的狼毛和一席草墊。

袁菲菲!劉海虹輕訴著這個昔日好友的名字,傷心到了極處。看來這隻白狼是袁菲菲早就處心積慮藏在那裏的,目的就是趁亂得到盒裏的東西甚至取了自己的性命。如果不是自稱埃庇米修斯的神秘男人出現她一定會命喪狼口的。

難道這就是自己的朋友?二十多年的友誼在利益麵前顯得是那樣催脆弱和不堪一擊。也許不能說友誼太淺,隻能怪籌碼太重。劉海虹深深地吸了口氣,來到父親的書房,仔細地望著牆上的各種符號和滿架的圖書。不禁歎道:“爸爸,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麽?為什麽不能讓女兒過正常人的生活啊!”

淚水潸然滾落,劉海虹似乎看到了父親那堅定的麵孔和聽到他充滿磁性的聲音:“虹虹,從你誕生到這個家族就注定了不平凡的命運。原諒在你成長的過程中爸爸不能幫你什麽,不配做一個稱職的父親。但請你相信,爸爸將會留會你一份享用終生的財富。爸爸知道你一定可以解開秘密完成這個任務,而最後的秘密也終會屬於你。努力一點,我相信你!”

劉海虹擦幹眼淚,緩緩地來到發現字典的那塊地板前,又下意識地揭開了那塊釉麵磚。 字典已經被王維拿出去了,但劉海虹卻奇跡般地發現那天他們太著急,竟然沒有發現字典下麵原來還麵朝下放著一張照片。她用顫抖的手拿起照片,像是在捧著聖旨的欽差。

心髒開始劇烈的跳動。

因為她知道,父親留下的每一件東西都將是揭開最終秘密的重要線索。這個隱藏於最底下的東西無疑是至關重要的。

可它又是什麽呢?

就在劉海虹準備翻開照片一看究竟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