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周一下午,我請了半天假跟鄒媛媛一起去了D大。在院辦辦公室門前,她悄悄告訴我,那個戴眼鏡的女老師就是我該找的人。

“你進去就說你是我媽就行。”

我猶豫了一下:“這不好吧,我這麽好看,可你像你媽。”

鄒媛媛撇了撇嘴,似乎有點不認同,但是礙於有求於我,也不好說什麽:“你就敷衍一下我們老師就行,你是不是真的我媽並不重要。”

“這樣啊,那咱們進去吧。”

她又拉住我:“老師是要見你,我去不去無所謂,我這兒還有事兒,一會兒你這裏完事後給我打電話啊。”

我正要叫住她,她卻已經跑遠了。

我心裏有點鬱悶,這到底是誰的事兒啊?我本來挺生氣的,可是又想到自己已經來了,也不好就這麽打道回府,於是就敲了敲門進了辦公室。

我自我介紹是鄒媛媛的家長,老師一聽我這“身份”,臉色就沒好到哪兒去。

我足足被罵了半個小時,還賠了1萬多塊,苦口婆心說了一大車好話,最後好歹是保住了這死丫頭的學位證。

出了門我就心裏犯嘀咕,果然這丫頭跟我要錢向來都是手到擒來。上次買包我沒給她錢,這次我就把錢賠給了學校。

我氣鼓鼓地打了個電話給她:“你在哪兒呢?”

她那邊鬧哄哄的:“我在籃球場,你要過來嗎?”

我當然要過去了!我那1萬多塊怎麽也得買頓罵吧!

我按照她指的路,出門右拐再左拐,果然就看到一個不大的籃球場。我人還沒到跟前,就聽到一陣高過一陣的呐喊聲。

我怎麽聽著他們叫的名字有點像“秦悅”呢?

我走近一看,果然就見籃球場上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奪球、運球,好靈活。可惜半天沒見他進一個球——防他的人太多了,他連接近籃筐的機會都沒有。

這笨蛋,這種時候就不要堅守個人英雄主義了嘛,該傳球就傳唄。

正在這時,就見秦悅突然舉起了球,卻是對著籃筐的方向。

不是吧,那麽遠……

周圍那群嘰嘰喳喳的女生終於安靜了下來,但是很快,伴隨著球落入球筐,呐喊聲又響起來了,氣勢更甚。

這小孩運氣還真不錯。不過我說什麽來著?他肯定很受歡迎,看看場邊那些女生看他的眼神,就和看人民幣如出一轍。

我想到我的十幾歲,也曾遇到過這樣的男生,長著一副人神共憤的好皮囊不說,成績排名全係第一,而且籃球打得也特別好,尤其是三分球,幾乎百發百中。可是,幾年之後的大學同學聚會上,我幾乎沒認出他來,那禿頂大肚油膩中年男的形象徹底毀了我印象中的那個少年。更過分的是,我還聽有的同學說,他當初為了省點開房的錢,帶著女朋友借別人的房子解決生理需求。所以說,“男神”真的是很片麵的一個詞。

正在這時,一聲哨響,中場休息,而那個籃球卻骨碌骨碌地朝著我滾了過來,最後正停在我的腳下。

秦悅順著球看過來,陽光中他的汗水晶瑩剔透。他肯定看見我了,但他又轉過頭去,弓著腰對著地麵氣喘籲籲。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他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他認識我唄。也是,畢竟在我家做鍾點工的事與男神的形象不符。既然如此,我也就假裝不認識他,掏出手機打給鄒媛媛,可是我打不通她的電話。

我再一抬頭,發現秦悅突然朝我走來。與此同時,我隱約感到一些探尋的目光,似乎也都跟著他的身影投向了我。

“你怎麽在這兒?找我?”

我搖頭:“我來辦點事,路過。”

“哦。”他把手裏的一瓶礦泉水遞給我。

“不用,謝謝。”

他見我不接,於是自己擰開瓶蓋,灌了幾口。

我說:“你球打得不錯。”

他用手背擦了擦嘴邊的不知是汗還是水的痕跡,沒承認,也沒否認。

他扭頭看我:“你真沒事兒?”

“我能有什麽事非得跑這兒來找你?”

他似乎笑了一下:“也是。”

這時我看到籃球場邊的一棵大樹後,一個人影正在上躥下跳地朝我揮手,那不就是我的好侄女鄒媛媛嗎?

她躲什麽躲啊!

“你……”

秦悅似乎還有話要說,但我急著去罵鄒媛媛,也沒顧上理他:“我還有事,先走了啊。”

說著,我也沒留意秦悅的神色,便朝著鄒媛媛藏身的那棵大樹走去。

“你搞什麽啊,鬼鬼祟祟的!”見到鄒媛媛後,我劈頭蓋臉就是這句。

鄒媛媛卻是一臉驚喜:“小姑,你認識秦悅?”

“別扯別的,學位證你還想不想要?”

“對對對,那事兒你幫我搞定了嗎?”

我看著她殷切的小臉,猶豫了一下說:“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搞定了。”

鄒媛媛臉上的笑容一僵:“什麽意思?”

“我已經盡力了,該賠的錢都賠了,但你們老師非說要再觀察觀察你,如果你到畢業都不再犯錯,而且考試都能及格,就發證書給你,否則學位證就真的沒有了。”

鄒媛媛的肩膀一垮:“可我才大一啊。”

“可大部分人大學四年都不會犯什麽錯,也不會掛科。”

我朝停車場走去,鄒媛媛也跟了上來,她倒是很快就接受了現實:“觀察就觀察,總比直接說不給強。”

我上了車,她也跟著上了車:“今天我回家。”

我轉過頭看著她:“我說鄒媛媛,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好欺負?”

她立刻搖了搖頭。

“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傻?”

“當然不是。我就是覺得你比我爸媽和我奶奶都通情達理。”

這話我愛聽,但是該說的話我還是要說清楚。

我的語氣比任何一次都要嚴肅:“這是最後一次了,知道嗎?看在咱倆都姓鄒的分兒上。”

她當然知道我指的是什麽,她看著我,表情也難得的嚴肅:“小姑,我怎麽覺得你跟之前不太一樣了,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兒了?”

我發動車子:“不一樣就對了。”

我送鄒媛媛回家,在路上她問我:“小姑,你怎麽會和秦悅認識?”

“他是我病人的家屬。”

“哦。”她點點頭,“那你們剛才說什麽了?”

“你問這個幹什麽?”

“你沒說你是來處理我的事情的吧?”

我看了小丫頭一眼:“你們認識?”

“不認識,但不代表以後也不認識,所以第一印象不能太差,人都是先入為主的。”

我笑:“你想得還真遠。”

鄒媛媛討好地說:“小姑,你能不能介紹我和他認識呀?”

“你喜歡他?”

“誰不喜歡他啊!”

我搖頭,嘲笑她膚淺又誇張。

她撒嬌:“到底行不行嘛?”

“不行。”

“為什麽?”

“無聊,沒意義,浪費我時間。”

“求你……”

在她撒潑之前,我抬手製止了她:“你要麽閉嘴,要麽下車。”

鄒媛媛知道我說到做到,悻悻地閉了嘴,可她似乎還不死心,一路上都在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我的神情。

等到了她家樓下,她又央求我:“那你幫我問問他有沒有女朋友,這總行吧?”

我有些無奈:“你愛慕了人家半天,怎麽連這麽基本的信息都沒調查好?”

“你不知道,官方消息是他沒有女朋友,可我幾次都看到他和他們係的係花走得很近,保不齊他們暗度陳倉了。小姑,你就幫我問問吧!”

我深吸一口氣,看著她討好的小臉想了一下說:“看我心情吧。”

周五輪到我出診,快到中午的時候,來了一個病人。

那個病人進門也不說症狀,就坐在我麵前看著我,我隻好在電腦上找她的名字:“你是43號黃玉婷嗎?”

她依舊不說話,我抬頭看她,她正端著手臂,臉上露出奇怪的微笑,這一看,我覺得她有點眼熟。

“怎麽樣,鄒醫生想起來了嗎?”

我皺眉:“你到底是不是來看病的?”

“是啊。”她故作姿態,“我老公被賊人惦記上了,我心裏焦慮得了心病。”

這麽大眾的一張臉,她不給提示我還真想不起來,這不就是渣男的那個小情人嗎?

“哦,那你走錯地方了,看良心……哦不,看心病應該去精神科,出門右轉。下一位!”

立刻有排在她後麵的患者進來,可她依舊沒有動地方的意思。

我沒有理會她,畢竟回擊賤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無視她,千萬不要跟她較真,那就相當於給了她表演的機會。

可是她就那麽一直坐著,遲遲不肯讓地方。

我直接打給醫院保安室:“麻煩來下乳腺外科門診6號,有個疑似精神病的病人走錯地方了。”

小情人聽我打電話立刻急了:“鄒靜安,我為什麽來找你,你不知道嗎?我就想問問,你要不要臉啊?拿著我老公的東西不還,不就是以此要挾他,好給自己多創造幾次和好的機會嗎?”

我冷笑:“黃玉婷小姐,看來你病得不輕啊,我這一外行都看出來,你明顯患有被害妄想症。被害妄想症你聽說過嗎?是一種很嚴重的精神疾病。”

“你……你少給我裝糊塗!”

這時候有人敲了敲門,幾個保安魚貫而入,我看了一眼時間,五分鍾,醫院的保安效率還真高。

我朝小情人揚了揚下巴:“就是她。”

帶頭的保安隊隊長問:“小姐您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這裏是乳腺外科的門診。”

“誰說我有精神病?誰說我走錯地方了?我就是來找她的!”

我對著門口那位一直看熱鬧的病人說:“剛才大家都看到了,這位是來看病的嗎?”

那病人立刻搖了搖頭。

保安隊隊長見狀很客氣地對小情人說:“不好意思,麻煩您跟我們先出來一下,不要耽誤其他病人就診。”

“我不走,我憑什麽聽你們幾個破保安的?我要見院長!”

幾個保安大哥一聽也怒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將她拉出了診室。

診室裏總算安靜了下來,我整了整白大褂看了一眼門口那位病人:“您也甭光顧著看熱鬧了,進來說說症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