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威爾森有個文化,所有的實習銷售在入職後都會由總裁為其上“如何做好銷售”的第一課。可是顧夢東最近為了銘泰的事情東奔西走還沒抽出時間。當他聽說,這批實習的孩子中已有人嶄露頭角,第一個月的業績就達到了部門的平均水平。他不禁笑了,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想他當年剛入職時,第一個月的業績也不過剛剛完成新人指標而已。

剛開完季度例會,顧夢東照例坐電梯上天台抽煙。這天天氣不錯,晴空萬裏,隻是有點風。

這裏一般很少人來,所以一開始他也以為除了他沒有別人。可一支煙抽完,他突然聽到身後有咳嗽聲,循聲看過去,正看到一個高個子男生倚著牆,用夾著香煙的手掩著臉咳嗽著。他隻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顯得身材有些單薄。

這孩子一看就不大,顧夢東猜想應該是這一批的實習生。

過了一會兒,那男生緩緩抬起頭。

風吹起他略長的劉海,顧夢東看到他的側影不由得一愣。他和莫語汐太像了。其實他多年前第一次見到莫語汐的弟弟時也曾這樣感慨造物主的神奇。

顧夢東看著他,和幾年前比起來,這孩子似乎沒什麽變化。

他頓了頓腳步走過去,“什麽時候學會抽煙了?”

待莫非看清是他時也愣住了,他下意識地叫了聲,“哥?”

但很快,又像換了一個人一樣,換了一種態度,“你怎麽在這?”

顧夢東挑眉,“這我也想問你。”

莫非看著他,沒有立刻回答。顧夢東已經注意到他脖子上掛著的東西。他不客氣地順著那卡繩從他的襯衫口袋裏拿出一張員工卡,“莫非,銷售實習生?”

顧夢東看著他,滿眼探究,“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明年應該上研究生的吧?怎麽改變主意來工作了?”

莫非從他手上抽回自己的員工卡,撣了撣褲子上的灰,繞過他走向樓梯口,懶懶地回答他,“我的事你已經管不著了。”

顧夢東看著年輕人倔強的背影,腦子裏立刻浮現出了另一個人的影子。這姐弟倆像的還不隻是脾氣。

當天下午,顧夢東吩咐秘書把莫非叫到了他的辦公室。

他開門見山地說,“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嗎?因為我是這裏的老板。”

莫非並不驚訝,早在上午見到顧夢東之後,他就到公司OA上查了他的身份。震驚之餘,他還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他還要不要繼續留在威爾森?

顧夢東坐在大班台後看他,“怎麽樣,你的事我管不管得著?”

沒想到莫非聳了聳肩,利索地摘下員工卡,冷冷地拍在他麵前,“那我辭職,你依舊管不著。”

顧夢東也不生氣,他十指交疊,對著年輕人倔強的背影不緊不慢地說,“想在B市再找一個這麽好的發展平台,除了威爾森就是歐普達了,你如果從這離開是去歐普達,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畢竟你姐在歐普達,對你前途也有幫助。但我覺得你不是那樣的人。其實老板是誰你大可不必在意,我們見麵機會很少,而且你是憑自己實力進來的,何必意氣用事?”

聽到這話,莫非停下腳步。其實他也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太衝動了,畢竟他還沒想好更好的去處。

他正猶豫,顧夢東已經站起身來,繞過大班台走到他麵前。他把他的員工卡重新塞進他的上衣口袋。

“我叫你來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問你一件事。我從你學校那裏得到消息,你是被保送研究生的,既然如此為什麽還來威爾森?”

莫非扭過頭,“我不想上研。”

“為什麽?”顧夢東一早知道莫家家境貧寒,莫語汐雖然用功但並不是個讀書的料,可她弟弟莫非卻是個既上進又有天賦的孩子。顧夢東因此很喜歡莫非,有時候他和莫語汐約會甚至都會叫上莫非,久而久之,莫非對他也很依賴。

貧寒人家出一個有出息的孩子不容易,可是他怎麽放棄了保送資格跑來當什麽銷售呢?

莫非口氣不善,“我想你沒必要知道,也沒權利過問。”

“可我記得我們曾是無話不說的朋友。”

莫非冷笑,他看著顧夢東,“我也記得你曾經是個人,可你後來不是了。”

“莫非!”聽到這話,顧夢東有些不高興,他微微皺起眉頭,“你知道什麽?”

“我是不知道你怎麽想的,我隻知道我姐為了你受盡了苦頭、放棄了大好的前程,到頭來你跟別的女人跑了,一句話都沒留下。我這輩子也忘不了你離開後的那段日子她是怎麽過來的。”

在這之前顧夢東心裏隻有仇恨,總覺得不管莫語汐會有什麽樣的遭遇那都是她的報應。可是此刻,聽到莫非的這些話,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似乎忽視了很多。

但是顧夢東沒有讓這種思緒蔓延,他冷冷地說,“那也是她咎由自取。”

莫非氣不打一處來,“她究竟做錯了什麽?不就是一篇報道嗎?她根本就不知道你爸是那家廠子的負責人,而且這也不能怪我姐,廠子真的隻會因為一篇報道就倒了嗎?”

“可是誤殺也是殺人罪。”

莫非怒極反笑,“我姐殺了誰?顧廠長嗎?殺死他的不是我姐,可是你卻親手殺了你的親骨肉!”

顧夢東心裏一緊,“你說什麽?”

顧夢東的反應讓莫非很是滿足,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沒什麽好說的。顧總,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至於你的提議,我再考慮考慮。”

莫語汐下班來到停車場,發現自己的小mini被三輛車圍著,她車位兩邊的車還沒開走,而一輛黑色的Q7卻停在了她的車前,正好擋住了她的出口。

這是誰停的車?這麽不講究!

莫語汐皺眉走過去,猜想司機不會走遠。而正當她走近時,那輛黑色Q7的後門被霍地推開,一個穿西裝的男人從上麵下來。

天色已經黑了,那男人又背光站著,但隻一個剪影,莫語汐就覺得心跳陡然加速。

他怎麽在這?來找她的?

這時候雖然已經過了下班高峰,但是也偶爾有歐普達的同事來取車。

莫語汐停下腳步,遠遠地與顧夢東對視了一會兒,低頭走過去,“請把你的車挪開。”

“可以,但是在這之前你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莫語汐抬起頭來笑了笑,“顧總搞錯了吧,這是歐普達,不是你威爾森,你沒權利在這發號施令,我也沒義務回答你的任何問題。”

顧夢東也笑了,“是嗎?可是不知道這來來往往的人裏有多少人認識你,又有多少人認識我。我們這樣僵持著真的好嗎?”

莫語汐不禁皺眉,顧夢東這人有時候確實無賴,明知道她不願別人知道他們的關係,還偏偏來公司堵她。

莫語汐無奈,“你問吧,你說一個問題,多了我可不負責回答。”

可是顧夢東卻不問了,莫語汐抬起頭來,發現他似乎在思考什麽。

對上她的目光,顧夢東拉開車門,“先上車。”

莫語汐猶豫了一下無奈地鑽進車子後排。

車裏光線很暗,莫語汐更加看不清他的臉。可是靜謐的空間裏,他的氣息卻那麽的清晰。

良久,顧夢東問,“幾年前……就是我走的時候,你懷孕了?”

聽到這話,莫語汐心裏狠狠地痛了一下,她本以為隻要自己不再提起,周圍人不再提起,她就真的能當事情沒有發生一樣將它徹底忘掉。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當顧夢東問起時,她甚至還能感覺到身體上的某個部位在真真切切的痛著。

莫語汐沉默了,顧夢東催問道,“是不是?”

她歎了口氣抬起頭來,“是又怎麽樣?跟你有什麽關係?”

顧夢東卻不管這一茬,“那孩子呢?你流掉了?”

“都說了跟你沒關係。”

顧夢東已經失去了耐心,努力壓著火氣一字一頓地問,“我在問你是不是做掉了我的孩子?”

莫語汐挑眉看他,笑出聲來,話語中滿是嘲諷,“顧夢東,誰告訴你那是你的孩子?”

顧夢東愣住了,探究地看著她。

莫語汐輕描淡寫地說,“你走後沒多久我就認識了喬威,那時候他事業剛剛起步,所以我們沒要那孩子。”

她說的輕鬆,可他的心卻越來越沉重。

顧夢東深吸一口氣,冷冷地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說什麽?”

莫語汐無所謂地看向他,“我說那不是你的孩子。還有問題嗎?顧總。”

顧夢東沉默了。

莫語汐見他沒反應便推開車門下了車。離開前她半彎著腰對車裏的他說,“如果顧總還想繼續在這裏坐一會兒也沒關係,車我暫時不用了,你請自便。”

說完,她大力關上車門,從容自若地轉身離開。

車門“啪”地關上,顧夢東這才回過神來,他話還沒說完,她怎麽就走了?

他怒氣衝衝地下了車,對著莫語汐離開的方向叫道,“莫語汐!你給我回來!”

他叫她的名字,她卻似乎沒有聽到,瘦弱的背影已漸行漸遠,一點點地消失在璀璨的霓虹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