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猶豫了許久,莫語汐還是決定去赴約,因為這或許是她拿下這個項目的唯一機會。

晚上八點,她準時到了酒店大堂,並沒看到顧夢東。

這麽多年來煉出的沉著冷靜到了這個時候早就沒了蹤影,她不安地坐在沙發上看著三三兩兩的人從酒店大門進出。要等的人遲遲不出現,一對衣著時尚的男女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男人頭發微長,個子很高,但身形有些單薄,他戴著墨鏡口罩,看不清臉。再看他身邊的女孩,年輕漂亮,高高瘦瘦,表情任性,挽著他的手臂撒著嬌。不用說,誰都看得出他們的關係。兩人有說有笑走到前台辦理入住手續。登記時男人解下口罩,又迅速戴上。然而,隻是那一刹那,莫語汐就看到了一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還真的是喬威。

莫語汐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但她並沒有衝上前去問個明白,隻是漠然看著兩人走進了電梯間。

過了一會兒,她低頭撥了喬威的號碼。他的聲音是預料之中的謹慎。

莫語汐問,“你到Y市了嗎?”

“哦,到了……剛下飛機。你呢?還在加班嗎?”

“嗯。Y市天氣怎麽樣?”

“挺好的……先不說了,他們在叫我。”

掛上電話,莫語汐看了眼通話時間,隻有短短幾十秒。她緩緩地坐回沙發上,想著剛才那一幕,想著喬威編的這些瞎話,隻有冷笑的份。看來編瞎話真的是男人的天賦技能,她這輩子遇到過兩個男人,偏偏都深諳此道。

酒店的大門開開合合,時不時有人進進出出,有風吹進來。

莫語汐深深歎口氣,她覺得很累,對感情、對男人都失望透頂。

頭頂上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一雙深色的休閑皮鞋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怎麽不去問個明白?”

莫語汐緩緩抬頭,目光一點點地上移,停留在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她終於明白他為什麽偏偏選了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與她見麵。

“你是故意的吧?”

顧夢東沒說話,莫語汐冷笑一聲說,“根本沒什麽合作,你隻是想看我笑話是嗎?”

顧夢東不置可否,“你非要這麽想也可以。”

她站起身來,冷冷地與她對視,臉上卻依舊是平靜的笑容,“可惜我沒有像多年前那樣不管不顧地衝過去自討沒趣,甚至沒有在電話中揭穿他們,這恐怕讓你失望了吧?”

顧夢東微微挑眉,她的反應比起當年來的確平靜得過了頭。

見他露出詫異的表情,莫語笑問他,“你知道為什麽嗎?這都要拜你所賜,多虧你曾給我上過那麽生動的一課……是你讓我知道,在背叛麵前那些無謂的掙紮看上去是多麽可笑。”

顧夢東的臉色愈發陰沉,“你拿我跟他比?”

“有什麽不一樣嗎?”

顧夢東冷哼一聲,“他不愛你。”

“你愛嗎?”

顧夢東心裏猛地一驚,他移開目光看向別處,“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今天這事對你而言應該算是個提醒——莫語汐,人在做天在看,你這樣的人怎麽配擁有幸福?這就是報應的開始。”

莫語汐對這話完全地嗤之以鼻,“如果老天真有眼,那麽你憑什麽還好好地活著?”

直到這一刻,她才極不情願地相信,與他的重逢對她而言除了傷害再無其他。

莫語汐走了。顧夢東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頹然地笑了,看來時間並沒有治愈一切,他們的重逢都是帶著使命的。可是這使命究竟是什麽?是繼續當年的互相傷害,還是來尋求仇怨的化解,抑或隻是為了在世俗的你來我往中,真正的淡忘掉彼此?

不久之後,喬威或許察覺到了什麽,來找莫語汐。莫語汐始終閉門不見。

然而就在她拒絕見他之後的某天早上,她收到一條短信,“語汐,對不起,或許我們真的不合適。”

莫語汐看著這短短的幾個字麵無表情。

這世間有多少感情都是被這樣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當初愛得死去活來、非君不嫁、非君不娶,一時腦門發熱,便豪賭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可是到頭來說散就散,而且就連收場都是這麽的慘淡。

莫語汐鎖了屏,靜靜地坐著,她一直希望自己能夠更悲傷點,可直到此刻,她沒有感受到太多的悲傷,相反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鬆。這大概就是她並不怨恨喬威的原因。如果說不愛就是對感情的背叛,那麽或許從一開始,她就已背叛了這段感情。

辦公桌上的固定電話響了,她看了眼來電,是黃勇的內線。她整理心情接通電話。

原來傅逸生帶著一幹人等來B市調研了。這對歐普達來說是個絕佳的好機會。

掛上電話,莫語汐盤算著,怎麽替黃勇約傅逸生夫吃個飯的。奈何她以前並沒有接觸過他,而且李副總竟然不在同行名單中。

她隻好輾轉托人,好在幾經周轉,總算約到了他。

見麵的這天晚上,莫語汐陪著黃勇一起出席飯局。她並不知道傅逸生是不是認得她,所以她向他敬酒時也沒刻意地介紹自己,隻是寒暄著說些酒桌上的話。

倒是傅逸生好整以暇地等她喝了杯中酒才緩緩說,“語汐啊,這杯酒你的確該喝,怪你跟我這個姐夫太見外。”

說著傅逸生舉起麵前自己的酒杯,幹掉一杯說,“這杯算罰我識人不清,讓那樣的人坐到了副總的位置,害你吃虧了。”

莫語汐愣了愣,這位姐夫人在國外還能知道這麽多的事。

傅逸生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笑說,“這件事能有這麽好的轉機你還得多謝威爾森的顧總,他那人倒是有意思,寧願不做生意,也要替你出頭。”

莫語汐一怔,“您這話什麽意思?”

“你還不知道嗎?他為了你和李副總大打出手的事情已經在銘泰傳遍了。”

因為傅逸生的這句話,接下來的一整晚,莫語汐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晚上回到家,她立刻托人去威爾森打聽,果然就如傅逸生說的那樣,顧夢東曾和李副總大打出手,至於原因則是五花八門,不過每種說法都和她莫語汐有關。

她了解顧夢東,顧夢東並不是個衝動的人,相反他比一般人更有城府,也更能忍耐。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她很清楚,顧夢東在商場上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他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辱,不是旁人能夠想象的。所以一般情況他絕不會與人大打出手,更不會與客戶發生正麵衝突。

但莫語汐想到那天顧夢東在餐廳外對她說的話,想到那之後李副總的反應,她又覺得傅逸生說的也可能是實情。

因為在她認識他的這些年裏,他也並非一直都是沉著冷靜的。她曾兩次見過他和人動手。第一次是她剛上大一,被學院“色名昭著”的老教授誣陷作弊,並想以此來為難她。顧夢東了解情況後,就不冷靜了一次。他二話不說,冒著丟學位的風險,去教訓了那教授一頓。而且也不知道他跟那教授說了什麽,那教授不但不再找她的麻煩,就連顧夢東教訓他的事也沒敢聲張,甚至有時候在學校裏見到他們兩人還會刻意避開。

而另外一次,是莫語汐被外校的幾個混混糾纏,結果被顧夢東撞上了,便和那幾個混混打了起來,當時的他勢單力薄,可是勝在不顧一切的那股很勁。自此,混混再沒敢在學校附近出沒,更別提糾纏她,而顧夢東的惡名也就此昭著了起來。

難道,這是第三次?

可是理智上講,以現在兩人的關係,他又哪會為她出氣?或許在他眼裏,她跟那李副總早就不清白了。想到這裏,莫語汐自嘲地笑笑。

第二天上午,莫語汐接到了媽媽的電話。

莫母電話裏的聲音很焦慮,“昨天小非說他要去公司實習,他不是要上研究生嗎?怎麽還要實習?我問他具體情況他也不願意多說,有空你多關心關心他。”

莫語汐摸了摸腦門,最近實在太忙了,說來也好久沒和弟弟聯係了。

“好的媽,您放心吧。”

結束了和母親的通話,莫語汐立刻打給莫非。電話很久才被接通,對麵聲音很嘈雜,莫非應該是在外麵。

莫語汐提高嗓門,“聽媽說你在實習,怎麽不專心準備畢業論文?”

“沒辦法,這是學校的硬性要求,有學分限製的。”

“馬上大四了還有學分沒修完?”

“補以前的。”

莫語汐想了想,覺得沒什麽問題,也就沒深究,“那是哪家公司?”

“一家小公司。”

“既然是應付學校,怎麽不來我這裏,至少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莫非頓了頓,“小公司也是一樣的,你放心好了。”

莫語汐還想再問問具體情況,對方已經沒有耐心地掛斷了電話。

莫語汐對著電話罵了一句,倒也沒有太在意,莫非這又臭又硬的脾氣她早已適應了。

掛上電話,莫非身邊的同學小胖問他,“你咋不跟你姐說實話?”

“女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有限,我說我放棄了保研資格她還不跟我拚命?”

小胖點點頭,“說的也是,那為什麽不能告訴你姐你是去威爾森實習了?”

“她心眼多小啊,威爾森是她的老對手,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不會讓我去的。”

“哈,那你就去歐普達唄,有她罩著你多好。”

莫非不屑地瞥了小胖一眼,“我是那種人嗎?沒本事才靠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