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偶遇於謙
萬裏晴空下的京都街道，亭台樓閣、商鋪酒樓林立，橋頭人來人往，熙攘不絕。
“肥皂！洗衣服的小能手！”
吆喝聲從街頭傳到街尾，穿透力十足。
於謙負手而立，正襟站在拱橋上遠望，見一攤販跟前人滿為患，不由眯起眼睛想要細看。
隨從默契的道：“大人有所不知，那邊是賣肥皂的攤位，現在整個京城都在討論比皂莢還好用的肥皂，排著隊都很難買到。”
“比皂角團還好用？”
“好用十倍！”
隨從挺起胸脯，關於這點他敢打包票。
於謙被勾起好奇心，忍不住多問了幾句關於肥皂的事情，這才知道做出肥皂的僅僅是個十多歲的孩童，心中探究欲猛增。
原本是因為朝中的事心煩，故出來散心，沒曾想會聽到這麽一件新鮮事。
當即，捋了捋胡子展顏。
“甚是有趣。”
於謙提步直奔肥皂攤，隨從緊跟而上。
“來兩塊肥皂！一塊油性皂！”
“好嘞~一共三十文。”
又是三十文入賬。
此時朱濟的腰包已經鼓囊囊，沒想到現場試用的效果這麽好，光是香味飄出去，就吸引了大量百姓購買。
牛大叔一邊樂嗬著應付客人，一邊騰出手來擦汗，忙的不顧前後。
買肥皂的人越來越多，眼看就要供不應求。
很快，攤位上被一掃而空。
不少沒買到的百姓失望而歸，決定下次趕早來排隊。
朱濟將最後一串銅板收好，一片陰影便從前籠過來。
“肥皂賣完了，客官下次請早。”
明明是稚嫩的聲音，卻給人一種穩重感。
於謙稍怔，搖頭道：“無妨，於某是慕名而來。”
聲音中氣十足。
係好腰包的帶子，朱濟抬起頭，眼中同樣生出幾分探究。
一長一幼四目相對。
“你！”
於謙眼中神情驟變，全然沒了素日的穩健，震驚無比。
像！實在是太像了！
五年前那位小太子稚嫩的臉，於謙到現在都印象深刻。
“你跟那孩子竟然如此相像，尤其是這堅毅的眼神，隻可惜……”
小太子命短，早早去了。
“雖然不知老爺在可惜那孩子什麽，但是相逢即是有緣，我覺得我跟老爺有緣，正好這裏還有一塊肥皂，無償贈與老爺使用。”
朱濟眨了眨眼睛，在外人眼裏全然一副小孩子天真無邪的姿態。
然而，於謙心中五味雜陳。
牛大叔插科打諢，樂嗬道：“小孩子都用一張臉，長著長著就變了，不過這小子的臉也不算扁平化吧。”
肥皂賣完，攤子也該收了。
牛大叔領著兩個幫忙的夥計收攤，於謙則領著隨從站在攤前，呆愣了半晌後才回過神來。
“兄台言之有理。”於謙微不可聞的輕歎口氣。
死而複生那種荒唐事又怎麽可能會發生。
“老爺見多識廣，回去若是覺得肥皂好用，還請幫忙多多宣傳。”朱濟笑著搖頭，不過是被人認錯而已，這種狀況太普遍，也就沒什麽好生氣的。
本以為隻於謙隻是普通買客，沒想到他眼見著已經要收攤，還站在原地打量著朱濟，眼神複雜。
“你小小年紀就懂得幫爹娘做生意，難得啊。”
牛大叔聞言，忽然喜笑顏開，連連擺手道：“他要是我兒子，我做夢都能笑醒！”
“老爺你別看他年紀小，實際上這些肥皂都是他造出來的，可有本事哩！”
原來肥皂是眼前的孩子做的？！於謙大為震驚，眼前的朱濟跟小太子像也就罷了，竟還這般聰穎。
連忙追問：“你們既不是父子，莫非是合夥擺攤做生意？你年紀小，還不懂經商之路的坎坷，不如。”
“老爺怎能以貌取人。”
於謙話音未落，稍顯稚嫩的聲音就先一步開口。
隻見朱濟背著一隻手，脖子微梗，開始侃侃而談：“咱大明商戶的地位雖低下，但實則卻是大明的命脈。”
命脈？
於謙眉頭微皺，欲言又止。
此時的朱濟就好像縮小版的當今聖上，正在高談闊論。
從最初的階級分屬，一直延伸到整個大明的命脈，從簡單的叫賣門道，講到一方富甲。
旋即又將經略道明。
“農雖是國之根本，可農戶種植出來的米糧若是沒有外銷的機會，就隻能留著自己吃，銀錢得不到大量流通，人很難富裕起來。”
“商戶雖然頂著低賤的名頭，但卻是任何地方都必不可少的。”
“不過老爺說的也沒錯，經商之路的確坎坷，但是我有信心能做好，因為我不光有牛大叔，還有一位貴人在背後相助。”
於謙本想繼續追問，又聽到“貴人”二字，心中莫名突突起來，總覺得朱濟跟皇家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
最終，欣賞還是多過好奇。
“這些都是你爹娘告訴你的？”於謙秉故作老成，“你很有天賦，想必你爹娘更是人中龍鳳，不知於某有沒有那個榮幸，登門拜訪令尊。”
牛大叔臉色犯難，眼中露出幾分同情。
順天府那一片，誰不知道朱濟這麽懂事又能幹的孩子，是個沒爹沒娘的可憐蟲？
所以久而久之，大家也都默契的不再提及朱濟爹娘的事情。
然而，朱濟無所謂的擺擺手，大方回應：“我就是個野孩子，從墳堆裏爬出來的，就連爹娘姓甚名誰都不知曉，想必又要讓老爺再失望一次了。”
殊不知，這些話聽的於謙心裏咯噔一下。
沒由來的，又朝著某種荒唐的猜測靠攏。
牛大叔連忙笑著附和：“估計是在天上做錯了事，被玉皇大帝丟下來受懲罰的。”
一邊說著，一邊加快手上收攤的動作。
“咱們就不奉陪老爺了，還要趕著回去做肥皂。”
忙了一整天，進賬多少銀子也該好好數數！摸著鼓囊囊的腰包，朱濟也有些心癢難耐，但臉上依舊是一副平淡冷靜的模樣。
隨從見於謙陷入思忖，暗暗低聲提醒，這才讓自家老爺回過神。
“二位改日再會。”
“老爺改日再會。”
朱濟客氣的行了個書生告別之禮，將包袱斜挎在肩上，轉身往牛車走去。
背影雖小，卻十分堅定。
於謙眸光微變，當即吩咐隨從去查朱濟的背景，要多細致就差多細致。
倘若真的是小太子，那些佞臣就奈何不了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