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廝混
進了門,倆人低著頭跟著前邊的張小三一股腦的往前走,東繞西拐的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在一處空地旁停了腳,抬眼看去,旁邊有兩間青磚壘的屋子。
“喏,就是這兩間房,你們倆今天把它收拾出來。”
張小三話音剛落,後邊就傳來一聲咳嗽。
緊接著廊門外就急匆匆的走進來一位身穿青袍的中年管事,那人瞅了眼狗兒兄弟倆一眼,便對著張小三道:“三哥兒,你剛剛幹嘛去了?大少爺派了人到處尋你!”
張小三一聽,滿臉緊張的回道:“爹爹,剛剛大少爺讓我去找倆人把這屋子收拾出來,這不剛尋到,才過來!我這就去找大少爺。”說完回過頭來又對狗兒說道:“你們倆叫什麽名字?”
“俺叫趙狗兒,他叫劉狗剩。”
“嗯,你們兄弟倆今下午把這兒收拾出來。晚些時候我會過來查看,不可偷懶兒!”
一旁的張管事聽了訓斥道:“都什麽時候了!還管這些雜事。還不快去大少爺哪裏!”
那張小三挨了訓,也不再管狗兒他倆了,跟著張管事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於是,這裏就隻剩下狗兒和狗剩倆人,大眼對著小眼呆呆發愣。
“大郎哥,這下我們可咋辦?”狗剩著急道。
“嗯,沒事,我們先收拾著,反正給我們結工錢,這樣的好事可不多見。”
“可是大郎哥,俺還沒吃飯呢,肚子正餓著裏,可沒力氣收拾。”
狗兒想了想說道:“狗剩,你先在這裏等著,俺出去找找,看看能尋些吃的給你帶回來不。”
“知道了,大郎哥,你可早些回來啊!”
走出了廊門,狗兒一臉發懵。來的路上隻顧低著頭走路,也沒看周圍的樣子。這麽大的院子,也不知去哪裏尋些吃的?
張家大院,是一座三進的宅子,初次進來的狗兒哪裏認得路,眼瞅著腳下的石子路,隻好選了個方向隨意走去。走了不多會兒便遇到一個行色匆匆穿的仆人裝扮的小廝,那小廝瞅著歲數比狗兒還要小。
於是便停下來開口問道“敢問這位小哥,俺是這後邊雜房裏收拾物事的幫傭。午時到了,俺想尋些吃的填填肚子,不知那裏可有?”
那小廝抬頭看看狗兒也不搭話,向側後方指了指,便匆匆的離開。
狗兒遠遠的道了個謝,便按他指的方向走去,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就看到一個冒的白煙的小房子,房前恰好有個人端著些吃的離開。狗兒也趕忙上前。
學著前麵那人的樣子,在旁邊拿起一個竹盒,遞給了裏麵穿著白衣的廚子。那廚子也不答話,一手顧著鍋,一手隨意的撿些吃的,放進竹盒裏遞了回來。
狗兒臉色一喜,也不做聲,拎著竹盒便往回趕。“這狗日的大戶人家的小廝都比外麵的莊戶吃的好!還有肉餡饅頭吃,自己可是好久都沒吃過肉饅頭了。”低頭再看看,居然還有盤綠菜?
一邊咽著口水,一邊匆匆的往回趕,轉眼便來到了雜物房前。
“狗剩狗剩,快來看,俺找到了什麽好吃的?”
嗖的一下也不知狗剩從哪裏竄了出來。大腦袋瞬間趴在了竹盒前,吸著鼻子使勁的聞著味兒“大郎哥是肉饅頭哇,居然是肉饅頭?”話還沒說完,嘴裏的口水便嘩啦啦的流了下來。
坐在小屋的門檻上,倆人各拿了個肉饅頭,又隨手撇下根樹枝當筷子,片刻間便幹掉了一個肉饅頭。竹盒也不大,裏麵隻放了五個拳頭大小的肉饅頭。兩人連吃帶塞的,片刻就吃了個幹淨,摸摸肚子感覺再吃倆都是小問題。
那狗剩把盛綠菜的盤子直舔了三遍才放過了,抬頭說道:“大郎哥,咱再去拿一盒兒?”
“不可!莫被人發覺了轟出去。我看那廚子也不驗人,等晚些時候你與我同去,咱倆各領一盒。”
一聽還有得吃,狗剩也就不在多說,隨意的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倆人擠在一起,眯著眼打起了盹兒。
睡午覺這個習慣,古人早就開始了!
也是今日東奔西跑的累了,足足睡了有一個時辰,哥倆才伸著胳膊醒了過來,瞅瞅天估摸著申時左右。
呆著也無聊,就擼起袖子進了靠左的一間屋裏,開始收拾。都吃了人家的了,總要幹些活吧!自己可不是張大郎張二郎這倆無賴。
左邊這間屋裏,放著些舊式的或者破損的器具。各種踏犁,插秧的鞅馬,缺了把的轆轤,手搖翻車和起秧的秧馬,碎土用的礪硨還有一大堆車戽、蓑笠、杵臼、鬥斛、釜甑這些磨損嚴重工具。這倆人畢竟歲數還小,也不經常去地裏伺候莊稼,這堆能讓外邊種田老漢看了直流口水的農具,在這哥倆眼裏也就是一堆廢木頭。
也不管認識不認識,瞅著稍微完整些的農具,都挪到院裏的角落旁堆放在一起。而那些破的厲害的或是搬不動特別重的。就用旁邊的斧頭拆成一堆廢柴,統統堆到院裏另一角。
就這樣蠻力的幹了有半個時辰,便騰空了這間屋子。瞅著這滿屋的灰塵,就讓狗剩去外麵尋摸把掃帚。腦子突然變靈光的狗剩,回來時還找到了一大卷麻布和一個小木桶。
提著小木桶去廚房前的水缸裏接了一桶水,忽略掉廚子的白眼。大大咧咧的走了回來,倆人一個掃一個擦,一直到酉時三刻,這間屋才算打掃了出來。坐在門檻上瞅著幹幹淨淨的屋子,感覺比巴家那個破屋子好十倍,真想一輩子住在這裏。
歎口氣,倆人抱著膝蓋靜靜的瞅著門口,等著那張小三過來查看活計,自己倆兄弟便可下工回家了。左等右等,眼瞅著天色越來越晚,已經到了酉時末了,還不見那張小三的身影。一把捂住狗剩那即將張開的嘴!指著天憤怒的道:
“這狗日的張小三,居然放了咱們兄弟的鴿子。今日天色已晚,先去廚房領了飯食,明日裏再來尋張小三說理,咱們走!莫讓大傻在家等著急了,也帶些肉饅頭給他嚐嚐。”說完大手一揮,拍拍屁股,領著眼睛發亮的狗剩向廚房走去。
通往廚房的路今天下午已經走了多次,早就認熟了,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兩人便來到了廚房門口。施施然的站在了門前,本以為會很順利的領走飯食。誰知那廚子看到是狗兒兄弟倆便刁難了起來。
“那倆小哥,居然好狗膽,今日打走我一缸的水,還敢來領飯食。那水,可是我辛辛苦苦從前院水井邊提過來的,都被你兄弟倆打走了,你們說咋辦!”
一旁的狗兒心想咱可不能和肉饅頭記仇啊,慌忙彎下腰賠禮道:“這位大官人,小子今日才來。不知那缸中水是您老辛苦提來的,您君子不計小人過原諒則個,小子明日當值了,先把那水缸給您挑滿水!您看可行?”說完便拉著狗剩連連賠禮。
那廚子看了他倆連賠了好幾個禮,氣也消了。便道:“明日當值後你倆首要的就是把這口缸裏的水填滿,我還等著做府裏的朝食用!不可耽擱了,記住了麽?”
“記住了,小子記住了。”滿口子應了下來,也是到了下工領飯食的時刻,周圍人越聚越多。廚子也就把他倆的飯食遞了出來!倆人慌忙接了過來,道個歉趕緊離開了廚房。
路上打開盒子一瞧,還是中午的肉饅頭隻不過沒了那盤油旺旺的綠菜!道聲可惜,倆人便把肉饅頭塞進了腰間的袋裏,這袋是下午忙裏偷閑用麻布做的。倆布片縫住三邊,角上再綁上兩條繩子,一個布袋就齊活了!平時綁在腰間,裏麵放些零碎的東西很是方便。
一路打聽著來到了後門,就見一位三十來歲的中年管事手裏拿著筆紙不停的寫著什麽。後麵還站著三五個漢子,抖動著渾身的腱子肉,這便是大戶人家養的護院!看著前麵七八個排隊的人,狗剩哥倆明白這是管出入的管事,正在登記,心裏忽的便有些緊張。
這幫人,就和那後世門崗保安一樣,負責記錄些出入信息,隻不過他們要比後世嚴苛的多,府裏要是有賊人被他們抓住打死了,這官府都是不管的,最多也是罰點錢了事。
大戶人家都會養些護院家丁,防著那些進進出出的幫傭和手腳不幹淨的仆人偷盜主家的財務!
也不過盞茶的功夫,就輪到了狗兒!那掌事的瞅瞅自己倆,感覺到麵生就向一旁的狗剩問道:“叫何名字?多大歲數?誰招來的?在府裏做何活計?長工還是仆役或者幫傭?”
這一連串的話問來,眼瞅狗剩慌了臉色,狗兒忙搶著回答道:“俺叫狗兒,他叫狗剩,俺十一他十歲。是今天府裏張小三招來的幫傭。俺們兄弟負責打掃府裏的兩間雜物房。”
聽到是幫傭,那管事又仔細打量了一番問道:“幫傭?今日可結了工錢?結算的竹籌在哪裏?”
“回管事的話,俺們兄弟下工時,尋不到張小三,也就沒結到工錢,也沒領到竹籌!”
管事的一聽,也不再懷疑他倆身份,隻是在一旁生氣的說道“這張小三淨添亂,你們倆明日再來,今夜會查實你倆的身份,若屬實,明早來了就會補上你們的工錢!”說完又對後邊站著的兩個護院道:“去查看一下他倆的袋子有沒有夾帶!”
那倆漢子應了個喏,走過來就開始翻包,看完包又隨手摸了摸腰帶,衣袖和褲角這些能藏匿東西的地方,什麽也沒摸到,這才回了身向那管事回報。
“隻有五個肉饅頭別的並無它物!”
來做幫傭的大多是些窮人,把主家發的飯食帶回去分給家人吃,自己已見怪不怪了,揮揮手便放了狗剩倆人離開。
悶著頭走了老遠,這才異口同聲的長出了口氣,伴著夕陽的餘暉邊走邊聊道。
“大郎哥,剛剛那護院好凶啊!”
“嗯,但我覺得大傻他爹更厲害。”
“大傻他爹也厲害,但俺感覺那護院更厲害!”
“為啥?”
“因為那個留短胡子的護院,把俺的屁股捏的好疼!”
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