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總算齊活了

話說這倆人手抄著袖子,哆哆嗦嗦的冒著早晨的寒風,一路便來到了張員外府邸。

後門口管進出記錄的管事換了個年輕的麵孔,一打聽才曉得今天是歿了的張老員外大斂的日子,滿宅子幾乎所有的大小管事都要前去幫忙伺候,而到了晚上還要做些守靈,值夜這些要事。

聽說那張二少爺還特意延請了成都寺的張方丈準備修設好事,追齋理七。

誰知張大少爺卻請了隆慶府的張道長來做道場,超度法事。

兩下正是和尚遇道士,裏外不對眼!

剛在前門鬥了一場,互相奈何不了對方,隻好分了左右,各做法事。

倆人聽到錯過了一場好戲,四下裏甚是懊悔,互相道聲惋惜,便記了名進了府。

就見那府裏到處是些步履匆匆的仆役丫鬟,這當下也不好去找張管事,四下看看也無處可去,便兜兜轉的來到了廚房。

正看到那短脖子張大廚訓斥著倆小廝蒸饅頭,見到狗兒後便走過來抱怨道“這幫禿驢大清早的就在吵嚷,好好一籠素饅頭嫌有腥氣退了回來,你說不加大蒜的饅頭還能有味麽!不吃正好免得砸了爺的招牌。”

倆人一聽,還有素饅頭,真是來的早不如來的巧啊!

趕緊對那廚子安慰道:“張爺,那幫禿驢可是成都來的大和尚。一言一行皆有佛法,吃齋念佛更是不能犯了戒律,這是他們無福享受您老的手藝啊。”

說完便不好意思的搓著手道:“小子自從吃過您的一次素饅頭,那是朝思夜想啊!您看這不是一聞到味就邁不動腿走了麽,您老的手藝那是頂呱呱的好啊!這滿府裏誰不稱讚一聲。”

張廚子聽了哈哈哈大笑一陣道:“你小子倒是鬼精鬼精的,這嘴皮子,淨撿些好聽的給爺說。知道你小子過來準是餓著肚皮兒找食兒吃呢!可先說好了,吃了爺的素饅頭,你可得早些把那竹筒鋪好。”

狗兒笑道:“好的,張爺!小子吃完了就動手。”那廚子點點頭,便回屋拿了一籃素饅頭遞給了狗兒。

哥倆就是一頓猛吃,等吃飽喝足瞅眼著水缸裏的水慢慢要用完了,小心眼兒一轉就扯了個理由跑去了別處。

前院不能走,後宅更不能去,無處可去便來到舊院雜物房裏,正好看看能不能撿到些有用的東西。

可惜倒騰了半天隻有些破衣破鞋破布料,不是發黴就是蟲眼想來是放了很久,都破爛的沒法用了。

正可惜著呢,就見那牆門口進來一老一少兩個漢子,老的大概五十來歲,年輕點的似乎三十來歲的樣子,都在背後背著個竹筐。

看那穿著,也和狗兒一樣滿是補丁羅著補丁的衣服,那年老的看到狗兒忙彎著腰介紹道:“小老兒是王管事派來幫著修“流水竹筒”的,後麵是俺的兒子幫著打些下手,想必,小哥兒就是狗兒管事吧!”

狗兒回了一禮擺手道:“老丈,俺可不是管事,俺和你一樣也是來做活的。”說完指指狗剩道:“這是俺兄弟,也來搭把手!”

兩下裏雙方互相見了麵,狗兒領著那工匠拿了竹筒,來到水井前比劃著說了下自己的想法。這本不是什麽考究手藝的活計,難的是這個奇妙的想法。

狗兒隻大概的講了一遍,那木匠就連連點頭,表示明白了,順帶著還把狗兒頭疼的材料問題也一並解決了。

他說,選大腿粗細的長竹子,劈了一邊,再用鑿子打穿了竹節磨平滑了,一根能用三四步遠,省時又省料。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父子倆抻著皮繩拿著木尺,一頓飯功夫就選好了路線和高低節點。

隻做個臨時的,也沒啥可講究的!上午備齊了料,下午沿著路線一個個安裝過去,一天時間就能輕鬆完工。

也不用狗兒倆人幫忙,沉重的竹子那年輕的漢子一趟就能拖兩根過來。老工匠拿著墨鬥畫著線,每畫好一根就丟給他兒子,顯然是經常搭配慣了的,半個時辰不到就做出了七八根。

看著那父子倆忙的熱火朝天,自己想上去幫忙吧,又擔心給人家添亂。

就重新回到角落裏繼續挑那能用的碗盆兒。

等到巳時時分,負責記功的張管事領著一個瘦瘦的仆役匆匆的走了過來,和狗兒打了聲招呼又看了木匠做的竹筒。

就讓那漢子去趕個騾車過來,準備把院裏沒用的東西都拉出去丟了。

一趟沒裝完,裝第二趟時見那車上還有些空地,狗兒就把自己挑出來的東西放在了上麵,等裝那口鍋時,張管事又親自驗了,見鍋沿兒處確實缺了個大口,昨日他也在場也便沒有多說,隻在旁邊嘮叨著說‘你小子得了彩頭,這口鍋雖然缺了點口,但用起來也是不礙事的’。

一旁的狗兒陪著又說了些好話,等車裝好,便告聲罪跟著往府外而去。

出了後門,往北走八百來步有個大石坑,是以前采石頭留下來的,足足有兩人多深,這石坑被周圍人當做丟破爛的場地。

自己也常到這裏翻撿些能用的東西,現在腳上穿的鞋子就是從裏麵撿的。

到了這裏,把自己挑出來的東西統統放在一塊大石頭前,又幫著那仆役卸了車上的東西,左右瞅瞅也不見大傻和寶兒的身影,怕東西丟了,便讓狗剩跟著車回去,自己留下來等著他倆。

那口最重要的鍋用草蓋著,免得被人看到搶了去。

左等右等一直到午時初,倆人才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就見這倆人頭發亂糟糟的,身上也滿是鞋印,趕緊問了下才知道,他倆在來的路上被仇家堵在了胡同裏,挨了一好揍。

好在這臉上沒留啥傷痕,狗兒安慰道。

在這窮苦邊地,民風比較彪悍些。打架鬥毆的都是家常便飯,今天你堵住我揍一頓,明天我逮住你揍一頓,也說不上誰吃多大虧,雙方手底下都留了手,不會把人打壞。

趕緊安慰一聲,又道,改日一起尋回場子,便讓倆一個搬一個扛的往家裏弄。可那些東西實在太多,再怎麽弄,一次也是搬不完的。

曹寶兒見狀又回去推了曹阿婆的獨輪車,這才滿滿當當的都裝了進去。

千叮嚀萬囑咐,寧可繞些遠路也莫要被仇家發現把鐵鍋搶了去。這口破鍋有錢的員外老爺不當回事兒,可在外麵卻是能值個五六錢銀子呢!

看著倆人架著獨輪車安穩的離開,狗兒才哼著曲兒往回走去。

有了這口鍋,就再也不用吃冷湯涼水了!

特意繞道前門經過,便看到,左邊有一群和尚敲著木魚念著佛經,右邊是幾個道士揮動著手裏拂塵做著法事,弄的門前甚是一派熱鬧。

當下便停了腳擠了進去,哪些和尚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念個啥沒個看頭,還是這邊的道士有趣,一蹦三跳的甚是熱鬧。

看了一會兒,擔心狗剩等的著急,便意猶未盡回了院。

等到了雜物房,見院前已堆了幾十根做好的竹筒,那狗剩正坐在地上,抱著膝蓋看著那對兒父子幹活。當下也無事,也一樣蹲了下來和那父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老些的叫王大榮五十多歲,他兒子叫王用三十出頭,鳳翔府人氏。是去年從北地逃過來的,一路風餐露宿走到祐川時一大家子人就剩了他們父子倆,還好有身木匠手藝,便在這祐川落了戶,平時靠著這木匠手藝接些活賺些銀錢用。

老手藝人幹活就是快,午時還沒到材料就做好了,隻等下午裝上去便能用了。

吃飯的時間也到了,晃晃悠悠得去廚房領了午飯,一碗湯一碟菜就著幾個炊餅稀裏呼嚕的吃完,嘴巴一抹,便窩在那搖椅上舒舒服服的睡起午覺。

今日的天色比昨日好些,大太陽正濃,主要是沒風,太陽曬在身上暖烘烘的特別舒服,沒幾息時間,這小呼嚕就已經打了起來!

這一覺直睡到未時時分方才醒來,低著頭,又眯瞪了足足一刻,才美美的伸了伸腰,這才是徹底的回了魂兒。

看看狗剩趴在大木樁上還沒醒來,而那邊的王家父子都已經開始挖坑埋樁了,真不敢相信自己也是一樣的幫傭嘿嘿嘿…

也沒舍得叫起狗剩,抄著手兜兜轉的又來尋王家父子閑聊。

“王老丈,舉著尺量啥呢?”

王大榮扭了頭,咧著嘴笑道:“趙小哥醒來啦!年輕是真好,竹椅響的那般厲害都吵不醒你,不像老漢眯一會就沒了睡意。”

這老漢一看就是個能聊的,手底下抻著皮繩嘴中還不時的說著:“老漢量個數,這水啊得往低處走才流的快,所以這架竹筒的木樁得由高到低才行,隻是這轉角有些難弄,老漢先前做的幾個轉角不知合用不合用,測了看看!”

狗看星星一天明,你想咋弄就咋弄。

咱也不懂,隻管能通了水交了差便是,遠遠的和小王木匠打了聲招呼,告訴他有空拾掇拾掇那張慘叫的躺椅。

又抄著手向著廚房走起,這一覺竟睡得有些餓了,去找那老張聊聊,順便尋摸些吃的填填肚子。

人還沒到廚房,大老遠的就聽到那老張的大嗓門,隱約著還參雜著幾聲‘阿彌陀佛’。

狗兒麵色一喜,估計是一場好戲開了鑼,緊走幾步就見那大水缸前站了兩個小和尚,圓圓的腦袋鋥亮鋥亮,看那頭頂似乎沒有戒疤,便知是還沒有受了戒的小沙彌。

遠遠的喊了聲張爺,就蹲在一旁看起了熱鬧。

和尚不愧是和尚,小小年紀嘴皮子就溜的飛起。幾句話就堵得張廚子啞口無言,氣的他把大鐵勺一扔便要動手,狗兒忙去拉開,道聲莫氣莫氣,就倒了碗水讓他喝下。

他要是氣壞了身子可就沒人給自己做飯了,再說和禿驢爭論那不是魯班門前耍大斧麽,心心念了一句,就向他問起了緣由。

原來這倆和尚,得了他們方丈的話要來廚房定那晚間的膳食,因為午時肉吃多了,有些油膩想要晚飯做的素些。比如,素雞素鵝什麽的,順便再來些果子酒!

這張廚聽了,就解釋說自己這裏隻管做些外院的粗陋飯食,這般精細的吃食得去尋了專給後宅小娘子做飯的黃大廚才有。

話說到這裏,你就去找那黃大廚便是。誰知,這倆小和尚也不去尋找,隻拿些損話來擠兌他,一來二去就惹惱張廚子。

狗兒聽後道聲好辦,就對著那倆小和尚說道,“晚間這些東西包管做好,兩位小師傅過來取便是。”

等搪塞走了倆和尚,狗兒先進了廚房,尋了個熱饅頭出來,蹲在那廚子旁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