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撿漏

張府後院的廚房前,狗兒和狗剩倆兄弟成大字型的躺在地上,胸口像個破風箱一樣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而一旁短脖子的廚子卻嘿嘿嘿的偷笑著。

狗兒聽了也沒力氣起來,躺在地上衝著那廚子說道:“我說張爺,可沒您這樣折騰傻小子的。昨兒說好了一缸水,您這不停的用,俺覺著得足足有三缸水了吧!這都快午時了俺倆雜物房的活是一點沒幹,一會管事的看了沒法子交代啊!”

那廚子聽了哈哈哈的笑了一頓,便停了手中活走到狗兒跟前道:“莫抱怨了,要不是俺手下的小廝都被支派到前院去了,俺也不會欺負你倆小哥兒。看你倆還算實誠俺和你說,那驗工的管事與俺親近,若過不了關俺自會與他分說,必不讓你挨了罰。”說完又道

“快些起來,俺鍋裏還剩下些雞架骨,再給你哥倆拿些炊餅泡著雞湯吃,爽滴狠!快去洗了手,躲了後麵吃去”說完又捏了捏倆人的胳膊道:“這身子骨也忒瘦了些,今兒多喝些雞湯好好補一補!”

躺在地上的倆人一聽有雞湯喝,口水就止不住的流了出來。一個鯉魚打挺也感覺不到累了,追著廚子就跑到了後麵。

一摞炊餅一盤菜蔬就著滿滿的一大海碗雞湯,倆人直吃的酣暢淋漓,腸滿肚圓。看得那廚子目瞪口呆,不停的打眼去瞧,生怕他倆把肚皮給撐壞了。

眼瞅著狗剩蹬著小腿挺著個圓溜溜的大肚皮,端著大海碗又想去撈雞湯喝,唬的那廚子趕緊攔了下來道:“小郎可別再吃了,再吃下去肚子非得撐壞了不行。”

“好吧”那狗剩舔舔嘴唇惋惜的說道。

而旁邊一連打了七八個飽嗝的狗兒插話道道:“張爺,這怪不得小子啊,您老燉的這雞湯真是神仙喝了都停不了口啊!”

這馬屁是真拍到那廚子的心口了,隻見他笑的眼睛都找不到了才作罷,等他笑完才繼續說道:“再好吃,你倆也不能喝下去了。”

“那張爺,小子等下工時帶個竹筒盛回去行嗎?”

“行,不過我可沒竹筒給你們用,你倆自己去尋去。”

狗兒聞言一連道了三個謝,這才領著狗剩出了廚房,往雜物房走去。

一上午時間都在挑水,這裏的活是丁點沒幹,雖然有那廚子來背書,但狗兒比較實誠,不想那般麻煩。隻用兩柱香時間,稍稍的眯了個盹,就領著狗剩拿了昨日清洗的工具推開了這間雜物房門。

在這間屋裏放了一大堆破爛也似的東西,有那舊櫃子破條凳,成筐的舊衣摞成山,挪開幾個半人高的粗水缸,就見一口缺了沿兒的大鐵鍋靜靜的躺在了眼前,而一旁的筐子裏還有一堆稍有些殘缺的鍋碗瓢盆兒。

粗粗的撿了下便湊齊了一套用具,心想那巴家的破屋正合用,又想起了門口的護院,發愁道,卻不知怎麽把它們帶出去啊!

想了半天也沒什麽辦法,隻好丟在一邊不去想它,繼續翻撿那堆垃圾,期待著有什麽別的收獲。

從屋角得窗戶底下又翻出一大捆竹筒,一尺來長大腿粗細,數了數足足有二十來個。

看到這堆竹筒狗兒眼前一亮,心道,若把這些竹筒接在一起,從井邊鋪到廚房前,打水時隻需在井邊把水灌進筒裏,那頭直接就流到了水缸裏,這樣豈不更能省些力氣。

美美的想了一番,又低頭數了數便泄了氣,隻二十多個也沒幾步路啊。當下看來是鋪不成了,不過,有這想法,便是好的,想那財大氣粗的張員外,肯掏些銀錢出來這竹筒又不貴,那還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等有機會再遇到了張小三的爹爹張大管事,就向他提上那麽一句,想來得些個賞錢還是沒問題的。

屋子最裏麵,七八張草席子打成捆放在了一輛缺了腿的獨輪車上,上麵落滿一層厚厚的土,估計是很久不用了。

再往裏看看幾個大大小小的石甕、陶盆堆在一起,有的裂了紋有的還完好無損,費力的越過一堆木頭就見下麵放著把竹子做的舊搖椅。

看那樣子倒是新穎,耐不住好奇便和狗剩費力的搬了出來又洗去了上麵的土,用破麻布連擦了三遍,倆人就爭搶的擠在裏麵,使勁一蹬地,這竹椅便晃晃悠悠搖了起來。

忍著吱呀吱呀的刺耳聲倆人各玩了幾圈便不再稀罕,這大噪音怪不得會丟在這裏喂土。

又仔細的翻找了一遍,再無其它可用的物事,倆人便如昨日一般。完好能用的丟在一邊,那些破損的、破舊的、大件的通通拆碎了堆到另一邊,先搬小的再搬大的。

至於那大水缸怎麽能難住以聰明人自居的狗兒呢!!

先收拾條路,拿上個木棍墊在水缸的底下,再用竹竿翹著一頭,慢慢的一壓,這水缸就會自己滾到屋外。

實在搬不動的或是破口嚴重的,就用鐵錘匡匡砸碎,裝在麻袋裏抬出外麵,反正又不是自家的,心疼個啥。

倆人這一通折騰,足足兩個時辰才把屋內搬清,看看天色估摸著已到申時時分,互相揉了揉腿,捶了捶肩,小歇了會兒就不得不再次起身。

倆人提著水桶向井邊走去,可不敢再用廚房水缸裏的水了,那廚子扒皮一般,用一缸還三缸,害的今日如此勞累!

不過,他熬的雞湯也是真的香,就是這雞架骨上沒多少肉,舔舔嘴,心道等改日做上幾個繩套去那柴山上釣幾隻野雞來,解解饞。

打了一桶水回來先擦幹淨個水缸,再去打水把水缸灌滿,剩的老往那井邊來回折騰。倆人一個掃一個擦,幹得腰酸背痛渾身冒汗,這才停了手。

剛準備把那髒水潑到院裏時,才發現那院中不知啥時候來了一大堆人一個個安靜的看著自己。

打眼看去,領頭的是張小三的爹爹張大管事,在旁邊立著的是那廚房的短脖子廚子和幾個穿著管事服飾的人,他們的後麵是一大群搬著各種東西的小廝。

倆人驚的一呆,不知出了什麽大事,老駕這麽些人過來,忙跑過去行了一禮告罪道:“小子暈了頭,沒看到各位管事到來,還望贖罪,不知各位管事來尋小子有何事情?”

那張管事嗬嗬一笑,也不搭話隻院外屋內轉了一圈,然後停在院中放的搖椅前道:“沒甚事,來此處看看是否有老爺用的舊物,看見這搖椅突然想起老爺年輕時喜愛製作各種木器,那時候大少爺才剛滿三歲,便做了一矮小的搖椅讓其玩耍。誰知大少爺調皮,在搖椅上翻跟頭掉了下來,腦門上磕了好幾個包,害的老爺被夫人責備了好久,唉,這轉眼老爺居然去了!”說完掏出袖中的手絹捂著眼痛哭了起來。

那周圍的管事仆人也都陪著大哭,就剩下狗兒和狗剩尷尬的呆在哪裏,想想不對,也趕緊做些哀傷的模樣。

張管事大哭了一場,便用手絹擦擦淚柔聲說道:“罷了,人終有一死,吾說不定過些時日也要去陪老爺。”說完扭過頭,對著一方臉管事道:“吾剛剛看了,這哥倆幹活甚是仔細,當得優等,你不可不賞,再告知府內的仆役、雇傭來的工人讓他們也需這般認真。”

那方臉管事應聲諾,走前幾步對著狗兒兄弟倆道:“得優等,工錢三倍獎之!你們還不快快謝過張大管事的厚愛。”

狗兒聽了也沒發覺到這次的優等獎賞為何比上次的多,便拽著狗剩做了一輯道:“謝過張管事,小子會仔細做事!”

那張管事點點頭,便要回身領著這群人離開。正當這時,狗兒前邁一步高聲叫道:“張管事還請留步,小子有話要說。”

張管事回過身滿臉疑惑的看著狗兒道:“何事?”

狗兒也顧不上回話,匆忙行了一禮就跑到角落邊抱過兩節竹筒,指著道:“小子今日提水,見水井與廚房有很長一段距離,平時吃水又要使人去挑,費力又費時,若遇到急用時還特不方便。

今日小的收拾雜物房時,看見這竹筒便想到一法,如這般兩兩相接,再鋪向缸前,吃水時隻需在井水邊打上水,灌進一端這水就會自動流到廚房,這樣豈不是省時又省力!”說完就拿起手中的木筒做了幾個演示。

張管事聽罷,便手捋著胡須沉思著不發一言,卻見那一旁的短脖子廚師連連拍手說道:“好小子,果然夠聰明,這般省力的法子都能想的出來。快快接來,俺廚房可等著急用呢,正愁今晚沒人幫我提水呢。”

狗兒一聽又要被拉去幹活,急忙說道:“張爺,張爺!快鬆手聽小子一言,這竹筒隻能鋪個五六步,可接不到廚房前啊!”

那廚子聽了一愣,便撒開狗兒的手,扭著頭去瞅那張管事。

卻見那張管事嗬嗬一笑,說道:“張老弟莫急,既然有這省力的法子,豈有不用之理。縱是這竹筒不夠,明日問了夫人,批了錢四處買上一些也就是了。

至於今晚先調幾個雜役過去幫著你提水便是,等竹筒到了,我保證一定會先鋪你那裏的!”

說完又對著狗兒道:“小哥兒名叫狗兒是吧?”

狗兒忙回道:“俺叫趙狗兒,後麵是俺兄弟劉狗剩!”

張管事點點頭道:“狗兒啊,你可知從井邊到廚房處,可需用多少竹筒?”

狗兒一愣這麽簡單的問題,他堂堂大管事還需問自己,想來是這張管事再考驗自己吧!

於是便恭敬的回道:“這一步當用這一尺來長的竹筒三根,從這裏到廚房當有三百來步,俺覺得當需九百來根,不過若是能尋到那丈長的竹筒就能節省很多,接縫處少了,這損壞漏水的毛病也會少些。”說完又仔細想了想道:“竹筒畢竟容易損壞,不如換作陶筒來用,還能深埋在地下,更不宜損壞!”

一旁的張管事看著狗兒說個不停,也不打斷笑嗬嗬的瞅著他看。

直到狗兒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才發覺出來,忙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道:“讓張管事見笑了,是小子囉嗦了!”

“無妨,你說的很對,狗兒你可是進過學?”

狗兒想了想便誠懇的回道:“小子隻跟隨父親識得過一些字,不曾進學。”

‘進學’如同後世的‘上學’。這宋朝,是一個商業氣息非常濃厚的朝代,經濟的繁盛造就了工業技術的大突破,造紙術得到了改進,活字印刷術又使得書籍在民間的普及。

再加上朝廷為了提高百姓的識字率,出 台了各種政策鼓勵“興學”,各大學院、私塾便如雨後竹筍一般到處綻放。

百姓們有了錢,就會花上一些,送自家的孩子去各大書院進學,爭氣些的還能在科舉舉試中,得個‘進士’回家光宗耀祖,從此麻雀變鳳凰!

不爭氣的也能憑著認識些字,找一個體麵的工作。

所以說兩宋時期是古中國自文明創立以來,文化最昌盛,識字率最高的時代。可恨她自娘胎出來時就得了小兒麻痹症,被金揍得苟延殘喘,又被元一股腦的趕到海裏喂了魚!

正是,崖山之後,再無中華,國人當勿忘國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