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暮婚
許鳶第一次做新娘子，卻隻能臆想做新娘子的裝飾。穿著漂亮的大紅色交領襦裙，罩一件繡著如懿圖案的披風。再細細地勾勒彎彎的葉眉，點口脂，敷鉛粉。三千青絲鬆鬆綰起，插上金色步搖，墜兩顆琉璃瑪瑙，端明秀雅，溫柔大方。
她這麽想著，才能減少看到自己隻穿粗布陋服的落差感。
瘋子K和向白幫忙扶著顧川，陳羽一個人走在前麵，她和顧川並肩。一行人浩浩****地朝月台進發。月台在不夜城的外頭，穿過拱橋和漆黑的流水，走過莊嚴巍峨的城門，在悄然的山間，每個人都不說話，仿佛帶著重重心事。
許鳶沒有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一場婚禮會在遊戲裏舉行，新郎還被自己迷暈了。這大抵就是不被祝福的意思了吧。
因為離開了不夜城，四野格外安靜，她能聽到雜踏的腳步聲和眾人的呼吸聲，如同魔咒一般揪著她脆弱的神經。
雖然不希望，月台還是到了。陳羽兀自坐在一邊，半點沒有做新娘子的覺悟。
許鳶仰頭看著這個寂寂的月台。深藍至陰暗的月色籠罩著恒久不變的青石板，走近了，還能看見青石板上斑駁的刻痕。不知道是風霜侵蝕的緣故，還是人為雕刻的。
月台的四麵都呈梯形，高高的天梯一路通向最高處，上麵有一個古老的祭壇，看起來倒像一個磨盤。
“看什麽，走吧。”休息夠了，陳羽毫不客氣地催促。許鳶還沒有動，她自己先邁開腿，一步步捨階而上。
許鳶看著那個高挑纖細的背影，又看了看身邊的顧川。瘋子K和向白等她示意，她點頭，向白徑直抓著顧川飛了上去。瘋子K被撂在原地，忍不住罵罵咧咧：“嘿我說你。”
眨眼的功夫，向白就飛下來了，順勢把許鳶帶上去。許鳶朝瘋子K做一個鬼臉，雙腳立刻懸空。許鳶長這麽大還沒體驗過飛行的感覺，那一瞬間有一種失真感。
男人的手用力的揪著她的衣服，她的衣服變成了繩索，勒得幾乎喘不過氣。
許鳶忍不住閉上眼，耳邊風聲寂寂，呼嘯而過。飛到中途時，聽到還在半路的陳羽的罵聲：“好你個向白，為什麽不先把我帶上去！”
向白沒有說話，但許鳶感覺他微微頓了頓，似乎在笑。連向白也曉得陳羽脾氣臭，這個舉動似乎在報仇似的，許鳶抑鬱的心情莫名變好了許多。
她來到祭壇上，首先看到的是背靠祭壇坐著的顧川。他睡著了，曲著一條膝蓋，蒼白俊逸的麵容在月色下格外迷人。
許鳶走到他身邊，蹲下，靜靜看著他。
不一會兒，瘋子K也被送了上來。最後一個才是陳羽。陳羽腳一落地，立刻不滿道：“你這樣對我，我出去就把這個區域的供電斷了，讓它成為一個死區。”
對於她這種小孩子似的酸話，所有人都不予置評。許鳶看了會，搖搖頭：“你們先舉行儀式吧，我想再陪他待一會。”
本隻是一件小事，陳羽立刻不滿了：“憑什麽？你莫不是想背著我們把顧川留下？不行，要舉行儀式一起舉行。你也別在這裏耽誤功夫，大家都等著。”
她刻薄的話把許鳶最後一點好心情破壞殆盡，許鳶隱忍著怒火，想說點什麽，卻無從說出口。畢竟是她放棄他的，把他送回去就像永別一樣讓人難過。
雖然想賭氣說馬上就好，末了還是放緩了語氣：“一小會，就一小會。”
她又蹲下，這會的顧川仿佛怎麽看也看不夠似的，許鳶麵部表情微微顫抖，但覺得在人前哭太丟人，又生生忍住了。
“算了，開始吧。”她寫把顧川扶起來。然而不能夠。瘋子K好心搭把手這才減輕了她的壓力。
說是婚禮，隻不過是走個過場，他們無親無朋，顧川甚至還昏迷著。而婚禮也沒有主持的證婚人，司儀，伴郎伴娘。
他們舉辦婚禮的最終流程是把各自的手掌按在祭壇上，然後點擊確定結為夫婦。許鳶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把手掌放在冰涼的祭壇上。
顧川的手也被瘋子K按上去，祭壇周圍立刻亮了起來，一層淡淡的光圈衝天而起，照亮了這個黑暗的夜晚。空中慢慢浮現出係統提示。
【敬愛的玩家許鳶小姐，顧川先生，現在你們就要結為夫妻了，你們願意成為各自的另一半嗎？A是B否】
許鳶望了眼顧川，那張本該對她溫柔地笑的臉此刻閉著雙眼，歎口氣，許鳶按下“A”。瘋子K也幫顧川按下鍵，空中立刻爆裂開無數朵煙花。
這樣漂亮的煙花，許鳶這輩子第一次見。它們真實地在頭頂絢爛，如同漂亮的流星碎鑽，又如綻放的花朵。許鳶和顧川站在黑色的天幕下，抬起頭，就能清清楚楚看到它們。
火花照亮了許鳶的臉，她眼睛因為躲避光亮微微閉著，笑容格外恬淡。瘋子K扶著的顧川看不到這一點，隻是越過顧川的側顏，瘋子K看到了。
嘴上說“漂亮的小姐”隻是打趣的話語。說白了隻是為了氣陳羽。可是現在看到許鳶，卻覺得漂亮也不能形容她萬分之一的美麗。
“看什麽看，看什麽看。”陳羽在一邊等得不耐煩，推搡瘋子K，“該我們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瘋子K聳聳肩，同樣把手掌按在祭壇上。陳羽也按下去。看到同樣的係統提示，兩個人此刻心裏沒有一絲浪漫和不好意思的感覺，隻是覺得惡心。
兩人雙雙點擊“是”。
不一會兒，陳羽和顧川都出現了完成任務可以退出遊戲的獎勵。陳羽一把推開瘋子K和許鳶，把顧川攬進懷裏：“我們要走了，你們也別看了。”
“還有，”她瞟了一眼瘋子K，“你別跟著我們。看見就鬧心。”
瘋子K賞她一記白眼：“你求我我都不跟你。”
“想得美。”陳羽啐了一口，點擊退出按鈕。她死死抓著顧川，好似抓住了失而複得的戰利品。這一刻許鳶竟然沒有一絲惆悵與懊惱。她靜靜看著他們，心裏隻有釋然。
他們這一走，好像一場盛大的訣別。隻是當事人一點兒也不傷心。算了，隨他去吧。自己選擇的屎，跪著也要吃完。許鳶無奈地搖搖頭，眼睜睜看著顧川和陳羽一點點消失在天地間。
一點兒痕跡都沒有，仿佛之前存在的痕跡都是一場虛妄。許鳶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恢複深黑色的天空，果然，煙花散落後，有誰會相信它曾經來過。
不記得這是多久以前被人說過的悲傷話語，隻是許鳶此刻也能體會到了。這個沒有顧川的陌生的成室外，她還有許多要麵對的事情。比如，活下去，比如，尋找出去的辦法。
發現瘋子K還在旁邊，許鳶深感意外：“怎麽？先生真的要留下來？”
瘋子K還沒有說話，許鳶又瞟了眼向白，笑容突然玩味起來：“不是吧我說你們兩個……”
她的笑容仿佛在宣告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瘋子K一陣惡寒：“我們隻是朋友。”
許鳶滿臉寫著不相信：“真的？”
沒想到瘋子K不是嘴上說說，而是真的喜歡這個地方，想要留下來。哪怕現在任務結束了，也不肯走。但是……許鳶突然想起來：“你弟弟怎麽辦？你弟弟去哪裏了，我怎麽一直沒有見到他？”
說到皮修，許鳶也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瘋子K的表情一下滄桑起來：“可能在別的區域。別說你，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
“啊？”許鳶驚訝道，“你就不擔心？他可是你的弟弟。”
瘋子K無所謂：“擔心有什麽用。他有他的人生，我有我的。你呢，你打算怎麽辦？”
他跳過這個話題，許鳶一時間也很惆悵：“我不知道。說實話，送人的時候覺得自己像個烈士，送完了還有點後悔。”
“……”
瘋子K聳聳肩：“你還是和我與向白一起住吧。左右也沒有別的同伴。”
話音剛落，卻見空氣中浮現“自救”二字。他正疑惑，許鳶卻激動地點擊進入。她都忘了，自己任務失敗，如果有恩匹希覺醒，會觸發自救任務。
隻是不知道這一次的自救任務是什麽。
【親愛的玩家許鳶小姐，您的任務失敗，是否選擇自救的新任務？】
【是。】
【binggo……您的新任務――離開不夜城。是否接受挑戰？】
這個任務就奇怪了。現在許鳶確信自己站在不夜城之外，那麽逃離不夜城的意思是什麽？難道是要離開這個區域？
什麽恩匹希強大得已經意識到這是一個封閉的區域，有別的區域了？許鳶莫名其妙，還是按了“是”。
雖然任務難度係數相當高，但是這與許鳶的目的不謀而合，未見得不是一件好事情。
領了新任務，許鳶鬆了一口氣：“好吧，先回去準備一下。”
收拾好了就去尋找不夜城邊緣吧。隻是這一次沒有人可以再幫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