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藏棺
這道崖壁的走勢無人得知,何況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許鳶估摸著顧川大概是踏空了,而如他這樣謹慎的人踏空,隻能表明一點,這個懸崖沒有想象的那麽平整。很可能在局部有斷層。
可她現在關心的不是這些。她此刻……還壓在顧川身上。許鳶聽出他隱忍的痛苦,怕他疼了,趕忙從他身上爬起來。
“傷到哪裏了?”許鳶試著查看他的傷口。眼見她的手就要往不該摸的地方探,顧川哭笑不得抵住她:“好了,這些樹木延緩了下降的速度,我沒有事,都是皮外傷。”頓了頓,他輕聲道:“你呢?”
還問她,他明明是重傷的那個,總是逞強。可惜黑燈瞎火,她無從得知他到底傷到哪裏了。
“我沒事,”許鳶拍拍身上的灰,挪到一邊蹲下,“你能站起來嗎?”
“可以。”顧川想也不想就答應,曲著肘部撐起身體,冷不防一股錘心的疼痛順著手關節的骨頭疼到腦部神經,他疼得“嘶”了一聲,很快倒下去。
許鳶倒是想罵人,因為她從來沒有見過哪個人明明很疼還要強忍,又沒有人逼他。“你傻啊,痛了不會喊出聲嗎?!”許鳶小心翼翼地繞過他的肩膀,慢慢將他扶坐起來。
明明是被罵,他卻很開心似的,隻是還沒有糊塗到回應她說自己真的傻的地步,他笑了笑:“或許吧。”
許鳶懶得再數落他,又碰了碰他的腳骨,先輕輕按了按膝蓋:“痛不痛?”
顧川搖搖頭:“不痛。”
“真的?”對於他這種性格的人,許鳶不怕再按得用力些。顧川眉頭微蹙,旋即淡淡笑了:“真的不痛,理論上說,我受傷也不可能傷到膝蓋骨。好了,把我扶起來吧。”
許鳶還是不放心,又試了試其他的關節骨,發現顧川確實沒有異樣,才扶著他站起來。顧川的右臂暫時動不了了,左臂還能活動。他聽到潺潺水聲,在崖壁向裏的位子。“這裏麵可能有洞口。”他往前走了兩步,確定這個地方的確能走進去。
許鳶連忙跟上去,走了幾步,空氣變得又悶又稀薄。“真的好像進洞了,沒有照明工具怎麽辦?”
顧川解開一邊袖子的紐扣,一部手機滑了出來。打開電筒,麵前霍然亮了。
“天呐我以為摔下來手機早沒了,”許鳶嘖嘖稱奇,“沒想到你還留了一手。”
“不時之需。”顧川用手機照了照,果然是一個很窄的洞口,看樣子也不深。洞口兩邊有水流下,匯成一汩流向洞外。他往前走,突然發現一口棺材。
許鳶腿發軟,下意識後退:“這裏怎麽……怎麽會出現這麽個怪東西。”
“據說有的部族人死後就會把棺材放進懸崖壁,但是這口棺材……僅僅隻是一口棺材,想來隻是遊戲設計者的腦洞,或許是係統自動生成的衍生品。”
“沒事往洞裏放什麽棺材……”許鳶想到上麵還有一堆喪屍,頭皮就發麻。顧川走過去,摸了摸棺材板:“潮得很,正常的木頭放在這種地方早就爛透了。”
“這裏本來就不正常。”許鳶扁扁嘴,她穿得少,後來因為躲避喪屍還把唯一禦寒的外套給扔了,現在乍然進洞,隻覺更加冷。顧川一身質地良好的襯衫,比她也好不到哪裏去。也許是因為冷的緣故,體溫反而比平常高。許鳶忍不住貼近他:“陰惻惻的,我們還是退到洞口查看一下周圍地形吧。”
顧川點點頭:“嗯。”
他們往回走,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許鳶聽到木板震動的聲音,隻一會,便消失了。她忍不住回頭,可棺材還是那棺材,朱紅色蒙了油膩膩的汙垢,還有一層水漬,木頭腐朽,透著一股黴味。
“怎麽了?”顧川竟然沒有聽到,許鳶覺得可能是自己多心。她向來膽小,遇到這種東西難免胡思亂想。“沒什麽,”許鳶搖搖頭,“我們出去吧。”
便這麽回到洞口,顧川用手電照了照,發現這個所謂的懸崖其實是一個略高的坡,下麵的地形估計係統還沒有生成,隻是一片虛空。數不盡的迷霧和植物在不遠處也產生斷層,整個空間都在那裏戛然而止。
許鳶駭然看著那不真實的邊緣,仿佛看到了什麽怪物。“乖乖的,這看起來就像一個黑洞,隻是不會把東西吸進去而已。”
“或許範圍會隨著玩家的視野不斷擴大,現在是黑洞的地方,以後也可能成為平地。”顧川抬頭,暫時看不到頂部,“我們不能再掉下去了。誰知道那邊是什麽地方。”
“我可不敢掉下去,黑乎乎油膩膩的,跟怪物一樣。”許鳶揉了揉自己的小肉臉,十分後怕。突然她聞到一股血腥味。先前也聞到了,隻是洞裏的黴味蓋過去,加上她神經緊張,所以選擇性忽略。她覺得皮膚涼颼颼的,像粘上了什麽東西,攤開五指一看,全是血。
許鳶嚇得大叫。顧川眉頭一蹙,轉頭看她:“怎麽了?”
她仰起頭,微弱的光裏看見顧川蒼白的臉。他說不上多狼狽,但臉部確乎刮傷了,還有許多植物的汁水和汙泥,和凝結的未幹的血跡。便是因為這些,她覺得燈光裏的他比平日裏更加動人。
許鳶顫抖著伸手,摸了摸他的背部,果然摸出一手的血。她慌了神,勒令他轉過身,才發現他的背部早已經被樹葉樹皮刮傷了,血肉模糊。
“顧川你怎麽不早說!這樣下去你不發炎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的!”他“死了”意味著遊戲裏又剩下她一個人,這種恐懼她不想再體會一次。
顧川安慰地搖搖頭:“放心,我們會成功的。”
許鳶本來穿得就單薄,可是現在她急得眼眶紅了,隻顧撕下自己手臂上的布條。顧川為此嚇了一跳:“你做什麽?”
“你管我!”許鳶氣得帶了鼻音,分明是要哭鼻子的先兆。顧川一向聰明,此刻卻不知道她在生誰的氣。“怎麽了?”
許鳶撕下兩根布條,命令一樣道:“轉過去!”顧川怕她發火,隻能照做了。他剛想開口,許鳶的手突然越過他腋下來到他的胸前,然後展平布條綁住他的背部,防止血過多的流出來。顧川愣了愣,半晌,淡淡笑起來。
“我……”他斟酌開口,卻不知道說什麽,隻是握住許鳶又探到胸前的手。許鳶也怔了怔,臉飛紅:“你……”
顧川想了想,慢慢放開她的手,轉過身,輕輕地笑了:“你不知道現在布條有限,應該綁手臂嗎?”他從她手裏慢慢拉出那根布條:“我不想在你麵前這樣狼狽。”他指的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脫衣服。
許鳶的臉更紅了:“你、你說怎樣就怎樣吧。”他沒事便好,若有事,她自當陪他。
一片寂靜的曖昧裏,突然又傳來了悉悉窣窣的響動。像是有人用尖尖的指甲刮擦著光滑的木板,刺耳得很。
許鳶心裏一動:“剛才我也聽到了這聲音,你有沒有聽到?”
“現在聽到了。”顧川係好布條,回頭尋找聲音來源,一塊木板突然落到地上,砰地一聲格外響亮。許鳶下意識靠近顧川,凝睛看去,赫然發現是裏頭的棺材蓋開了,從裏麵跳出一隻棕子。頭發奇長遮住五官,白衣垂地掩住雙足。
“啊啊啊啊啊――”許鳶直接躲到顧川身後,“怎麽又來一個?!”
他們現在沒有桃木劍沒有驢蹄沒有符咒更沒有金手指護體,除了逃別無他法。顧川一把抓住許鳶的手,低低道:“跑!”
許鳶看了一眼底下的黑洞,和上麵高不可攀的坡頂:“跑去哪裏?!”
顧川拉著她回到崖壁上:“不然坐以待斃。”
他上去了,她也隻能緊緊相隨。可是許鳶剛找到落腳點,那冰冷的肮髒的手就抓住了她的腳踝。許鳶打了一個寒噤,低頭,那粽子分明有長長的成團的黑發,可她總覺得它在笑,聲音“桀桀”一樣讓人發毛。這次不同以往,它的爪子直接觸碰到她腳踝的皮膚,甚至在往上。許鳶連忙踢了踢:“走開啊!”
顧川見狀,想幫她,可惜分身乏術。他隻能向上攀爬,希望能把許鳶也拽上去。
許鳶踢了兩腳,那粽子終於放開了她。就在許鳶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它竟然飄了起來,飄到與許鳶平齊的地方。任誰都無法直麵這樣一個怪物,還不等它露出自己的臉,許鳶兩眼翻白,渾身一軟就從陡坡上落下去。顧川拉她不住,隻能跟著跳下去了。
許鳶從來不看什麽恐怖片,如今感覺自己心髒病都要被嚇了出來。她什麽也不想,下墜那一刻,隻恨不能逃離這裏。顧川似乎在慌亂之中抓住了她,可是她已經失去了大部分意識,不管他說什麽都沒有反應。
後悔了……早知道不該進來……現在掉下去,還不知道要被那個黑洞吞到什麽鬼地方。許多紛亂的思緒湧上心頭,許鳶閉上眼睛,終於沒入了一片虛無的黑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