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午夜班車
許鳶再見到顧川，他站在一輛勞斯萊斯旁，筆挺的銀灰色西裝，勾勒出頎長的身形。許鳶特意挑的僻靜地方，他還選這麽招搖的車子。許鳶左右看了看，好在沒有發現什麽迷妹迷弟。
顧川瞟了她一眼，淡淡道：“這一次進遊戲前有沒有做攻略？”
一開口直奔主題。許鳶本來還打算抱怨兩句。聽他這麽說，原來的話都咽進了肚子裏。“有，”許鳶也淡淡道，“既然是‘受雇於人’，總該做點功課。”顧川開的條件不錯，除了高昂的薪酬，還包了進入遊戲需要氪金的錢。
顧川點點頭，打開車門：“上車。”
許鳶還以為他要考察自己的功課，沒想到一句廢話都沒有。自從幾天前她給他打電話，他已經按約定幫自己澄清緋聞，可是那件事情後，他對自己的態度就變得不太友好了。
“顧川，你知不知道有人為了等你，蹲點守候在體驗區門口？”許鳶見他一直沉默，忍不住開口，“你還開這麽招搖的車子。”
顧川沉默了會，微微有些不耐：“我不想強迫你，如果你不願意，我們還是回去。”許鳶不知道為什麽，說到這個話題他的語氣很差。可是她做好了進遊戲的準備了，他這麽說她一時間無所適從。
“我都答應了，怎麽可以半途而廢。”許鳶脾氣也上來，“就當我去玩了。”
顧川沒說話，頓了頓，才淡淡道：“午夜班車的背景是一個荒無人煙的山區。這個山區夾在A市和B市之間。那輛滿載屍體的大巴就是從A市開到B市的。本來遊戲設定是讓玩家進入班車內部，完成一係列驚悚任務，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係統發生了變異。”
“你的意思是說，現在的任務不是原本你們公司設計的？”許鳶驚訝道，“換句話說，其實你也不知道那個任務的攻略？”
“任何一款遊戲都有通關攻略，但是這一款遊戲的通關攻略開始變得不適用了。隻是通過攻略可以大致了解一下背景。”顧川揉了揉眉心，“你的說法不錯，這也是為什麽至今沒有人找到屍體來源的原因。”
許鳶聽得內心忐忑，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她第一次進驚悚區，若非顧川，她根本沒想過這個區域。她看起來沒有表麵那麽大膽。
車子行了二十分鍾，竟然在體驗區的後門停下。顧川走的不是正常的路，可以避開人群。許鳶驚訝道：“你……”顧川一如既往地淡然：“你不喜歡，這點特權我還是有的。”他指的是自己能夠走後門進入遊戲的特權。許鳶縮了縮腦袋，她隻不過抱怨兩句，他的口吻何必這麽酸。
顧川從後門進入遊戲內部辦公區，和裏麵的人員打了個招呼，就帶許鳶進入“午夜班車”區。許鳶這回直接略過獎賞，隻是在入口處思忖半天：“這一次我們需要準備什麽東西嗎？”
顧川想了想：“尋找屍體來源，沒有什麽危險，互相留著聯係用的手機就可以。”
他按下進入按鈕，許鳶趕忙抓住他的胳膊。顧川愣了愣，轉頭看向她。許鳶尷尬地笑笑：“我，我有點害怕。”顧川一直緊繃的表情終於有點鬆動，這可能是他近幾天來露出的最和善的表情。他沒有推開她，口吻依舊淡淡的：“那就抓著吧。”
眼前入口一陣晃動，很快就將他們拋進了午夜班車區。
一股陰冷的風吹來，許鳶瑟縮了一下。她慢慢睜開眼，發現這裏的天居然黑了。一輪圓月掛在天上，投下幽冷的光芒。她站在一條曲折的公路上，左邊是陰暗的高山，看不清上麵密密生長的是什麽樹。右邊是森冷的懸崖，幽幽如一個怪物的眼睛。
許鳶此刻站在一條盤山公路上，單單靠那一輪圓月照明。她正驚疑不定，有人突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許鳶嚇得尖叫一聲。顧川看著自己拍空的手，和跳開幾乎有一丈遠的許鳶，嘴角抽了抽：”是我。”
他銀灰色的西裝在月色下光華流轉，襯得一張麵更加蒼白，五官更加深邃。許鳶差點哭出來：“你，你沒事為什麽不先說話！”
顧川五指動了動，收回手。“我沒想到你這麽害怕。”他的口吻有些鬆快，“我以為你膽子很大。”
“所以你才把我叫來，對嗎？”許鳶鬱悶地順了順狂跳的心口，“你知不知道現在是大半夜，在這種地方！”
顧川尷尬地咳了咳：“對不起。”他竟然和自己道歉了，許鳶本還憋著罵人的話也因為這淡淡的三個字被壓下去。她不滿地嘀咕兩句，到底哆哆縮縮走過來，躲到顧川身邊：“也不知道這裏是什麽鬼地方，冷颼颼的。”
“這裏是當初設計的午夜班車開的盤山公路。連接AB兩市，那輛載滿屍體的班車就是從這條路的盡頭開出來的。”顧川的聲音在空曠的山路間響起，很快被淒淒冷風吹散，“隻是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會開過來。”
許鳶更加害怕，幾乎想抓住顧川的胳膊。明明隻是普通的夏夜，她身上的冷汗卻一層泛一層。許鳶看了一會，山路的盡頭是一片漆黑，似乎還飄著濃重的水霧，模模糊糊好似什麽怪物似的。她當即打了個冷顫：“它、它不出現就好了……我寧可它永遠也不開出來……”
她現在親身站在遊戲裏，整個人都慫了。若不是顧川在身邊，她恨不能立刻退出遊戲。顧川放緩語氣：“你要相信，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
她倒是想相信，可是遊戲的虛擬效果過於逼真，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樣才能說服自己。許鳶不自覺往顧川身上靠了靠：“那輛破車應該不會這麽晚出現吧？”
顧川沒說話，微眯眼看向前方。
夜晚寒風刮過，刮得高草發出淒厲的呼聲。許鳶哆嗦著身子，抱緊自己。她穿得有點少了，因為這詭異的氛圍，隻覺比平日更加冷。她一麵左右左右用腳打著拍子，一麵順著顧川的目光望向遠方。
不一會，濃霧彌漫的盡頭終於傳出詭異的音樂聲。顧川警覺地將許鳶攬到身後，兩人縮到一塊石頭後麵，摒聲凝息。
許鳶緊張得瑟瑟發抖，連顧川也感覺到她的異樣。可是他們現在不能輕舉妄動，他隻好不動聲色脫下外套，披在許鳶身上。男人帶著淡淡冷香和體溫的外套驟然加身，許鳶愣了愣，抬頭看他。
顧川壓低聲音：“穿上。”他的外套擋風，而且披在身上仿佛被他裹在懷裏。許鳶臉微微泛紅，卻不敢拒絕。實在是太膽小，披著外套膽子才大了一點。她攏了攏外套，可是尷尬得不敢說話。
遠處的聲音越來越大，聽起來特別像殯葬的哀歌。這種歌一聽就聽得出來，而且每次響起都要響個幾天幾夜。許鳶本就對這個有抵觸，下意識又靠近了顧川。顧川似乎沒有感覺到她的小動作，隻是凝神看向遠方，沒有特意挪開距離。
過了一會，聲音又漸漸低下去，一輛班車緩緩從暗夜中開了出來。許鳶終於看清那輛傳說中午夜班車的樣子。實在是一輛很普通的班車，而且看得見上麵還有一個司機。司機的臉容模糊，瞧不真切，但可以想象出，這種樣子放在大街上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許鳶愣了愣：“不是說是一輛滿載屍體的班車？看司機這個樣子，一點也不緊張……現在的司機都這麽大膽了？開一輛滿是屍體的車子都不帶心跳的？”
“也許習慣了。”顧川視線盯著司機，也沒有看出任何異常。他沒有動，許鳶也沒有動。那輛班車就這麽堂而皇之地開了過去，沒有停下的意思。許鳶不明白了，趕忙站起來要追，顧川起身：“你去哪裏？”
“追車啊！”許鳶一邊說一邊跑，“你沒看見它根本沒有停下來，我們的任務就靠它了！”
顧川跟上她，似乎不是追車，而是為了專門攔住許鳶。“你別追了，或許我們的任務與它無關。”
許鳶一下子被他拉得回旋，差點站不穩跌進他懷裏。眼看車子越來越遠，許鳶懊惱道：“都怪你，你看車子都開走了！”
顧川不說話，隻是放開她，順著車子的方向走。許鳶氣得跺腳，裹緊他的外套跟上去。
沒有前進的時候，總覺得那濃霧觸手可及，可是他們越近，那濃霧越遠。許鳶不滿地走著，走了半天腳都酸了。她不明白顧川現在唱得哪一出，早知道剛才把司機攔下來，還能搭個順風車，說不定能開到市裏，找一個地方落腳。
顧川隻是沉默地在前麵走，過了會，他突然停了下來，目光直視前方。“怎麽了？”許鳶走過去，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現方才那輛班車竟然停在了盤山公路上。
它停得詭異，也沒有人下車。顧川疾步走過去，許鳶害怕自己被甩下，趕忙跟上。他們一起來到車子麵前，沒有任何車禍痕跡。許鳶莫名有點發毛，她抬頭看向車裏，眼睛頓時瞪大了，話也變得結巴而顫抖：“剛、剛才那司機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