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決不讓步

“臣弟真沒想法。”唐瀚攤了攤手。

立新皇哪是看這三個小娃娃,而是看他們背後三方勢力。

大皇子唐淳羿十三歲,孫皇妃所生,背後站的是武將勢力。

孫皇妃娘家是頂尖勳貴世家,其父隨先帝征戰一生,授國公爵位,位列武將之首。

其父死後,長兄孫元山襲國公位,任兵部尚書。

盛朝平時不設最高統軍職務,但戰事一起,孫元山就是兵馬大元帥不二人選。

二皇子唐淳孝十一歲,蘇皇後所生,是皇嫡子。

蘇皇後父親是當朝首輔,內閣大學士蘇守正。

蘇守正進內閣二十年,任首輔十餘年,朝中聲望不弱於孫元山的父親。

很明顯,二皇子唐淳孝背後勢力是文臣一方。

三皇子唐淳鄴也是十一歲,比二皇子小三個月,蕭貴妃所出。

蕭貴妃是富商之女,由國師推薦入宮,起初是隻普通妃嬪,誕下皇子後才晉升貴妃。

三皇子唐淳鄴身上印記雖不像他兩個哥哥那麽明顯,但朝中眾人都清楚,他背後是國師一係。

三方勢力為了讓各自支持的皇子坐上儲君位置,本就明裏暗裏鬥得火熱,現在皇帝駕崩,三方爭鬥會更激烈。

唐瀚地位超然,不屑於倒向任何一方。

且他對遙控小皇帝這種事沒興趣,誰繼位都無所謂。

因此,他隻要盯著局勢,確保新皇繼位不出大亂子就可以了,完全沒有選擇站隊,加入廝殺的必要。

見唐瀚始終不肯表態,太後不覺眉頭微皺。

沉吟一陣,她改口道:“既然二弟沒意見,那哀家就說了,哀家屬意三皇子淳鄴。”

正欣賞手指的唐瀚猛地抬頭。

按太後以往對三個皇子的寵愛程度,他以為太後的打算不是立長就是立嫡。

沒想到,太後會立年紀最小的三皇子唐淳鄴為帝。

“二弟可同意哀家決定?”太後有些小意地盯著唐瀚,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麽。

唐瀚收起詫異神色,麵無表情地道:“臣弟沒意見。”

如果他回答同意,等於投了讚成票,可他說的是沒意見,是棄權票。

太後微微沉吟,問:“二弟,聽說你殺了禦馬監太監錢永德?”

“事急從權,請太後責罰。”唐瀚神色平靜,簡單說了之前的事。

“這種吃裏扒外的奴才,該殺!”

太後盡顯大氣地道:“今後二弟再遇到此等事情,大可隨意處置,無須知會哀家。”

接著她話鋒一轉,說:“錢永德膽敢假傳聖旨,阻你入宮,證明某些人按捺不住了。”

“二弟,你若不表態,哀家擔心繼位之事會起波折啊!”

太後姿態放得很低,看來真急了。

國師一係是最弱的,朝堂影響力根本沒法和文武兩方相比。

太後逼唐瀚表態,是想拉他下水,替國師一係扛大旗,對抗文武兩方,好讓三皇子順利繼位。

他不想幫太後這個忙,還是不接茬。

“二弟,你是不是還在怪哀家,當年不讓你追查晟兒失蹤之事?”太後忽然問了句不相幹的話。

太後口中的玄兒是她小兒子唐敬晟。

唐瀚和隻比他小半歲的侄子關係極好,早些年兩人跟隨先帝一起出生入死,回京後又經常一起廝混,是死黨。

先帝去世不久,唐敬晟神秘失蹤。

唐瀚當時不在京中,得知消息已過去好多天。

他查到唐敬晟某天從皇宮出來後就消失不見,有消息說,唐敬晟是被皇帝逼得遠走天涯。

他進宮質問皇帝,太後出麵幹預,不讓他管這事。

唐瀚不屑於在宮中安插眼線,無法得知原委,隻能差人四處尋找唐敬晟下落。

近三年過去,依然沒有消息。

因為此事,唐瀚跟太後和皇帝的關係都疏遠了許多。

“是。”唐瀚沒有掩飾。

“唉,本來此你不知最好,但你如此介懷,哀家就告訴你吧!”

太後歎了口氣,緩緩道出原委:“晟兒**宮闈,被皇帝撞見,他羞於見人,故此不告而別……”

“當真?”唐瀚不信。

“晟兒也是哀家親生,哀家怎會隻聽一麵之辭,就阻你追查?”太後臉色一陣黯然。

唐瀚不再問什麽,又看手指。

太後也不說話了,氣氛有些沉悶。

過了一陣,她幽幽開口:“二弟,你好久沒稱呼哀家皇嫂了吧?”

“啊?”唐瀚茫然抬頭。

幹嘛,想打悲情牌麽?

“皇帝駕崩,晟兒又不知所蹤,二弟你也和哀家越來越疏遠,哀家連個可以依靠的人都沒有,唉!”

兩行清淚從太後臉頰滑落。

“哀家累了,還不如去陪先帝,來得輕省!”

“太後何出此言?”

唐瀚微微皺眉,剛想說點什麽,被門外女官稟報聲打斷。

“進來!”太後不著痕跡地拭去淚痕,瞬間恢複之前的沉穩雍容。

“蘇學士、孫尚書,李國師三人相繼進宮求見陛下,奴婢擋不住了,請太後示下。”

“果然都是國之棟梁,來得可真夠快的!”太後譏諷地撇撇嘴,冷冷問道:“人都到哪了?”

“已在陛下寢宮院門外。”

太後揉了揉眉心,沉聲道:“別讓他們靠近皇帝寢宮正殿,直接帶這來!”

蘇守正三人剛進入偏殿,太後就開門見山地道:“三位卿家來得正好,皇帝駕崩,哀家有要事和三位商議。”

聽到皇帝已經駕崩,三人都顯得極度震驚,齊齊掩麵痛哭。

太後擺手打斷三人:“好了,留著力氣過後再哭,先商議立新皇之事。”

三位大佬眼淚都沒醞釀出來,就被叫停,不覺有些尷尬。

太後懶得在意這些細節,幹脆地宣布:“哀家決定,立三皇子淳鄴為帝。”

蘇守正三人麵麵相覷。

這哪是商量?明明是通知嘛!

見國師李玄一也麵露異色,唐瀚有些疑惑。

難道太後沒跟他通過氣?

還是這老小子故意演給我看?

蘇守正、孫元山兩人不約而同掃了唐瀚一眼,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淡漠神色,不覺暗暗一喜。

孫元山率先開口:“太後,臣覺得如此草率決定,不太妥當!”

“先帝尚在時常說,淳羿跟先帝年少時最像,且淳羿是皇長子,於情於理,皇長子淳羿都應是繼位之人首選。”

孫元山一副隻有皇長子唐淳羿繼位才合理的想當然神色。

“老臣也覺此事有待商榷!”

蘇守也正開腔了:“三皇子之前尚有嫡皇子、長皇子。兩位皇子並無任何錯處,卻越過兩人,讓三皇子繼位,於情於理都說不通。”

“此舉恐很難服眾啊!”

蘇守正不愧是當朝首輔,花花腸子是要多些,先劃個統一戰線,把大皇子拉了進來。

“蘇學士所言甚是!”

孫元山會意,出言附和:“繞過兩位德才兼備的兄長,讓最不能服眾的三皇子繼位,恕臣無法認同。”

“且臣相信,滿朝文武也不會認同。”

“最重要的是,天下人也不會認同!”

有了文官一方的支持,孫元山底氣更足了,話說得挺露骨。

太後聽得雙眼一眯,冷冷說道:“這江山是唐家的,讓誰做皇帝,難道哀家還不能做主了麽?”

“太後言重了!我大盛朝天下歸心,哪有皇家不能做主的道理?”

蘇守正和了把稀泥,接著反手就是一刀:“然我朝曆代明君,莫不把百官視作肱骨,廣納百官諫言,若是皇家一意孤行,哪有我朝如今這繁華盛世?”

“此乃決定天下命運之要事,太後更應聽取百官意見,再審慎決策!”

他這話也夠狠,繞著彎子指責太後獨斷專行,有違曆代帝王行事規矩。

太後氣得“謔”一下就站了起來,厲聲喝道:“先帝沒走幾年,爾等就不把哀家放在眼裏了嗎?”

“太後息怒!”

“臣等絕無此意,隻是就事論事,覺得新皇繼位之事,尚須從長計議。”

“請太後體諒臣等良苦用心,三思而後行!”

蘇守正和孫元山連連作揖賠罪,但語氣裏沒有半點惶恐的意思,相反還十分硬氣。

兩人的態度都很明顯,立新皇,他們決不讓步!

太後氣得臉色鐵青,幾次張口,卻都沒說出什麽。

她深吸一口氣,看向唐瀚,沉聲問道:“毅王,新皇繼位之事,你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