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死太監

唐瀚手提縛在一起的五把戰刀,疾步前衝,一個飛跳,騰空數尺,一腳蹬在宮牆之上。

借著這股力,他身體往上竄出幾尺,拔出把戰刀,揮臂一插,戰刀準準插進牆磚縫隙裏。

張賀驚得嘴巴都能塞進兩顆蛋了。

皇宮城牆可是花費數年時間精心修葺而成,不但牆磚燒製得無比堅硬,連牆磚縫隙粘料都是用特殊工藝製成,硬度同樣極高。

尋常刀劍,就算戳斷了,最多也隻能留下些許劃痕,根本不可能插入縫隙。

虎賁騎精銳中的精銳才有資格配置的精鋼戰刀,果然名不虛傳。

不過讓張賀震驚的可不是這個。

這麽高的宮牆,隻要稍有差池,失手摔下來,絕無幸免的可能。

毅王萬金之軀,竟願冒如此風險,這份膽氣和身手,著實令人欽佩。

牆磚間縫隙不過幾張棉紙那麽厚,疾速間居然能準確插中,還能刺入大半個刀身,可見其眼力、臂力、控製力都極其了得。

難怪毅王在軍中有如此高威望,顯然不僅是仗著先帝寵愛。

張賀胡思亂想時,唐瀚已借固定住的戰刀,用力上躍,踩在刀柄上。

然後他再一借力,身體又騰空幾尺,又一把戰刀準確插進磚縫。

宮牆上的錢永德可不敢命令皇宮侍衛射殺毅王。

就算他敢下令,守衛們也不會動手。

轉眼功夫,唐瀚已經把四柄戰刀插進宮牆,人也離宮牆城垛不到一丈。

他沒用最後一把戰刀,騰空力竭時又蹬在宮牆上,稍稍借了點力,一手已攀住牆頂,再一用力,就躍上城垛。

一直仰著脖子,揪著心的張賀終於長出一口氣,笑著說:“趙統領,你不擔心王爺安危麽,怎不出言相勸?”

“令行禁止是虎賁騎鐵律,王爺既已下令,那容得我囉嗦?”

“再說,這點危險比起當年跟隨先帝征戰,又算得了什麽?”

趙劍說這番話時,不自覺地散發出上過戰場的軍人才有的鐵血氣勢,看得張賀暗暗心折。

“若咱家也能追隨王爺左右,此生必定多姿多彩。”

張賀正暗自感歎,宮門開了。

唐瀚闊步而出,手上戰刀扔還給趙劍,語帶揶揄地道:“張賀,把太後手諭給錢太監瞧瞧,免得他散布謠言,說本王擅闖禁宮。”

“王爺說笑了,咱家哪敢造次?”

錢永德哈著腰,陪著笑,解釋道:“適才宮牆下光線昏暗,咱家沒認出王爺,都是誤會,請王爺贖罪。”

唐瀚不接茬,等錢永德和皇宮侍衛頭目看過手諭,才問:“手續沒毛病?”

“絕對沒毛病!”錢永德回答得斬釘截鐵。

“本王可以進宮了?”

“那是自然!”錢永德恭敬地道:“咱家為王爺掌燈引路。”

說著,他麻利地從小宦官手裏搶過一提燈籠,腰一躬,做出個請的姿勢。

“等等,本王的手續沒毛病,錢太監你的手續呢?”唐瀚似笑非笑地看著錢永德。

“王爺就喜歡和下官開玩笑,”錢永德忙又堆起笑臉,解釋道:“咱家是奉陛下口諭,才……”

“是皇帝親口下的旨?”唐瀚打斷他。

“正是,王爺……”

錢永德還想解釋,又被唐瀚一聲暴喝打斷。

“刀來!”

趙劍搶前幾步,戰刀遞出。

唐瀚沒去拿刀鞘,直接握住刀柄。

“嗆啷”一聲,泛著幽藍寒光的戰刀出鞘。

錢永德眼角一抖,顫聲問道:“王爺,您這是……”

他話沒說完,眼前寒光閃過,隻覺脖頸一涼,他就飛了起來,眼前的景象在旋轉,旋轉。

然後,黑了。

“死太監!”

唐瀚終於名正言順地罵出這三個字,渾身舒坦。

“禦馬監太監錢永德假傳聖旨,按律當誅!”

他手腕一抖,戰刀準確插回趙劍握著的刀鞘,邁開大步就朝宮裏走去。

張賀讓隨從宦官跟遠些,追上唐瀚,低聲道:“錢永德畢竟是禦馬監掌印太監,王爺在這個節骨眼上殺了他,怕是,怕是……”

“本王又不是妄動私刑,不會落人話柄,怕什麽?”唐瀚淡淡回應。

張賀吃驚地問:“王爺是說,錢永德真是假傳聖旨?”

“我猜皇帝已經駕崩了,錢永德不是假傳聖旨,還能是什麽?”唐瀚還是那副淡然神色。

“王爺,這話可不敢亂說!”張賀嚇得臉都白了。

而且他不相信毅王的猜測。

景帝才三十出頭,之前身體也沒大毛病,就算最終捱不過這一關,拖個三五天總不成問題吧?

唐瀚看了眼皇帝寢宮方向,微一挑眉,說:“本王有沒有亂說,很快就見分曉。”

皇帝真的駕崩了。

而且是張賀剛離開皇宮不久就咽氣了。

張賀驚得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很想問毅王是怎麽猜到的,可沒機會跟毅王說上話了。

太後坐在皇帝床榻邊,望著空氣出神。

皇後、皇妃、貴妃,三個皇子跪坐在榻前,紅著眼抹著淚,其他妃嬪跪在稍遠一些的位置,小聲抽泣。

所有人神色都很憔悴,顯然,他們已哭了好一陣,累了。

唐瀚出現,眾人的目光立刻齊刷刷看向他。

“皇叔,您來了。”

皇後最先做出反應,讓身邊的二皇子趕緊叫了聲“皇叔爺爺”。

皇妃是大皇子的母親,貴妃是三皇子的母親,也急忙讓兩個皇子向唐瀚見禮。

“好了,讓毅王看一眼皇帝。”太後擺了擺手,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唐瀚在塌前靜靜站立,沒發表任何意見。

站了一陣,他看向太後。

太後緩緩起身,示意唐瀚跟她出去。

走出門外,太後低聲吩咐攙扶著她的女官:“看住這裏,不許任何人進出。”

然後,她虛抬著手,等著唐瀚扶她。

唐瀚稍稍遲疑,還是伸出了手。

進了間偏殿,太後示意隨侍眾人都出去,末了還叮囑一句:“不許任何人靠近。”

唐瀚扶她坐下,才輕聲道:“太後節哀。”

這是唐瀚踏進皇帝寢宮後說的第一句話。

“哀家沒事,皇帝這是咎由自取。”

太後歎了口氣,緩緩說道:“哀家早勸過他要注意調養,他非不聽,如今自食惡果,也是意料中的事。”

“算了,不提他。”太後擺擺手,順勢擦去眼角淚滴,開門見山地問:“二弟,立新帝,你屬意哪個皇子?”

“全憑太後做主,臣弟沒意見。”唐瀚想都沒想就回答。

又不是要他做皇帝,他才懶得費這個神。

反正哪個皇子做皇帝,都得叫他爺爺。

叔爺爺也是爺爺!

“就知道你會如此憊懶。”

太後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和聲道:“你是皇帝叔父,又是禁軍督帥,聲望地位無人能出其右,你的意見很重要!”

她這話可不是跟唐瀚客氣,而是實情如此。

唐瀚才十歲,就跟著先皇聖武帝四方征戰,持續了整整十年。

五年前,先帝多年傷病積累,征伐不動了,才班師回京。

先帝非常寵愛比他大兒子還小好幾歲的幼弟唐瀚,兩人雖是兄弟,卻情同父子。

先帝覺得唐瀚比他兩個兒子都要出色,想廢掉太子,把帝位傳給他。

唐瀚對當皇帝沒興趣,隻想彌補年少時沒能好好玩樂的遺憾,做個混吃等死的逍遙王爺,幾次三番推辭。

先帝隻得改主意,盡量塞給唐瀚最高的權力地位,以免他死後,這個最受他寵溺的幼弟被人欺負。

能左右整個盛朝局勢的八萬虎賁騎禁軍精銳,就是先帝留給唐瀚的最大依仗。

三年前先帝駕崩,太子繼位,唐瀚成了皇叔,地位又拔高了一些。

這還是唐瀚推掉帝位的事隻有極少數人知道,如果傳到外界,他的聲望還能更高。

因此,太後迫切需要她這個年輕小叔子的支持。

太後怕唐瀚還沒明白她的意思,幹脆直白地問:“二弟,你就說,想讓誰做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