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龐涓舉薦
“晁錯!朕聽聞,你曾拒絕過一門能讓你在鄴城平步青雲的婚事?為何?”
“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可棄,陛下過問臣這樁陳年舊事作甚?”
“你也說了。”深歎一氣,而後伸手正了正晁錯的衣領,李牧用一種平緩的語氣向他說道:“你尚如此敬重發妻,何況於朕。”
緩緩自血帛上收回目光,在李牧此話落下之後,晁錯的眼睛裏終於煥發出了一些神采。
但見晁錯聽進了他的話,李牧接著說道:“朕這皇帝坐的用膽戰心驚四字來形容怕是也不為過吧,既然連朕的處境尚如此艱難,更論是朕的身邊人了。”
“陛下說的是可是甄皇後?”
“嗯,那可是一個本該統領後宮、享受萬民敬仰、群臣擁戴的尊位啊!”
李牧的這一句感慨,讓站在殿外的甄宓潸然淚下。
十常侍作亂宮廷設計毒害先皇後,王莽退諸侯攜先帝遷都鄴城。
也是那時,李唐將她送進了皇宮。
一晃間,三年過去了,在這三年中,她既得不到冀北李室的支持,也得不到先帝的垂愛。
直到先帝病危,李唐秘密進宮。
甄宓並不知道李牧是李唐從何處覓來,但從他與先帝所交談的語氣來聽,仿似李唐早便知道這世間有一位與先帝生的一模一樣的人一般。
也是那時,李唐給了她一個任務。
一個她還未見到李牧,便讓她無論用什麽方法也要安撫住李牧,讓他將這皇帝身份坐實的任務。
即便是以犧牲她的身體為代價!
亦是因此,甄宓才會在三日前向李牧說出那般露骨的話。
“晁錯,你說這般的皇後,朕怎能棄之!”
“可是陛下——”
“沒有可是!”
李牧一聲冷喝,喝的晁錯又頹廢了下來。
但見晁錯又渙散了眼神,李牧心中當真是一片苦澀。
這種什麽都知道又什麽都不能對晁錯說的感覺當真是難受至極。
先不說他這假皇帝的身份,隻說那冀北李室。
倘若那冀北李室當真有如此號召力的話,在真皇帝被王莽挾製時,他們為何不振臂一揮組建一支勤王之師滅了王莽?而是非要等到那真皇帝掛了他們才把他找來做個冒牌天子?
等等——
李牧似是想到什麽一般,忽而將目光投向躺在地上的那支竹笙。
這支竹笙乃那位真皇帝所留遺物。
倘若……倘若那冀北李唐沒有找到老子,老子也沒有穿越呢?還有——老子初被他們綁來的時候,那甄宓好像表現的相當淡定,淡定到好像她早就知道老子與那嗝屁的皇帝長得跟打一個娘胎裏出來的孿生兄弟一樣。這是為何?在老子未被綁來之前,好像她甄宓並未見過老子吧。
似在自言自語又似是在與自己對話。
李牧的這個奇怪行為吸引了晁錯的目光。
“陛下。”
“陛下。”
晁錯一連喚了李牧兩聲,也沒能將李牧從自言自語中喚回。
便在晁錯正欲喚第三聲時,李牧忽然冷不丁的看了回來。
緊盯晁錯,李牧用一種斬釘截鐵的語氣向他說道;“晁錯,朕不管你等是受了誰的蠱惑才會以死諫、立血書這種蠢笨至極的辦法來要挾於朕,朕隻有一句,回去告訴他們,他們若想死,朕不攔著。要朕廢了甄宓,你等休想!”
向晁錯說完此話,李牧也不管他是否真會在他的沉心殿裏一頭撞死,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龐涓,給朕好生看著他,若他死了,你便等著給朕收屍吧。”
“啊?”
但聽李牧這不知所雲的所言,站在殿外的龐涓頓時淩亂。
甄宓知道李牧此話是說以她與季明聽的。
目送李牧離去的背影,此刻甄宓的內心是五味陳雜。
究竟是誰!
亭廊水榭裏的風景雖然怡人,但卻安撫不了李牧心中的憤怒。
廢甄宓立趙飛燕,從而讓李唐、王莽兩虎相爭!
先不言此計是否是一個笑話,便說甄宓與趙飛燕究竟夠不夠這個分量。
而真正令李牧可氣的是,這等漏洞百出的破計,竟讓晁錯、商鞅、蕭何三位大賢信了,不但相信,還拿命要挾。
這下好了,若晁錯再進宮,季明還不得把他看死。
不,不對,經過方才這一鬧,這晁錯以後會不會進宮還是兩說。
想到此處,李牧越發煩躁。
“不行,這可是事關老子生死的大事,老子怎麽能被情緒左右。”
於心底安慰自己一番,李牧強行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計是個破計,出此破計之人究竟安的何心?
想不出、猜不透,李牧發現他根本參不透這其中所藏的玄機。
“陛下——”
龐涓端著小心輕輕走至李牧身旁。
但見李牧未搭理他,龐涓又道:“陛下,晁掌故沒撞牆的機會,陛下方走,季將軍便衝了進去將晁掌故給扛出了宮去。”
“哦?季將軍沒先打他一頓?”
“陛下聖明,什麽事都瞞不住陛下,季將軍倒是想揍晁掌故一頓來著,奈何皇後在那,季將軍便是有心也無那膽。”
等了片刻,龐涓但見李牧又沒了聲音,於是又道:“陛下,您方才是沒看著,方才皇後都被陛下感動的落淚了。”
“落淚?”
“是啊!臣看的可清楚了。”
不得不說這龐涓很會說話,便是連李牧自己都覺得自己當真是撿了一個便宜。
自水麵收回目光,李牧緩緩看向龐涓。
“龐涓,朕問你,對於晁錯向朕提出廢後一事你怎麽看?”
“啊?”龐涓受寵若驚,怎麽也沒有想到李牧竟然會詢問他的看法。
將自己的姿態在壓低一些,龐涓向李牧扭捏道:“陛下,小臣哪裏會有什麽看法啊,隻是覺得吧……”
“覺得什麽?”
“陛下。”將身子往李牧身前湊了一湊,龐涓繼續說道:“小臣自己覺得啊,這晁掌故是不是太過蠢笨了一些。”
“哦?此話怎講?”但聽龐涓這新奇的說法,李牧亦來了興趣。
“陛下,小臣覺得吧。既然晁掌故心中早已有了讓陛下廢後之心,他幹嘛不在朝堂上向陛下提此事?他若在朝堂上提,大將軍心中定然是歡喜的。”
將支持替換為歡喜,龐涓將此話點到為止,便忙切了話語再道:“可是現在?陛下您也瞧見了,經晁掌故在宮裏這麽一鬧,咱先不說他有沒有臉再進宮教陛下禮樂,便是季將軍會不會放他進來都是難說。”
說者無意,聽者有意。
龐涓的這番分析讓李牧豁然想到了一個詞。
“孤立!”
他又被孤立了。
而孤立的後兩個字便是無援。
這是有人不想他與外界有任何的聯係。
這是有人想要讓他成為粘板上的魚肉。
究竟是誰?
這世上總有人在某些地方有些過人的天分,比如龐涓,他進宮才不過數日,便將察言觀色學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李牧雖未言語,但龐涓卻從李牧的一些微表情中讀懂了他的內心。
“陛下!”
在李牧的沉默下,龐涓忽而跪於地上,並用一種堅定的目光仰視李牧說道:“小臣幸得陛下賞識才得以能追隨在陛下身邊。於小臣而言,能追隨陛下,便是小臣此生的造化。”
但聽龐涓所言,李牧於詫異中垂眸看向於他。
這一看,但見龐涓目光出奇的堅毅,跟平時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君憂臣辱,君辱臣死。小臣雖跟隨陛下時日不長,但卻深能體會到陛下心中抱負,今晁掌故遭歹人算計失了進宮之權。小臣鬥膽向陛下舉薦一人,以替晁掌故為陛下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