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何人獻策,其心可誅!
“你什麽意思?另一個什麽結果?”但聽甄宓所言,李牧於下意識下問道。
“你心中如何想,便能如何做的結果。”
雖瞧不出此刻的甄宓是怒還是不怒,但李牧卻聽懂了甄宓所要表達的意思。
可以說甄宓此話已是相當露骨了,露骨到連李牧都覺得不好意思。
“我心中如何想便能如何做?”重複一遍甄宓所說,李牧緊接著向她說道:“你既知道我要對你幹嘛,你既也說了我可以對你幹嘛,那這與你手中有無匕首有何區別?”
“當有區別!”但聽李牧所言,甄宓亦向他寒聲說道:“若我手中無此防身之物,你加之我身的當也隻能是形式上的被迫,而我手中既有這防身之物,我若再讓你得逞,便是不貞,便是**,便與那青館中的女子無異。”
“那我現在奪了你的匕首不就成了?”
“你大可以試試!”
四目相對、清風徐徐。
假山旁的這二人保持著一種相當奇怪的姿勢彼此對視。
李牧的確瞧不出甄宓眼中的情緒,但他卻能清晰的看到那一柄抵在她雪頸上的匕首又在她吹彈可破的皮膚上進了一分。
在第二滴鮮血自刀身滑落到李牧臉上之時,在甄宓的眼神越發決絕之下,李牧忽而扶住她的腰肢將她從肩膀上放下。
先將領口拔高遮住傷口,而後正了一正衣裙,甄宓如無事人般邁著優雅、高貴的步伐自李牧身旁經過。
“倘若還有這般四下無人的下次,倘若你當真以為對我做下那等醜事,我便會從此心係於你,你不妨可以再試上一試。”
佳人漸遠,餘聲綿綿!
站在假山旁的李牧一邊回味著甄宓所說一邊深望著甄宓離去的方向。
這個女人——
李牧突然發現,他好像一點都看不透甄宓。
一種深深的挫敗感油然而生,李牧在懊惱一陣後,豁然將腰杆挺的筆直。
景元十二年九月,離王莽壽辰以尚不足一月。
自水榭一別,雖與甄宓同住皇宮,但李牧確已有三日未有看到甄宓了。
聽季明說,甄宓的妹妹今日會來宮中小住幾日。
妹妹?
若無記錯的話,自費柄攜玉璽逃入淮西,甄宓哪裏還有什麽親人?
難道說,季明口中的這位妹妹姓李從冀北而來?
李牧有心想從季明這裏多打聽一些關於這位妹妹的訊息,但奈何季明守口如瓶,多一字也不肯向他透露。
日照上了三竿,晁錯並未讓李牧等多久便來了沉心殿。
這晁錯雖非王莽一黨,但也終歸是個外臣。
而在季明這兩日的監督下,他發現這李牧好像真的是在向晁錯討教樂藝。
拿起竹笙而後放下,李牧似是突然想到什麽一般突然抬眸向站在他身旁一動也不動的季明說道:“季將軍,你還是替朕去皇後那邊看一下吧,朕都三日未見到皇後了,實在是擔心的緊。”
李牧此話可以說是完全說進了季明的心裏,他雖對甄宓有些不滿,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擔心甄宓。
連著三日,甄宓都未走出鳳翔宮一步。
他也實在擔心的緊。
“諾!”
冷冷的回了李牧一句,季明對李牧都懶得行禮拔腿便走。
龐涓是個玲瓏人,但見李牧將季明支走,他亦拿一本兵書出了沉心殿。
殿門大開,站在門外便能將這對君臣一覽無餘。
待得龐涓離去,李牧壓低聲音向晁錯問道:“長話短說,你對冀北李室了解多少?”
但聽所問,晁錯不假思索道:“回陛下,冀北李室輔大岐三代而不衰,乃冀北第一大望族,當代家主李唐,學富五車、博古通今、詩絕天下,乃當今文壇之領袖,天下文人之師表。”
“哦?竟還是個文壇大家?這麽說來,這冀北李室隻是個做學問的氏家大族了?”
但聽李牧所問,晁錯雖心存疑惑,但還是向李牧解惑道:“回陛下,正因如此,冀北李室才得以傳三代而不衰。”
“哦?此話怎樣?”
“兵也,君之大忌,當棄。權也,是非之地,當舍。文也,風雅之樂,當做!陛下,此乃李氏先祖李淼為冀北李室定下的二十四字真言。李淼曾言,若李室後代奉守他這二十四字真言,冀北李室當千百年而不衰。”
“當千百年而不衰?”
這李淼當真是好大的口氣。
“陛下!”晁錯但見李牧不以為然,便心下一橫向他再道:“李氏一族盤踞冀北百年,其之聲望已至鼎沸。臣相信,隻要冀北李室振臂一揮,定當能召集一支討伐王莽的勤王之師。”
向李牧說完此話,晁錯忽而跪於李牧腳下。
隻見他神色激昂,雙目灼灼,便是連額頭上的青筋也鼓了出來。
“陛下!臣今要以死相諫!”
“以死相諫何事?”但聽晁錯所言,李牧心感不安沉聲問道。
“死諫陛下廢後,立王莽義女趙飛燕為後!”
竹笙自手中脫落,李牧滕然起身。
“晁錯!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無懼李牧天威,晁錯將生死置之度外道:“陛下,皇後乃李唐義女,陛下隻需廢甄皇後立王莽義女為後便能挑起李王之爭。”
“然後呢?”但聽晁錯所言,李牧氣極反笑道。
“坐山觀虎鬥,總有一虎傷,無論這勝出的一虎是誰,定然是元氣大傷,屆時,陛下便可以……”
“夠了!不要再說了!”抬手打斷晁錯所言,李牧豁然彎下身子直視他道:“告訴朕,這是誰的主意?”
“陛下,送其義女入宮乃王莽自己所提,此乃陛下重振天威,興複大岐的天賜良機啊!”
“晁錯!你是聽不懂朕的話是不是?朕沒有問你這個,朕問的是這究竟是誰的主意。”
晁錯實為不解李牧為何會糾結於此,但觀其神色,他若是不回,李牧怕是不會依照此計行事。
“不回是吧!”
便在晁錯正欲開口之時,李牧忽而搶到他的前麵。
“重振天威,興複大岐?晁錯,枉你也是大賢,你臉上就不覺得臊嗎?”
“什麽?”但聽李牧所言,晁錯難以置信道:“陛下,您這是何意?”
“何意?你還有臉問朕何意?自個想去。”
向晁錯丟下此話,李牧憤然離去。
晁錯但見李牧要出沉心殿,緊忙拖著雙膝攔住李牧去路。
隻見他緩緩自衣袖中取出一帕絲帛,並做視死如歸之狀雙手呈於李牧身前。
“這是何物?”
但見此帛白中透紅,李牧心下一沉寒聲問道。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臣不敢欺瞞陛下,今日若陛下不答應廢後,臣與商鞅、蕭何等二十四名死諫臣便自縊於陛下腳下!”
向李牧說完此話,晁錯豁然將絲帛攤開於李牧麵前。
“好!真好!”凝視著這一張寫滿了名字的血帛,李牧雙眸凝成一線,用一種氣極反笑的聲調向他說道:“朕算長見識了,原來你所說的死諫便是這般死諫。”
“告訴朕,他們都打算怎麽個死法?是在自個家中撞牆還是掉根繩子上吊?朕要不要在他們死後再為他們專門寫個折子,給他們幾個追封一下官職?好叫他們都走的風光一些?”
在李牧出言諷刺晁錯時,甄宓早已在了殿外。
在晁錯逼迫李牧廢後時,若非甄宓製止,季明也早已提刀衝了進去。
沉心殿內,晁錯已跌坐在地。
而那一張血帛也隨之自他手中滑落。
哀莫大於心死,眼神渙散的晁錯幾次想要自地上站起,卻又跌坐了回去。
看著如此頹然之晁錯,李牧自他身前緩緩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