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片衣角
方沐此時幹脆什麽都不想了，給少女打了個躲藏的手勢，然後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房門。
院中，祁家兄弟聽到聲音立刻做出了攻擊的動作，可看到的卻是一名少年，當即就是一愣。
“你們......”方沐先是驚慌，然後勉強鎮定，抬起的手臂有些顫抖，卻還是拔高了聲音：“你們是什麽人？難道不知道手持利刃私闖民宅，視為強盜麽？按律當斬！”
一瞬間，方沐將一個人從驚慌害怕，到色厲內荏的變化都演繹了出來。
雖然看上去一切都無可挑剔，但麵對的畢竟是沒有道理可講的土匪，事情不知會如何發展，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果不其然，祁家老二的臉上立刻就露出了不屑的嗤笑。
“又是一個讀書讀傻了的學生，拿王法嚇唬咱？想殺老子，你得先問問它答不答應！”
說著，他一揚手中的鬼頭大刀。
寒光一閃，方沐‘害怕’向後退了一步。
“你們不要亂來！我......我可是有功名的！是童生！”
“哈哈！”
祁老二哈哈大笑。
“老二，放下刀。”祁老大阻止，將刀交在左手，刀頭衝下反手握著用右手蓋住，衝方沐拱了拱手道：“沒想到閣下有功名在身，倒是我兄弟二人失禮了。”
別看這祁老大一身煞氣，但出乎意料的是個麵容多變的人，不像祁老二是個單純的莽夫。
一番話說完，方沐臉上恐懼消退了很多，警惕心還在，但多少有了點底氣。
這哥倆不是一樣的脾性，如果真是二話不說上來揮刀就剁，方沐還真傻眼，但偏偏祁老大要玩這一套。
裝文化人是吧，劉洪那個書院讀書的文化人都被我破了文心。
“大哥，你跟這麽個小子有什麽好客氣的？”祁老二不耐煩問道。
“閉嘴！”祁老大冷哼一聲，然後轉過頭低聲問道：“舍弟魯莽，公子見笑了，我兄弟二人不是歹人，被江湖上的仇家追殺，一路逃亡，以為這裏有人埋伏，所以警惕了些，失禮之處在下給您賠不是，還望公子見諒。”
一番話配合半真半假的豪爽態度，若是不知情的人很容易就信了。
“那......你們就趕緊離開吧，我還要讀書，時間不能浪費。”方沐連忙擺了擺手，一副送瘟神的架勢。
一切情緒都被他拿捏的很好。
祁老大沒看出什麽破綻來，可多年來刀頭舔血的生涯練就了敏銳的直覺，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我兄弟二人逃到此處，口渴難耐，進屋喝一碗水就走。”
話音未落，身子就已經來到了屋門口，也沒見他如何動作，魁梧的身子就越過方沐，進了屋中。
祁老二緊跟過來。
方沐隻能退進屋中。
屋子不大，床榻、衣櫃、書桌，最大的是書架，一眼就能看個幹淨。
祁家兄弟在觀察，方沐也在觀察，好在屋中沒有殘留的血跡。
“大哥。”祁老二喊了一聲。
“嗯。”祁老大點了點頭，回身又衝方沐笑了笑，臉上的刀疤十分滲人：“公子怎麽一人在此處居住？”
絲毫沒有被追殺逃命的緊迫感。
“這裏能讓我靜心。”方沐向後退了一步。
“嗯......”祁老大沉吟一聲，問道：“公子一人離開縣城，難道就不怕有什麽危險麽？”
“能有什麽危險？”方沐佯裝不解，然後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我飽讀聖賢之書，自有聖賢庇佑！”
話音傳出，祁老二臉上露出不屑。
“窮酸！要是真有了危險，你看看是聖賢書有用還是我手裏的刀有用？”
大刀微微一舉，方沐向後退了一步，但臉色一紅，仿佛血氣上湧一樣，梗了梗脖子。
“你手中有刀不還是被人追殺麽？”
祁老二立刻一瞪眼，大刀揚起，但祁老大輕輕抬手，嗬斥道：“住手。”
說完看了一眼方沐。
“我兄弟還有要事在身，不多叨擾了。”
方沐沒說話，讓開了道路，祁家兄弟先後走了出去。
可祁老二似乎有些不服。
“大哥你跟這小子廢什麽話，要依著我直接刀架脖子上，看看他能說什麽，還聖賢？聖他奶奶！”
“行了。”祁老大沉聲道：“抓人重要，沒必要節外生枝。”
雖然嘴上這麽說著，但總覺得哪裏不對。
可偏偏這個又沒從這個書生身上看出什麽反常之處。
“小娘皮倒是能跑，看來是真的進入縣城裏了。”祁老二低聲嘟囔著。
一腳踹塌了籬笆院牆。
嘩啦！
方沐立刻露出了心痛的表情。
這倒是真的。
不過現在也顧不上了，隻盼著祁家兄弟趕緊離開。
可祁老大卻忽然頓了一下，猛地一下轉過身來，看著方沐指了指側邊的房間。
“這裏是做什麽用的？”
方沐心中一緊，臉上卻不動聲色：“柴房，也放雜物。”
“雜物？”祁老大嘟囔一聲：“有意思。”
“大哥？”祁老二察覺出了什麽，問了一句。
祁老大立刻給了個眼神，兄弟之間很是默契，同時靠了過去。
方沐眼角一跳，心思飛轉。
若是依著少女衝動的性格，衝出去和這兄弟二人死拚，一旦失手被擒，連自己都會有生命危險，而這兄弟二人就在院中，若是跑了動靜很大會被立刻發現，隻有躲藏起來才有一線生機。
臥房裏沒有留下痕跡，證明少女換了地方躲藏。
可現在祁家兄弟似乎發現了什麽，而方沐偏偏還不能有什麽動作，不然就是不打自招。
他深吸一口氣，盡量穩住情緒，不露出絲毫異樣，但心中卻是十分緊繃。
眼睛盯著祁家兄弟的背影。
隻見他兄弟二人緊握鬼頭刀，分別來到門窗前，對視一眼，祁老大猛地點了點頭，二人同時用肩頭撞破了門窗。
身子弓的像個蝦米，然後就地一個翻滾，就直起了身子，用刀擋在身前。
饒是方沐再鎮定，也忍不住向前邁了一步，但屋中卻靜悄悄的。
“你們鬧夠了沒有？”方沐慍怒道：“這裏是我讀書的地方，你們一再攪鬧，難道就不怕我報官嗎？”
祁老二站直身子，殺氣一閃。
“娘的！你小子想死是不是？我大哥恭維你兩句，你還真當自己是舉人老爺了？”
祁老二罵罵咧咧。
“就算你真是舉人老爺，惹急了老子，也要把你這鳥院子給翻過來！”
方沐縮了縮脖子。
其實他也隻是為了轉移一下注意力罷了，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了，也就不再多說。
祁老大收刀，臉色深沉也不裝客氣了，一隻腳邁過門檻，可立刻又是一停。
臉微微往後一轉。
方沐也不由得凝神看了過去。
而這一看，心猛地跌入穀底。
在牆角處靠著幾大捆柴火，而在柴火當中，夾著一片染血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