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何必在意旁人的眼光
嘉虞縣縣衙，後堂。
這裏嚴格來說算是縣令的私宅，但此時卻聚集了許多人。
林回手下一眾武士在忙碌的打掃安置家當。
本人穩坐在上手，看著左手邊坐著的方沐，眼神有些複雜。
主要還是因為路上對方沐的感官。
他和林荷不同，看人不會那麽片麵，但就算如此，心中那種矛盾的感覺已然無法消除，不過被他很好的壓住了。
“方公子，林某路上多有得罪。”林回輕聲道。
話說的很客氣，雖然他身為縣令，方沐隻是一介童生，是最低的功名，但名聲很大，縣令也能小看。
“縣令大人言重了。”方沐站起身來，客氣道：“一路上方沐也有失禮之處。”
李銘祖一眾人靜靜的觀察著，半個字都不敢多說。
“方公子，剛才李士紳說您家中有爭鬥跡象，不知發生了什麽，若有歹人，本縣一定會出手捉拿。”林回單刀直入問道。
“嗯.....的確是有歹人。”方沐頓了一下，拿起了隨身書箱。
他將祁老大的人頭帶著，就是為了送到縣衙當中，隻是以為新任縣令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到來，根本沒想過會在路上相遇。
“學生和林大人一路相處，看的出來您為人一團正氣，為民造福之心溢於言表，學生送上此物，就當為林大人接風了。”方沐輕聲道。
雖然說的客氣，但卻隱隱透著一股傲氣。
林回見怪不怪，擺了擺手，武士將其拿了過來，但剛打開書箱就聞到了一絲血腥氣，伴隨著一股淡淡的腐朽味道。
仔細一看卻是一個盒子和半截鬼頭刀。
“這是何物？”林回眉頭一皺。
“土匪祁老大的人頭。”方沐擺擺手道：“祁家兄弟二人來到我家中，意圖不軌，但被學生斬殺了。”
聲音傳出，眾人都是一愣。
祁老大的人頭？
嘉虞縣誰不知道祁老大的名號？
除了李銘祖這個把生意做大，遍布整個屏蘭州的富豪，還在嘉虞縣內打轉的士紳，提起祁家兄弟誰不撓頭？
可方沐現在卻說祁老大被他斬了？
這叫人如何不驚訝？
“方公子，你可又給了林某一個驚喜啊。”林回打開盒子看了一眼，確認之後開口道。
眼中精光閃爍。
“想不到方公子能斬殺妖魔，今日又斬殺為禍一方的祁家兄弟，真是令我等刮目相看。”李銘祖起身說道。
另外一位士紳起身附和。
“能有方公子這樣的全才，真是嘉虞縣之福啊。”
林回深表讚同的點了點頭，嘉虞縣中有此學子，文能驚世，武能斬匪，怎麽能讓他不動心？
而心念一動，之前的各種情緒瞬間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方公子如此大才，文修武備叫林某佩服，若能請方公子在縣衙出任一職，實乃林某的榮幸！”
林回動了惜才之心。
但屋中卻沒人附和。
李銘祖和那位士紳又坐了下來。
畢竟都是親眼見證過方沐拒絕鄧泰，縣令的邀請，相比之下也不算什麽。
果不其然，方沐搖了搖頭。
“斬殺祁家兄弟，學生義不容辭，並且為了嘉虞縣眾百姓除掉心腹大患，也是吾輩分內之事，若以此為功，便是急功近利，這不是正道。”
很符合方沐性格的話，林回倒不覺得有多意外，但也忍不住微微有些沮喪。
“大人無需如此，方某雖然不願擔任任何職責，但今後嘉虞縣有事，學生也不會袖手旁觀。”方沐輕聲道：“而且拂了大人心意，學生這裏還有一物奉上，略表心意。”
“何物？”林回抬頭問道。
“學生贈大人一副對聯。”方沐微微一笑，“借大人筆墨一用。”
林回眼睛一挑。
方沐的字跡，州牧鄧泰可是當作寶一樣四處炫耀，而現在自己雖然被拒絕了，但能得到一幅字，說出去在整個屏蘭州也僅次於州牧。
正想著，方沐那裏已經研墨完畢，在紙上刷刷點點的寫了起來。
李銘祖幾人也都控製不住好奇之心，悄悄站起身來，想看看方沐要寫什麽。
就連剛回過神來的林荷也湊了過來。
隻見紙張上的字跡增多，逐漸形成了通順的語句。
上聯：執法樹尊嚴，定教浪子回頭，貪官罷手。
下聯：為民謀利益，喜有清風撲麵，明月澄懷。
橫批：激濁揚清。
“好！好對聯！”林回連連讚歎：“而且越讀就越有味道，方公子的提醒，林某時刻謹記，等明日我便將這對聯刻下來，掛在縣衙大堂門口！”
林回一副如獲至寶的樣子，完全將身份放在了一邊。
大昭朝廷重文，對文人也是關懷備至，有才華的學子不管走到何處，都是被奉若上賓，林回這麽做也算正常。
而一邊的李銘祖幾人，在交口稱讚的同時，想起了當日當著鄧泰的麵，做出陋室銘的方沐。
方沐同樣想起了當日，心神一陣激**，向後退了幾步。
穿過人群，拎起寶劍準備離開。
但身後卻跟了一個人。
林荷。
不過她臉色十分複雜。
既有激動，也有反感，更多的是不解。
“林小姐還有事？”方沐回身問道。
“我......”林荷頓了一下，然後開口問道：“雖然你真的是方沐，但我真的很討厭你，明明你這麽厲害，這麽有文采，一開始卻不明說，一路故意羞辱我，等的就是現在吧。
我越是打壓你，等你身份亮明的時候，就越顯得我有眼無珠。”
“我這個人的確有點小心眼，性格睚眥必報，但在這件事上，是你想錯了，你的施舍的確令我不爽，但也僅僅是不爽罷了，教訓兩句出口氣就算了，還沒到必須報複的地步。”方沐直言不諱：“因為你一個小女孩還不配我報複。”
“我不配？”林荷氣得俏臉通紅。
這三個字她長這麽大還真是第一次聽到。
“你可惡！”
林荷感覺自己快要被氣炸了，但長這麽大，她還沒罵過人，現在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心中那個屬於方沐的完美書生形象徹底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恃才傲物，性格惡劣的鄉野村夫！
先是拒絕鄧泰破格提拔進入屏蘭書院，然後拒絕林回進入縣衙任職的提議，仿佛這兩個地方十分汙濁，唯恐避之不及一樣。
“你這個惡劣的形象傳出去，一定會被人唾罵的！”林荷嬌喝道。
“為了旁人幾句無關緊要的評價，方某就要處處小心翼翼，那種虛偽的人生我寧可不要！”方沐想也沒想，一句話脫口而出。
可說完之後，那種暢快的感覺再次充滿身心。
靈魂仿佛被洗滌過一樣，全身上下都輕飄飄的。
“哈哈哈！”
方沐忍不住大笑出聲。
“你讀書不就是為了科考嗎？最終不還是要做官，難道你能一直清高下去嗎？”林荷追問道。
“以後的事情，我說不好，但現在，我不願意。”方沐頭也不回的往外走，腦中閃過幾句詩詞。
“狂生鬥酒詩百篇，玉京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直抒胸臆，灑脫不羈。
方沐忽然明白了，他要的就是這份無懼任何束縛的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