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遠見與短視
筆走龍蛇，如劍仙橫空。
這就是秦風看到周老頭寫字時的第一感覺。
他的字可不像他的人，俊逸瀟灑中透著不羈狂放，不尊俗世禮法，卻又帶著百折不撓的浩然正氣，看似放浪形骸肆意妄為，卻又帶著難言的犀利霸道。
他不像是在寫字，倒像是在舞劍，欲要劈開這渾濁的世界，再造一片朗朗乾坤。
“好字！”
秦風脫口而出，心中依然極為佩服。
“周老的字自成一派，將一生的信念和抱負都融入筆墨紙間，這字恐怕已經足以和書聖並肩而論。”
“你也懂字？”
幾息時間，周老已經寫完落筆，看著秦風問道。
“略懂，不過我隻懂得看，自己寫就不行了。”
周老沒再繼續追問，但一旁的如夢卻狂翻白眼，胖掌櫃則是激動的肥肉亂抖。
在他的恭維聲中，秦風等人離開了望鶴樓各自散去。
回家的路上，秦百萬看著秦風樂得合不攏嘴，不斷地追問昨晚在望鶴樓的細節，一旁的雨薇也聽得津津有味，看著自家少爺，滿眼都是崇拜。
“風兒，你果然是爹的好兒子，我秦家的麒麟兒，你這才華絕對不能被埋沒了，爹明日就去給你請一位大儒做老師，讓他好好教導你，爭取讓你在秋闈中大放光芒，考取功名。”
原本秦風也是一臉愜意，可聽到老爹這話，猛地一個激靈。
“不用，真的不用，爹，何必浪費銀子請老師呢？我自學就可以。而且我也不想考取功名，我對做官沒興趣。”
一向對他百般寵溺的秦百萬聽了他這話卻直接板著臉訓斥起來。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經商賺錢隻是下乘，隻有當官才能真正成為人上人，才能不被人欺負。你可知，為了維持和楊恩信的關係，這些年我至少花了二三十萬兩銀子，這還隻是我們一家，他還隻是個小小的知縣。”
“可即便如此，隻要他願意，想整垮秦家也不難。若是你考取了功名，他楊恩信敢忘恩負義翻臉無情？他敢逼迫你娶那水性楊花的楊鳳柔？隻要你考取了功名，他楊恩信做事也要三思而行，整個秦家都會因你興旺，也許有朝一日，我們也能成為真正的名門望族。”
“以前我沒有給你找老師，是因為我覺得你不是這塊料，不想逼你，可你現在既然展露出了非凡的才華，我就決不能讓你的才華被埋沒，這件事沒得商量，你必須聽我的。”
秦百萬直接拍板決定，根本沒給秦風反對的機會。
秦風也不忍心拒絕老爹的期望和好意，隻能苦著臉答應。
一旁的雨薇看的捂嘴偷笑，秦風直接賞了她兩個腦瓜崩。
就在秦風思考著怎麽逃課，怎麽偷懶時，秦柳氏又雙手叉腰的出現在了秦府大門口，滿麵怒容的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秦百萬眉頭皺起，他今日心情很好，可是秦柳氏總是針對秦風這件事卻讓他頭疼不已。
為了避免矛盾發生，他快步上前問道：“夫人，你怎麽等在這裏，走，跟我進去，我給你說，風兒他昨晚作了兩首詩，大半個鶴城都被他的才華震動，寫的可好了，我念給你聽。”
秦柳氏卻根本不買賬，尖聲怒吼道：“聽什麽詩？難道他還能做出將進酒那樣的絕世篇章？今天我是來找他算賬的。”
說著他直接衝到秦風麵前，指著他的鼻子罵道：“秦風，你個沒良心的東西，秦家待你不薄啊，你就是這麽回報我們的？恩將仇報，狼心狗肺的東西。”
看到秦柳氏，秦風已經有了猜測，不出意料的話，她是為了她的哥哥柳長風而來。
“我敬你是長輩，不想與你一般見識，但你不要得寸進尺。我哪一點對不起秦家了？我又何時恩將仇報了？把話說清楚。”
“你說，你是不是趕走了金鳳鐵匠鋪的掌櫃柳長風，那可是我的哥哥，他為秦家辛辛苦苦十幾年，你才接管店鋪一天就把他趕走，你知道這會讓秦家損失多少主顧嗎？會讓秦家少賺多少銀子，你知道嗎？”
“他是我的哥哥，那也就是你的長輩，對長輩無禮，惡意針對，狼心狗肺，目無尊長，我哪一句說錯你了？”
秦百萬也聽得皺起了眉頭。
“風兒，你真的趕走了柳長風？他在金鳳鐵匠鋪十幾年，做的還是不錯的，而且他還是夫人的哥哥，要是做錯了什麽事，你也多包涵一下。”
“這還能有假？老爺，我哥哥為秦家辛辛苦苦十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這個敗家子直接就給趕走了。老爺，你要為我做主啊。”
說著秦柳氏直接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了起來。
秦風本不想多說，可到了這一步，不說也不行了。
“爹，柳長風的確是我趕走的，就在今天早上。但是他這些年來為了坐上掌櫃的位置，排擠打壓有才能的福伯，還謊報鋪子裏鐵器的價格，中飽私囊，您發放給店裏夥計的賞錢和過節福利，也被他貪掉了大半，這些年累計超過六千兩白銀。要不是看在夫人的情分上，我早就報官，讓他蹲大牢了。”
“此次為了不讓我贏下賭約，他又暗中勾結金鳳鐵匠鋪的大主顧，說是十日之後酬謝老主顧，枉顧秦家利益，這樣的掌櫃如何能留？”
說著，秦風還瞥了秦柳氏一眼，同時拿出了那張有唐龍象等人簽名畫押的證詞遞到了秦百萬麵前。
秦風話說到一半時，秦百萬的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但也有幾分暗藏的喜悅。
“原來風兒早就準備好了後手，隻要收回了柳長風貪墨的銀子，他的賭約自然就贏了，我兒果然運籌帷幄。”
聽到他們針對秦風時，秦百萬卻是麵沉如水，再看到秦風遞過來的證據，他的眼裏直接燃起了熊熊怒火。
“此事你可知道？”
他盯著秦柳氏的眼睛問道。
秦柳氏眼神閃爍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
“知道，但是我不知道他貪了那麽多。”
“我問的不是這個，他謊報價錢，貪鋪子裏銀子的事情我知道，隻是不知道他貪了那麽多，而且連店裏夥計的辛苦錢也貪。我問的是針對風兒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秦柳氏再次點頭。
啪！
秦百萬直接一個巴掌甩在了秦柳氏臉上。
“你就這麽想把風兒推進火坑裏？毀了他對你有什麽好處？”
秦百萬憤怒咆哮，秦柳氏也是再次嚎啕大哭。
“你打我？你又打我？為了這個野……為了這個廢物，你第二次打我了。你問我毀了他有什麽好處？好，那我告訴你，他入贅楊家，就沒人和我們的親兒子搶家產，秦家也將與知州成為一家人，我們的生意將不再是局限在鶴城，而是擴展到整個鬆鶴縣甚至整個洛州。”
“你說我為了誰？我是為了秦家，為了我們的兒女。”
秦柳氏歇斯底裏的尖叫嘶吼，秦百萬揚起的手再也無法落下。
秦風則淡淡的開口。
“你不必擔心，我不會和你的兒子搶家產。你記住，趕走柳長風我不後悔，我相信以爹對你的寵愛，你若要錢補貼柳家，爹絕對不會吝嗇，可他不該自己貪，更不該克扣那些夥計和工匠的錢，這是在破壞秦家的根基。”
說完，秦風就打算離開，可秦柳氏卻突然喊道：“他貪的錢我會讓他還，但是這不算你賺的，不算我們的賭約範圍。”
“好！”
秦風淡淡開口，徑直走向了自己的清風別院。
身後，秦百萬目光深邃，他盯著秦風的背影久久不語，直到秦風完全消失在他的視野之中，他才回頭看向秦柳氏。
“你真想趕走風兒？”
“為了文斌和晴雪，我必須這麽做。”
秦百萬歎息一聲，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
“隨你吧！以前我的確是把秦家當做給風兒的補償，可現在……不一樣了，風兒絕非池中之物，秦家對他來說根本可有可無，他的未來在京兆、在大離，甚至在整個天下。”
“如今，多一些情分，反而是對文斌和晴雪最大的好處。”
說完他也不再多言，轉身離去，隻留下秦柳氏沉默的站在原地。
“他的確不一樣了，可是他真的能一飛衝天？難道十六年的紈絝和廢物都是假的？不，我不信！與其賭一個虛無縹緲的未來，我更願意給文斌撈一些實際的好處。”
就在她思緒萬千之時，周老頭也來到了一處樸素典雅的屋舍旁，還沒進門就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老王，老王，快出來，我告訴你，我找到了一個好寶貝，說出來羨慕死你。”
說著，他還吟唱了起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