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難念的經

舒佩看著社交軟件上桑落的頭像,臉上並沒有先前表現出的那種委屈和害怕,反而是一臉的疑惑。她坐在**回憶著今天發生的一切,始終不明白為什麽會把自己叫到案發現場去?難道真的如桑落所說,凶手是在針對自己?為什麽要針對自己呢?難道是因為那件事?

不,章柳死了,那件事就結束了,不會有人知道的。

剛想到這,舒佩就聽到有人拿鑰匙開門的聲音,她下意識穿好鞋子走進客廳,然後就看到了下班回家的唐秋櫻。

唐秋櫻是舒佩的同居閨蜜,比她大三歲,今年27歲,與剛遇害的章柳同歲。唐秋櫻與舒佩相同,都是那類如果不靠化妝,便隻能永遠與普通二字掛鉤的女孩,隻不過,唐秋櫻在化妝後便會自信心爆棚,與化妝前完全是兩個人。並且,正因為是唐秋櫻的關係,舒佩才認識了章柳。

“還好,今天沒怎麽加班,連續加了好幾天了,今天再加班,我就得上勞動部門告我們公司了,”唐秋櫻換拖鞋的時候不斷埋怨,“你今天回來得挺早,不會是又找借口請假了吧?”

舒佩看著唐秋櫻,臉上又浮現出了那種恐懼的表情:“秋櫻姐,章柳死了。”

唐秋櫻一愣:“死了?”

舒佩點頭:“對,死了,我還看到屍體了。”

唐秋櫻顯然不信,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開什麽玩笑,有病吧你。”

唐秋櫻說罷就往自己臥室走,順手關上門,而舒佩則站在門口講述著今天發生的事情。原本在臥室裏慢吞吞換著衣服的唐秋櫻聽著舒佩說的話,迅速換好衣服打開了門:“章柳真的被人殺了?”

舒佩皺眉道:“我怎麽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唐秋櫻傻了,看著舒佩好半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不過,等她回過神,說出的第一句話卻是:“她死了也是活該,凶手就是為民除害。”

舒佩詫異地問:“你怎麽這麽說?”

唐秋櫻走向沙發坐下,語氣冰冷,甚至還帶著厭惡:“哼,當初她騙我們的時候,沒想到有今天吧……你被騙了大概兩萬吧?”

舒佩道:“一萬八,她給了我兩千利息。”

唐秋櫻不屑道:“你都說那是利息,我說的是本金。你那裏兩萬,我這裏五千,我想想,藍桉那裏大概有一萬,張雲竹有八千,陳向恒和林檎我就不知道了,他們倆男的估摸著比我們投入得多。你知道嗎?章柳那個騷爛賤,騙男人那可有一套了。不對,林檎應該沒被騙,他沒那個經濟實力,那就是個窮得舔灰的廢物。”

窮得舔灰四個字,讓舒佩心裏很不舒服。她岔開話題問:“不至於為了這點錢就殺人吧?而且,還把屍體弄成那樣,最重要的是,我不明白,為什麽要把我叫過去?”

唐秋櫻也覺得疑惑:“我也挺奇怪的,叫你過去幹嘛呢?”

舒佩帶著心中的疑惑和不安坐了下來,低聲問唐秋櫻:“秋櫻姐,你覺得,是誰殺了章柳?”

舒佩的語氣就好像這間屋子內還有其他人一樣,讓原本還情緒有些高昂的唐秋櫻頓時冷靜下來。

唐秋櫻看著舒佩:“我怎麽知道?”這句話剛說完,唐秋櫻又意識到了什麽,“你是不是覺得,凶手是被章柳騙過錢的人?”

舒佩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唐秋櫻想了想說:“那就簡單了,不是陳向恒就是林檎。”

舒佩詫異:“為什麽?”

唐秋櫻起身,不假思索道:“我們女人相對男人本來就是弱勢,絕大部分女性死亡的案例,凶手都是男性。”

舒佩搖頭:“陳向恒似乎沒被章柳騙過,至於林檎,你剛才也說了,他兜裏比臉還要幹淨。”

唐秋櫻又坐下:“章柳這個騷爛賤萬一私下和陳向恒有關係呢?林檎那模樣一看就不是好人,劣質男人當中有幾個好人。”

舒佩不同意:“你也太武斷了,而且陳向恒是藍桉的男朋友,林檎還有張雲竹這麽漂亮能幹的女朋友,他們倆怎麽可能和章柳有關係。”

唐秋櫻一字字道:“知人知麵不知心。舒佩,你什麽都好,就是腦子太簡單,人太單純了,就是那種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的傻子。好了,我去洗澡了,你別琢磨了,這種事交給執法部門吧。”

舒佩看著唐秋櫻走進浴室,自己坐在那胡思亂想。唐秋櫻這個極端女權主義者的話對舒佩而言,除了添亂,沒有任何參考價值。而走進浴室的唐秋櫻在關門的時候,卻是偷偷觀察著舒佩,因為唐秋櫻從不覺得舒佩腦子簡單。

桑落將排骨湯端上桌後,摘下手套和圍裙:“動筷子吧。”

坐在桌旁的朱律看著桌上豐盛的菜肴:“不是讓你少做兩個嗎?”

桌上擺了三個人的碗筷,似乎還有一個客人。

桑落掛好圍裙和手套:“不是說了嗎?吃不完兜著走。”

朱律笑著拿起筷子:“威脅我呢?”

桑落落座,端起碗拿起筷子又放下:“是不是少點什麽?”

“酒!”朱律已經自顧自吃起來了,“但是我們都不喝酒。”

桑落起身走到櫥櫃前,拿出一瓶果酒和一個酒杯放在第三個座位前,將酒倒上後,這才落座。

朱律抬眼看著桑落:“我沒記錯的話,五年了。”

桑落看著旁邊的酒杯:“五周年忌日,也是你的生日,兩年前的今天,我們倆正式在九原市安家……沐瞳以前喜歡果酒,她也隻能喝點這種低度酒。”

朱律放下筷子,注視著桑落:“總有放下的那一天。”

桑落端起碗,拿起筷子:“等我要做的事情辦完了,就能放下了。”

朱律道:“我們不是生活在原始社會,而是在法治社會,你選擇報仇就會觸犯法律,也許還會傷及無辜。而且,你要知道,你就算複仇成功,也不一定能放下。”

桑落夾住鱸魚的筷子停住了,隨後又用力夾住魚頭,幾番努力後終於將魚頭挑了起來,但魚頭和魚身依舊連接著,他煩躁地用力夾著,險些將盤子壓翻。朱律伸手抓住桑落的手腕:“今天沒吃藥?”

桑落鬆開魚,放下筷子,雙手依舊在微微發抖,智能手表開始報警,提示他心率過快。

朱律起身:“我給你拿藥。”

“不用,”桑落開口道,“我現在白天不吃藥,一旦吃了,隻能攤在**,什麽也做不了,連正常思考都做不到。”

朱律看著桑落:“你不吃藥會死的。”

桑落眼神堅定:“放心,沒辦完那件事之前,我是不會死的。”

朱律深吸一口氣重新落座:“千萬別死,你死了我怎麽辦?”

桑落卻是笑道:“萬一我死了,你反而會活得更好呢?”

朱律皺眉:“胡說八道些什麽?”

桑落重新拿起筷子:“說點別的吧。”

朱律又看了一眼屬於張沐瞳的位置,問:“舒佩今天跟你說的那件事,你怎麽看?”

“是真的,”桑落拿起手機,翻查了下,然後遞給朱律,“你看看,新聞上都報了,雖然隻有短短幾行字。”

朱律看著新聞:“新聞越短,事情越大。”說完又看向桑落,“這案子和你沒關係吧?”

桑落沒搭理朱律,朱律卻是笑了:“我開玩笑的。”

桑落邊吃邊說:“如果,舒佩告訴我的那些細節都是真的,這件事就很奇怪。首先是凶手與章柳的關係肯定很親密,但從凶手的布局來看,凶手與章柳的關係肯定是非公開的,否則的話,要查到凶手輕而易舉。其次,凶手與舒佩肯定也有某種聯係,否則,他不會把舒佩故意叫到現場去,而且還等舒佩到達現場後才冒險離開。再者,凶手似乎不是純粹為了殺人。”

朱律也端起碗:“舒佩為什麽要告訴你這些事?”

桑落淡淡道:“她現在很依賴我,但僅僅隻是心理上的。”

朱律明白了:“這就是你不和她見麵的原因。”

桑落道:“見麵需要契機,眼下她經曆的事情是她見我的契機,但不是我見她的契機。”

朱律歎氣:“你的耐心越來越好了。”

桑落看著朱律:“安身守命,以待天時。”

韓墨和韓青黛坐在小超市門外吃著老鴨粉絲湯,韓青黛剛吃完一碗,韓墨趕緊接過碗又盛上遞過去。

韓青黛摸著腹部打了個飽嗝:“爸,第五碗了,我不能再吃了。”

韓墨立即問:“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韓青黛一臉疑惑:“為什麽這麽說?”

韓墨分析道:“你開始怕胖,不就是交男朋友了嗎?”

韓青黛無奈道:“就算是個男的,也沒辦法吃下五碗老鴨粉絲湯吧。”

韓墨又露出憂傷的表情,微微點頭。

韓青黛哭笑不得:“爸,你別這樣,我再喝最後半碗。”

韓墨這才露出笑容,誰知道發現鍋裏已經沒了,隻得對韓青黛說:“閨女,湯沒了,我再給你做點別的?”

韓青黛都要崩潰了:“爸,我吃飽了,我發誓,我對著月亮婆婆發誓,我真的吃飽了。”

此時,有人要進超市,被韓墨叫住:“抱歉,不營業了。”

那人不解:“為什麽?”

韓墨給出的理由竟然是:“我得陪我閨女吃飯。”

那人詫異:“我買東西也不耽誤你們吃飯吧?”

韓墨正要說什麽,韓青黛趕緊道:“不好意思,要買什麽你自己挑。”

說完,韓青黛瞪了父親一眼,趕緊去收銀台等著,韓墨則是笑嘻嘻站在收銀台外問:“閨女,要不要吃冰淇淋,你最喜歡的巧克力香草口味。”

韓青黛壓低聲音對韓墨說:“我今年二十七歲了,不是孩子了。”

韓墨也壓低聲音一本正經地回道:“那你也永遠是我的小黛寶。”

等顧客買完東西結完賬離開,韓墨作勢就要拉卷簾門,韓青黛趕緊製止:“爸,這才七點半,關門幹嘛呀?”

韓墨解釋到:“不是說好了嗎?你上班的時候我上班,你下班我也下班,你加班我就增加營業時間,總之,隻要你回來,爸爸就得陪著你。”韓青黛剛要說什麽,韓墨又道,“除非有一天,你不需要爸爸陪你了。”

韓青黛看著韓墨道:“爸,我不會離開你的。”

這句話卻是戳中了韓墨心裏最柔弱的那部分,他轉身走出超市收拾碗筷,原本臉上的笑容卻消失了。站在收銀台內的韓青黛看著父親的背影,又想起曾懷明的話來,原本下定決心的她變得猶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