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自負
桑落將還在客廳內站著的舒佩叫出來，並叮囑她不要再進客廳，然後拿起手機開始拍攝。
舒佩非常疑惑：“你在幹嘛？”
桑落仔細拍攝著：“急救人員來了之後，多少都會破壞現場，所以，我必須事先拍下來，你趕緊報警。”
舒佩更疑惑了：“現場？報警？什麽意思？”
桑落看著舒佩道：“我懷疑是有人蓄意下毒。”
舒佩無比詫異，她完全沒往那方麵去想，還以為唐秋櫻隻是吃錯東西食物中毒。可是，舒佩並未報警，也沒說要叫救護車，隻是愣愣地站在那注視著客廳內的唐秋櫻。
桑落見她愣在當場，自己先撥了報警電話，然後又打電話告知了韓青黛。這個做法讓舒佩更為不解了，報警不就好了嗎？為什麽還要打給韓青黛？或者說直接打給韓青黛不就行了嗎？
桑落解釋道：“撥打報警電話是必要程序，這樣才會有報警記錄，即便是我直接打給韓警官，這個程序也免不了。”
舒佩看著桑落，滿臉疑惑，她不明白為何桑落要這麽做，關他什麽事？當個旁觀者不好嗎？
救護車趕到後，醫護人員做了急救措施後立即將唐秋櫻送往醫院。緊接著，轄區派出所趕到，正詢問發生什麽事的時候，韓青黛和王逸柯也帶人趕到並接管了現場。
偵查總隊的人開始進屋勘查現場，韓青黛和王逸柯則將桑落和舒佩帶下樓分別詢問。此時的韓青黛和王逸柯對這兩人充滿懷疑，因為事情怎麽會這麽巧？為什麽這兩個人與之前兩樁案子都有瓜葛？而且今天上午桑落還去了沿江街67號。
桑落上午去了沿江街67號，遇到了韓青黛，而舒佩則因為不上班的關係，上午睡醒後就在家待著，自己也不知道唐秋櫻是何時出門上班的，期間也沒有聯係過。接近中午的時候，桑落來找舒佩，並且在樓下大聲呼喊舒佩，周圍很多街坊都看見了，還有人拍下當時的視頻，那時候唐秋櫻還在公司上班。隨後，桑落和舒佩出去吃飯逛街買東西看電影，直到深夜時分才回來。
雖然桑落和舒佩所說的情況都可以對應上，但是，兩人無法互相作證，需要明天去他們所說的那些地方核實。
詢問完畢後，桑落和舒佩分別坐在兩輛車內，舒佩低頭沉默著，臉色很難看，而桑落則顯得很平靜，看向車窗外，明顯在思考什麽。
王逸柯嚼著尼古丁口香糖，瞟了一眼車內的舒佩：“這個舒佩好像很怕我，但是又不像是做賊心虛。”
韓青黛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後道：“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也那樣，感覺她似乎很怕看到我們，不，準確地說是執法人員。但是今天的事情太奇怪了。”
此時，刑技人員走來道：“王隊，結合醫院那邊的消息，確定是乙醚中毒。被害人吃下了含有乙醚的酒心巧克力，但不到致死量。”
韓青黛和王逸柯對視一眼，實際上兩人在進現場後都發現了那盒打開過的巧克力，也都懷疑過，現在巧克力已經帶回偵查總隊做進一步的化驗，而案發現場，也就是唐秋櫻和舒佩的家暫時要封鎖起來，還要做二次勘查。所以，韓青黛和王逸柯還得將桑落、舒佩兩人帶回偵查總隊。
回到偵查總隊後，韓青黛再次詢問了關於巧克力的事情，舒佩堅稱自己不知道，自己和桑落離開之前，都沒有發現茶幾上有一盒巧克力。韓青黛沒有再問下去，而是讓舒佩去了休息室。
舒佩卻是問：“韓警官，我今晚都必須在這裏嗎？”
韓青黛道：“對，你先休息吧。”
韓青黛並未和舒佩說別的，而是準備去審訊室見桑落，現在的情況，雖然知道唐秋櫻是被人投毒，但還無法將桑落和舒佩列為嫌疑人，因為太晚的緣故，走訪調查需要明天白天進行。就在此時，韓青黛手機裏卻收到了桑落發來的消息，她打開一看，發現全是現場照片。
韓青黛看著手機打開審訊室的門，看著坐在那裏的一臉平靜的桑落，問：“你為什麽會拍照片？”
桑落回答：“因為急救人員到了之後，多少都會破壞現場。”
韓青黛落座：“我的意思是，你怎麽知道這不是意外？”
桑落微微皺眉，看韓青黛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唐秋櫻倒在地上，睡衣衣角還被夾在沙發縫隙中，口吐白沫，旁邊還有嘔吐物，身體出現驚厥反應，很明顯是產生毒性反應後從沙發滾落到地上。”
韓青黛仔細看著手機上的照片，故作漫不經心地問：“你認為是什麽中毒？”
桑落搖頭：“不知道，但是我猜應該是巧克力，因為桌上有一盒打開的巧克力，一共九顆，已經少了三顆，而且唐秋櫻的嘔吐物內有巧克力殘渣，屋內沒有第三者，所以，應該是她吃了三顆巧克力後毒發。”
韓青黛抬眼看著桑落：“乙醚中毒，現在我們懷疑有人投毒。”
桑落皺眉：“這還需要懷疑嗎？事實已經擺在麵前了。如果是乙醚中毒，那就是有人製作了酒心巧克力，將**乙醚注入巧克力裏麵，但是我不確定這盒巧克力針對的是唐秋櫻還是舒佩。”
韓青黛很詫異：“什麽意思？”
桑落解釋道：“舒佩很喜歡吃巧克力，她不止一次說過，我記得很清楚，但是唐秋櫻是否喜歡吃巧克力，我就不知道了。而且，巧克力是怎麽來的？我記得很清楚，在我去找舒佩的時候，客廳內至少表麵看去，沒有那盒巧克力，所以，巧克力隻能是唐秋櫻從外麵帶來的，而這個外麵的範圍就很大了，需要你們去查。”
桑落的分析雖然很有道理，卻讓韓青黛很不舒服，就因為桑落的語氣。那是一種自以為是的語氣。
韓青黛故意問：“如果你是投毒的人，你會怎麽做？”
桑落卻是道：“不能一概而論。首先，我的動機是什麽？這就和章柳案一樣，動機搞清楚了，查找嫌疑人的方向也就清楚了，現在案件還很模糊，就是因為沒搞清楚這件事。但是，我知道投毒的人為什麽要用酒心巧克力。”
韓青黛問：“為什麽？”
桑落解釋：“很簡單。乙醚很容易買到，隻要在試劑店都可以買到，網上更是隨便買，不信你現在打開手機搜索下。但是**乙醚很危險，易揮發，而且接觸空氣會變成過氧乙醚，一點點火星就會引爆。而且，乙醚根據分量的不同，會對人產生不同的影響，劑量小會導致人昏迷，劑量大會致死。我如果沒記錯的話，換算的公式應該是420毫克乘以人的體重。唐秋櫻的體重目測應該是在100斤左右，差不多50公斤，換算下來就是21000毫克，那就21毫升，那麽乙醇的密度就應該為0.714，一顆酒心巧克力裏麵酒的含量大概在4毫升左右，如果要致死，唐秋櫻至少要吃下七顆含有乙醚的巧克力，但那不可能，事實擺在麵前，隻需要三顆不到，唐秋櫻就中毒了。當人口服乙醚中毒後，口、舌、咽喉以及胃部會有灼痛，人會惡心、嘔吐、腹痛，甚至是腹瀉，脈搏加快，大量出汗，伴隨呼吸困難，還會出現驚厥反應，也就是抽搐，接著就是昏迷。根據人體質不一樣，及時搶救便沒有生命危險，但有些體質較弱的，就會死。所以，唐秋櫻應該沒死，而投毒者也不是想殺了她。”
韓青黛沉默，其實是不想讓桑落看出自己的吃驚。她可以說是目瞪口呆，桑落的分析太準確了，而且，他剛才說的那番話，就好像是投毒者的自述一樣，如果他是凶手，那麽他就太自信了，如果不是，他說這些會加重執法部門的懷疑。他圖什麽呢？
這時，刑技部門的化驗出來了，實際上，與桑落所說的差不多，而且根據此判斷，凶手的確沒有打算殺死唐秋櫻，因為凶手無法保證唐秋櫻一次性吃下足夠致死量的乙醚巧克力。
桑落此時想到什麽，又補充道：“之所以用酒心巧克力，就是因為乙醚很辣口，不混進白酒裏，就算吃的人不知道那是什麽，也會意識到不對勁，哪怕是加到紅酒或者啤酒裏都不行，更不要說別的東西了。”
韓青黛靠著椅背看著桑落，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桑落卻是道：“我已經詳細交代了白天我都做了什麽，你們可以去核實，我現在也跑不了，如果你實在不放心，把我銬起來。”說完，桑落伸出自己的雙手，還露出一個微笑。
桑落此時的言行舉止在韓青黛看來，完全就是在挑釁。
韓青黛起身離開，走到隔壁房間，先前兩人的對話，王逸柯也通過設備都聽見了。王逸柯看著走進來的韓青黛，韓青黛也看著王逸柯，隨後兩人的目光一起注視著監控畫麵上的桑落。
王逸柯皺眉道：“這小子到底是什麽人？”
韓青黛道：“聽到他那番話，不管是誰，都會認為他嫌疑很重吧。”
王逸柯道：“雖然唐秋櫻脫離了危險，但還處於昏迷中，隻能等她醒來再說。”
韓青黛道：“她醒來之前，我們先查查周圍的監控，看看唐秋櫻回家的時候是不是帶著巧克力盒子。”
王逸柯指著監控畫麵上的桑落：“他上午為什麽要去那棟自建樓？為什麽一眼就看出二樓桌上原本有東西，說真的，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幹嘛的，我甚至都懷疑他是老刑偵，這種觀察力有點離譜了。”
韓青黛麵無表情地看著桑落的身影：“如果他是凶手，結合章柳案現場的情況，我們就遇到麻煩了。上次也好，這次也罷，兩次見麵，我都在觀察他，他大部分時間都是麵無表情的，五官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如果非要說讀到了什麽，那就是自信，他無比的自信。”
此時的審訊室內，桑落抬頭看著監控頭的位置露出一個笑容，而從這個笑容裏韓青黛讀出了兩個字——自負。
這種人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