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自證嫌疑
韓青黛直視著桑落的雙眼：“桑先生，我總結一下，你來找我，主要是兩件事，第一，你認為鬼手圖案與劇本殺店有聯係，而劇本殺店對朱律先生的作品有侵權行為，圖案出現在凶殺現場，會對朱律先生有不良影響。第二，你擔心你的女朋友舒佩，認為凶手會對她不利。”
桑落道：“嚴格來說，我隻是在意劇本殺店的侵權行為。凶殺現場出現鬼手圖案，說難聽點，那對我們而言，是很好的宣傳，會吸引很多人去看朱律的小說。”
的確，韓青黛先前也這麽想過，當然，為了宣傳作品而殺人，這個動機太荒謬了，但也不是不可能。不過，如果真的是那樣，那篇自媒體的文章中就會提到鬼手圖案，但是文章裏提都沒有提。
韓青黛道：“桑先生是真的很關心自己的女友。”
韓青黛回憶她幾次與舒佩的見麵，加上她對舒佩的定義，不自覺地想：難道男人都喜歡綠茶？
會客室外的王逸柯趁著派出所那邊翻查筆錄的時候，致電給了那家叫滇咖的咖啡店，因為桑落開的跑車加上英俊帥氣以及險些與男店員發生衝突的關係，那兩個店員都記得他，隻是記不清楚具體的時間了，隻能確定肯定是上午。王逸柯隨後又詢問易嘉月，易嘉月雖然很詫異為什麽王逸柯會詢問桑落，但還是給桑落做了時間證人，證實上午九點到十一點之間，她和桑落都在咖啡店內。
隨後，王逸柯收到派出所發來的筆錄照片，確認是桑落的筆錄還有他的簽字後，立即返回了會客室內。
王逸柯走到桑落跟前質問：“桑先生，墜樓案發生那天你為什麽在現場？你之前不是說，你那時候還未與舒佩見過麵嗎？”
桑落道：“就是因為沒見過麵，所以，我在介紹她去易嘉月那裏做心理谘詢後，我就想提前到那等著，想看看她本人與照片是否有差距。”
嗬，男人。韓青黛心裏暗自發笑。
不過，桑落在闡述完自己的理由後，意識到這番話裏有個漏洞，那就是，他與易嘉月的第一次會麵是在咖啡店，他應該不知道易嘉月的工作室地址，因為他是跟蹤易嘉月才知道位置的。舒佩也並未告訴他地點，當然了，這個細小的漏洞，韓青黛和王逸柯並沒有意識到，他們會自然而然認為，易嘉月告訴過桑落。
不過，這件事立即牽扯出了另外一個桑落忽視的問題。
王逸柯看著手機：“按照你的筆錄，你下車的時候死者錢飛鴻就落在你不遠處的地上，我們在詢問舒佩的時候，她也說了相同的話，也就是說，你和舒小姐當時幾乎是麵對麵。”
兩人相距不遠，就算沒見過麵，但也互相發過照片，否則怎麽會網戀一年？那麽，為什麽兩人都沒有認出對方來？
王逸柯的問題讓桑落有些猝不及防，因為舒佩根本沒有告訴過他，韓青黛和王逸柯因為墜樓案去找過她。
桑落遲疑著，韓青黛和王逸柯都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他，雖然說這件事看似與章柳案、墜樓案沒有直接的聯係，但是，兩人的關係也許是案子中的一個重點。
遲疑了一會兒後，桑落才道：“我坐在車裏看到舒佩出來了，我原本是打算上前見她的，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人掉下來了……”說到這，桑落頓了頓，深吸一口氣，“我有比較嚴重的心理疾病，長期在服藥，那種情況讓我突然間很難受，我就回到車裏，然後基本上算是暈了過去，我醒來的時候，是因為執法人員在車外叫我，你可以問給我做筆錄的那位警員，他可以證實。至於舒佩當時有沒有認出我來，我就不知道了，你們得問她。”
桑落最不願意回憶的就是那個場景，因為他每次在回憶中看到掉下來的人都不是錢飛鴻，而是張沐瞳。而且，他還清楚記得，當時的舒佩逃得有多快。
王逸柯又問：“這麽說，你之後和舒小姐見麵的時候，沒有聊過這件事？”
又是一個漏洞，桑落壓根兒就沒有提過這件事，他不能提，因為那會對他的計劃有阻礙。
桑落尷尬一笑：“沒有。因為那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在那頭一天，舒佩才目睹了凶案現場，然後又遇到有人跳樓，我怕提出這件事，會加重她的心理負擔。還有，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偷偷看她是因為想知道她和照片是否有差距，任何一個人知道自己的網戀對象這麽做，都會很不高興的。”
從邏輯和情理上來說，桑落的話沒什麽問題，但這讓韓青黛和王逸柯意識到，桑落和舒佩之間的關係太不正常了。
韓青黛此時突然間想到一件事，她故意不經意地問：“桑先生，你說你有心理疾病，還長期服藥，我請教你一下，你知道鹽酸度洛西汀嗎？”
王逸柯立即意識到韓青黛是什麽意思，因為章柳屍檢後發現體內含有鹽酸度洛西汀成分。
桑落聞言想了想道：“你說的是奧斯平吧？”
韓青黛有些疑惑：“什麽意思？”
桑落道：“這個藥的學名叫鹽酸度洛西汀腸溶片，商品名叫奧斯平，一般沒有人叫學名的，太長，不好記。”
對上號了。韓青黛和王逸柯心裏都咯噔一下，趁著桑落從包裏拿藥盒的時候，兩人對視了一眼。
桑落拿出便攜式藥盒，取出一顆白色的藥來：“就是這個，我現在基本上白天不吃，因為這個藥吃了之後，人會很恍惚，基本上什麽都做不了，我都是睡覺之前吃，以前病情嚴重的時候，我白天也吃，吃過藥後基本上就是躺著。韓警官，你為什麽會突然問這個？”
韓青黛道：“我就是突然間想起來了，因為我家裏一個親戚也有心理疾病，在服這種藥，但是卻不肯告訴我，具體得了什麽病。”
桑落收起藥盒：“網絡這麽發達，搜一下就知道了，不過我知道，你問我肯定不是因為你說的那個理由。”
這次輪到韓青黛尷尬了。但是，事情會有這麽簡單嗎？如果桑落就是凶手，他讓章柳服下這種藥，而在麵對執法人員問詢的時候，表現得如此自然，而且還直言不諱說韓青黛編造了一個理由問自己。如果他是凶手的話，心理素質已經不是一般人了，但是，一個有抑鬱症的人，會有這麽強大的心理素質嗎？
桑落收起藥盒，看著韓青黛：“兩位，你們懷疑我是必然的，查案就得懷疑一切，我在知道現場有鬼手圖案的時候，我也懷疑一切，我甚至懷疑過舒佩，可是，舒佩當時並不知道我是朱律的經紀人，她不可能知道。所以，我認為這件事隻是巧合，應該是凶手用來轉移視線的，亦或者是有他的特殊含義。那篇自媒體的文章我看過了，也就是楊樹寫的那篇，昨晚我回去就關注了他的視頻號以及專欄號。我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他收到的不止一封郵件，應該有兩封，一封寫的是案發現場以及與章柳相關人員的情況，一封是針對舒佩的，因為我隻問了舒佩，所以，他沒有必要告訴我還有一封郵件。”
桑落說完，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他說出這些話並不是問韓青黛和王逸柯他的推測是否正確，而是相信自己的推測百分之百正確。
韓青黛也笑了，問：“你為什麽會這麽認為？”
桑落依舊在笑：“我隻是在想，如果我是凶手，我會怎麽做，我剛才隻是把自己代入到了凶手的角度想了想。”
刑偵學中代入的方式現在不算罕見，但是桑落接下來的話讓韓青黛很吃驚：“舒佩雖然跟我說過案發現場的情況，但是並不詳細，就算是那樣，我也知道那篇文章裏很多地方的描述是錯的，至少與舒佩所說的不一樣，首先是時間不符合，其次是地點，最重要的是沒有提到凶手畫下的那個鬼手圖案，如果我沒有不在場證明，文章裏再提到鬼手圖案，我的嫌疑肯定是最大的。”
桑落很明顯是在解構案件，雖然說的不詳細，但韓青黛還是聽出來，他用的辦法與母親的思維方式很像，加上今天桑落的表現，讓韓青黛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不是虛有其表，他有一個強大的大腦，但就是這樣一個人，竟然有抑鬱症，而且還在服藥？這不是矛盾的嗎？
不，不矛盾。韓青黛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心理疾病和精神疾病並非是說患病的人腦子不夠用，恰好有時候是相反的。想到這裏，韓青黛產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既然她之前就認為凶手不是正常人，那麽凶手會不會是一個患有心理疾病或者精神疾病的人？
就像是桑落這樣。
亦或者說，桑落真的就是凶手？
韓青黛沒有對桑落的話做評價，她拿出手機道：“桑先生，我們加個微信吧，關於鬼手圖案的事情我還得請教你。”
桑落笑了，還笑出聲來：“現在我的嫌疑很大了，對吧？”
韓青黛隻是輕笑了下，但王逸柯卻是笑不出來，他連裝都裝不出來，他從警這麽多年，頭一回看到桑落這樣的人，這就不是一個正常人。他也沒有見過得了抑鬱症的人會這樣。這個桑落太奇怪了。
桑落加了韓青黛的聯係方式後，竟然還主動要求加王逸柯的，王逸柯愣了下，下意識看了一眼韓青黛，韓青黛立即道：“加上方便一點。”
王逸柯有些失態了，但桑落依舊維持著微笑，直到他離開偵查總隊辦公大樓，才收起自己的笑容。
韓青黛和王逸柯就站在大樓門口，目視著桑落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真的會是凶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