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瀟灑的怪物

當那輛跑車緩緩駛過咖啡店的落地玻璃外時,吸引了店內大部分人的目光,特別是坐在角落中那個精心打扮過的女人。她就是桑落約見的那名心理谘詢師易嘉月。餐櫃後的店員自然也注意到了那輛跑車,停下手裏的工作注視著。女店員滿臉羨慕:“那輛跑車好漂亮,是什麽車?”

男店員心裏雖然也羨慕嫉妒,但語氣卻很平靜:“阿斯頓馬丁,就是007開的那種。”

此時,桑落開門下車,女店員看著桑落眼睛都直了:“好帥。”

男店員不屑道:“帥個屁,要是沒這輛車,你還會覺得他帥?”

同性與同性之間是最容易產生嫉妒的,特別是在看到對方比自己各方麵都要優秀的前提下。

坐在角落中的易嘉月目光鎖定在了桑落的身上,看得出來,她也有些詫異,但詫異過後臉上出現了驚喜,就像是原本想要狩獵野兔的獵人卻發現了一頭麋鹿。

桑落走進咖啡店,徑直走向櫃台。

女店員立即道:“歡迎光臨,請問要喝點什麽?”

男店員也換上職業微笑,打量著桑落的風衣、圍巾、靴子,最終目光落在那塊價值不菲的手表上,那塊手表他不吃不喝很多年才能買得起,更不要說那輛跑車。

桑落看了一眼女店員後,看向角落中那名女人,點頭示意算是打了招呼後,對女店員說:“黑咖啡,用酸度高一點的豆子。”

女店員道:“先生您先坐,等下我把咖啡給您送過去。”

桑落道謝後剛離開,男店員就嘲諷道:“還他媽送過去?沒見過男人嗎?”

男店員話音剛落,桑落駐足停下,扭頭注視著男店員,男店員立即移開目光,低頭裝作忙別的,誰知道桑落又走回來,站在櫃台前就那麽直勾勾地看著男店員。男店員立即走到一側,拿起一個杯子開始擦,這種詭異的氛圍讓女店員也很不舒服,她隻得趕緊將咖啡弄好:“先生,您的咖啡好了。”

桑落拿咖啡的時候,男店員又扭頭瞟了一眼,發現桑落依舊注視著他,就那麽看著,眼神中不帶任何情緒,卻看得人心裏發毛。

桑落離開後,女店員和男店員對視一眼,雖然男店員已經不敢再說什麽了,但目光還是時不時瞟向已經落座在角落桌旁的桑落。

這人有病吧?男店員心想。

桑落坐在易嘉月對麵後,依舊是麵無表情,就好像是被迫來相親的一樣,他隻是看了易嘉月一眼,便將目光投向窗外。盡管易嘉月妝容精致,但也能看得出來,她比桑落歲數要大,精致的麵容依舊無法掩飾她的年齡,不過她所戴的那副裝飾用的平光眼鏡,還有那身半職業裝,加上麵部的溫暖笑容,給人一種知性且值得信賴的感覺。

隻是,兩人現在這狀態,在他人的眼中好像是正商討著離婚事宜的夫妻。

易嘉月微笑道:“桑先生,你和自己在網絡上描述的完全不一樣,是想給我一個驚喜嗎?”

桑落沒有回答,卻是問:“你養的什麽貓?”

易嘉月的衣服領子和肩頭都有貓毛,雖然打理過,但依舊有些許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殘留被桑落注意到了。

易嘉月顯然沒意識到貓毛的問題:“你怎麽知道我養貓?”

桑落淡淡道:“黑色衣服雖然顯瘦,但是貓毛落上去很容易被發現。”

“黑色衣服顯瘦”這幾個字讓易嘉月心裏有些不快,言下之意就是說她胖。但易嘉月並沒說什麽,隻是低頭看著自己的衣服,終於發現了領口殘留的白色貓毛,她笑道:“桑先生,你的觀察力很強,但是,這也說明你的病情挺嚴重。”

桑落道:“易老師……”

“不要叫我易老師,也不要叫我醫生,你可以叫我名字,或者直接叫嘉月也行,”易嘉月打斷桑落的話,“老師或者醫生這種稱呼,會拉遠我和病患之間的距離。”

桑落卻是冷冷道:“我也不喜歡病患這個稱呼。”

易嘉月的話讓桑落斷定自己對她的判斷是準確的,因為心理谘詢師和心理醫生是截然不同的兩個職業。

易嘉月聞言表情略有變化,但立即恢複正常:“你必須正視自己,這是接受治療的第一個重要的環節。”

治療?心理谘詢師不是治療,是谘詢。

桑落似乎在針鋒相對:“我如果不正視自己,我就不會找你了,對吧?”

易嘉月聞言雖然笑了,但明顯笑容很尷尬,而且整個人已經處在了憤怒邊緣,因為這個叫桑落的實在太不會說話了。

桑落緩緩扭頭看著咖啡店:“這裏的環境還不錯,但是我覺得很奇怪。”說話間,桑落的目光又看向櫃台後的男店員,兩人四目相對,男店員立即回避眼神,桑落將身體轉回來,看著易嘉月繼續道,“你為什麽要選擇在這裏和我見麵,而不是在你的工作室?”

易嘉月解釋道:“理由和我剛才說的一樣,會拉遠我和病患的關係,我們先交朋友。”

桑落搖頭:“我沒有朋友。”

“不可能,”易嘉月笑道,“每個人都有朋友,我現在就是你的朋友。”

桑落淡淡道:“我們對朋友的定義不一樣,我對朋友的定義是可以相信的人,但我不相信你,至少現在不相信。”

易嘉月反問:“既然你不相信我,那你為什麽來找我?”

桑落給出的理由竟然是:“因為我在網絡上無意中看到了你的照片,我覺得你很漂亮,身材也很不錯,是我喜歡的類型。”

易嘉月無比詫異:“你是認真的?”

桑落平靜回答:“認真的。”

易嘉月聞言起身,毫不客氣的說:“抱歉,桑先生,我是心理谘詢師,不是你想要勾搭的女網友,再見。”

桑落卻是平靜地看著易嘉月:“再見?就是說我們還會再見麵。”

易嘉月沒回答,徑直離開,桑落抬手看了看表,終於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容。桑落知道,易嘉月的詫異是因為自己的回答太直接,沒有婉轉,而他也清楚,易嘉月肯定會回來。

初次會麵的第一階段剛剛結束,現在是中場休息時間,桑落必須嘴不饒人,占盡上風。

曾懷明和韓青黛來到醫院時,並未直接走進病房,而是先詢問了帶女孩兒來醫院的那名女警相關情況,得知了女孩兒名叫舒佩,現年27歲。醫生在檢查後認為舒佩隻是受到了驚嚇,其他沒什麽問題,可以接受問詢,但因為目睹凶案現場,肯定會留下一定的心理陰影,所以,建議執法部門為舒佩做心理輔導。

曾懷明隔著病房門上的窗戶看著裏麵的舒佩,舒佩坐在病**,明顯在發呆,手中還抓著自己那個已經破皮的背包。這個動作說明,她現在很害怕,很沒有安全感。

曾懷明示意韓青黛後,韓青黛敲了敲門,然後將門輕輕打開,站在那對扭頭看來的舒佩說:“舒小姐,我們是偵查總隊的。”

舒佩眼神有些呆滯:“偵查總隊?”

曾懷明道:“就是刑警。”

舒佩隻是微微點頭,沒說別的。

曾懷明和韓青黛進屋後,曾懷明拿出執法記錄儀打開,放在一旁。韓青黛拿了凳子過來,原本要讓曾懷明坐下,曾懷明卻示意她坐下,這意思就是讓韓青黛問詢。

本覺得不妥當的韓青黛麵對命令,也隻得執行。

韓青黛落座後問:“舒小姐,你現在覺得自己的狀態怎麽樣?可以清晰地回憶起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嗎?”

舒佩依舊是微微點頭,模樣看著有些虛弱。韓青黛注視著她的麵部,又看向她抓緊被子的雙手,看得出來她非常緊張,加上那時不時的深呼吸,她是在努力緩解不安的情緒。

韓青黛問:“你叫舒佩,今年24歲,職業是銷售。具體在哪兒工作?”

舒佩回答:“天源保健品公司,專門出售中老年保健品。”

韓青黛又問:“死者你認識嗎?叫什麽名字?你們是什麽關係?”

雖然這些舒佩之前大致說過,但並非是有記錄的正式問詢。

“死者”兩個字讓舒佩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再次深呼吸之後,舒佩回答:“她叫章柳,我們是朋友。”

韓青黛追問:“什麽樣的朋友?怎麽認識的?”

站在後麵的曾懷明隻是安靜地聽著,並未盯著舒佩看,避免自己的目光給舒佩帶來壓力,畢竟這裏是病房,舒佩也並非是嫌疑人,現在也不是做預審工作。不過,曾懷明也想看看這些年韓青黛在基層派出所的鍛煉成果。

舒佩道:“她是我同居閨蜜的朋友,我閨蜜帶我一起玩劇本殺的時候認識的。”

曾懷明眉頭皺了下,因為他對劇本殺這個詞有些陌生,隻是大概知道是一個娛樂活動。

韓青黛繼續問道:“你今天為什麽會去拆遷樓?”

舒佩道:“是章柳讓我去的。”

舒佩說完,直接打開了自己的挎包,拿出手機打開通訊軟件,查找她和章柳的聊天記錄。韓青黛再次注意到舒佩已經破皮的挎包,很明顯那挎包用了有些年頭,而且質量並不好。舒佩的手機也是前年的款式,所穿的衣服雖然不算是地攤貨,但也很廉價,這些都可以看出來舒佩的生活很拮據,亦或者她本人很節省。雖然舒佩本人也化妝,但依舊可以從妝容的瑕疵處看出,她原本的長相非常普通,特別是跟前有韓青黛做對比的關係,就好像是野**與玫瑰。

舒佩將手機遞給韓青黛:“昨晚我上床準備睡覺的時候,突然收到章柳給我發的消息,讓我今天上午去拆遷樓,還給我發了一個定位。”

舒佩的手機聊天記錄顯示,昨晚十一點整,章柳給她發來了消息,內容很直接,沒有問“在嗎”、“在幹嘛”之類的廢話,而是很直接地告訴舒佩,讓她第二天上午十點整到拆遷樓來,並且附上了一個定位。舒佩自然詢問章柳有什麽事,但是章柳沒解釋,隻是說到時候她就知道了。

因為太晚的關係,舒佩沒辦法向公司主管請假,所以,隻得先睡覺。等第二天早上醒來,再向主管請了半天的假。然後九點鍾的時候,舒佩準備出門,出門前發消息對章柳說她出發了,章柳也很快回複說她也在路上了。

九點四十五分,舒佩到達拆遷樓下,發消息告訴章柳自己到了,但是章柳並未回複,舒佩發了三次消息詢問,章柳都毫無反應,她隻得撥打語音,但章柳沒有接,她不得不撥打電話。

舒佩看著韓青黛道:“電話接通後,無人接聽,我就掛掉了,不過,我似乎聽到樓裏有什麽聲音,當時也沒有在意,我又等了一會兒,章柳還是沒回我,我又撥了電話過去,這次我清楚聽到有很小的聲音從樓道裏傳來。”

韓青黛立即問:“什麽聲音?”

舒佩回道:“章柳的電話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