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讓他走
南耀明沒想到南鳶會固執到這種地步,以為她還是那個乖順聽話的孩子,就算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可能做出忤逆他的事。
他的確太高估自己了。但作為帝國實驗室的最高管理者,談判桌上無往不利的專家,他又豈會輕易讓步。
南耀明揮了揮手中的控製器,威脅道:“如果你非要背叛實驗室,我隻能讓閆陽現在就消失。”
放走閆陽是放虎歸山,他的讀心術已經完全催化,現在讓他離開,等同於將自己的身家性命雙手奉上,任人宰割。
“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為什麽還不滿足,還要搶走陽陽。”
南鳶站起身,悲痛交織的情緒也被無情抽走,麻木地往前幾步說:“我可以什麽都不計較,繼續留在實驗室,但你必須放他走。”這是她最後的妥協。
14年前,閆陽已經死過一次,她不能讓閆陽的第二次生命又斷送在這裏。
“南鳶,你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實驗室創造了你,給了你新的生命,你留下理所應當。但是閆陽已經違抗了帝命,就算我放過他,帝國也不會袖手旁觀,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南耀明態度強硬,不容違抗。他想做的事一向沒人能阻攔,南鳶也不行。
“你別逼我。”
閆陽是她現在唯一的逆鱗和軟肋,當初她可以為了送閆陽離開實驗室,接受慘無人道的人體實驗,甚至親手劃破閆陽的喉嚨造成他假死的狀態。現在她也可以為了閆陽,推翻帝製,毀掉南耀明的心血。
“南鳶,別固執,他不值得你付出這麽多。放下執念你才能成為一個優秀的將領。況且,就算你不記得他,他也不可能認不出你。如果他想找你早就行動了,為什麽到今天都不告訴你真實身份?你以為他回帝國真的是為了你嗎,他不過是想在帝國謀劃更大的陰謀。”
“那你呢?你有什麽資格說他?你利用我和母親的時候有考慮過我們半分嗎?我不管閆陽回帝國的目的是什麽,但是他不能死在實驗室,我也不會讓他成為另一個被你操控的傀儡。”
南鳶自知跟南耀明無法達成共識,不想繼續耗費口舌,拉起閆陽一隻胳膊就要送他出去。
南耀明氣得雙目通紅,眉心擠在一起,後槽牙咬得死緊。
“如果你有本事踏出實驗室的門,我就不阻攔你。”
說完,他按下報警器,整棟樓都被刺耳的警報聲環繞。樓下正在交易的人完全不明狀況,紛紛停下了手頭的動作四處張望起來。
南鳶一路拖拽閆陽下了電梯,走到一樓大廳時,被整裝劃一的實驗體重重包圍。
她詫異地看了眾人一眼,瞬間明白,南耀明不是紙上談兵,估計在剛才交涉的期間就已經通知了傭兵團。
顧黎站在實驗體之間,隔著幾步的距離,卻猶如處在兩個世界。他麵露難色,除了痛心,更覺得難以置信。收到消息說南鳶叛亂時他一度以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所以當他帶著實驗體緊趕慢趕到達實驗室,親眼看著南鳶架著閆陽往外走時,一顆心沉到了海底,翻起層層巨浪。
兩人默默對峙了幾分鍾,南鳶扶著閆陽到有掩體的操作台後坐下,輕輕拂去他臉上的灰塵,柔聲道:“陽陽,你在這兒等我,我一定會送你出去,相信我。”
閆陽艱難地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有氣無力地回道:“南鳶,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不用做到這個程度,南耀明不會放過你的,別再受傷了。”
“你別擔心,我有分寸,他們攔不住我的。但是你一定要撐住,知道嗎?”南鳶收回手,深吸一口氣後站起來,往人群中央走去。
她的餘光瞥見瑟縮在一旁張皇失措的富商和科學家,提高嗓門吼道:“無關人員請立刻離開,傷到你們我概不負責。”
尖銳的報警聲混雜著眾人的喊叫聲,在混亂的實驗室中此起彼伏。來一趟帝都丟了性命就得不償失了,眾人被嚇破了膽,人擠人地往大門口跑去。
然而,實驗室的門卻沒有為他們打開。
“開門!我要出去!快開門!”
拳頭砸在門上發出悶響,研究員們卻淡定地站在一旁,無動於衷。實驗室的門雖由玻璃製造,但經過無數道強化加工,普通人就算撞個頭破血流也傷不了它半分。
南耀明也跟著下了樓,眼前的景象讓他體內的血液直往腦子裏衝。他此刻隻有一個念頭,不能讓任何人離開實驗室。
南鳶的叛亂不僅僅會影響實驗室在帝國的地位,他作為實驗室負責人更是無法獨善其身。這件事要是傳出去,他還怎麽在帝國立足。
幸好剛才帝女以公務繁重為由提前離開了實驗室,離堯也被他推回實驗房繼續做事,此刻他最不想見的人都不在。既然南鳶不想傷及無辜,那樓下這群螻蟻便是最廉價最好用的棋子。
人們將大門堵得水泄不通,實驗體擋在前麵,呈扇形狀包圍了南鳶,阻隔了人聲和出口。誰都按兵不動,誰也不想跟南鳶正麵對抗。
南鳶逐漸失去耐心,閆陽的身體狀況撐不了太久,不能再耽擱下去。
“你們是一起上還是一個個上?”
這群訓練有素的實驗體是她親手栽培的,可惜如今她卻不得不親自拔掉他們的枝葉,掐掉花蕊,看著他們凋零。她很清楚,實驗體不會違背南耀明的命令,她別無選擇。
顧黎也在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中亂了陣腳,他不知該如何麵對這樣的南鳶,難道真的隻能兵刃相見。
“南鳶,一定要這樣嗎?為了閆陽你連傭兵團也要丟棄?”
他怎麽也沒想到有一天南鳶會站在他的對立麵,為了一個叛徒背棄自己的信念,與整個帝國為敵。更讓他難過的是,5年的陪伴也沒能比過閆陽在她心中的位置,他不甘心。
“團長,別勸了,我心意已決,多說無益。如果你非要擋我的路,我隻能硬闖了。”
南鳶脫下外套,拔出腰間的彎刀匕首。
不等顧黎回答,南鳶一個箭步衝了出去,在刀刃即將觸碰到顧黎的皮膚時,周圍的實驗體群起而攻之,擋在兩人中間。
她迅速往後撤了一步,單手撐地穩住身體,右手握緊匕首,再次衝進包圍圈。這一次,不是演練,不是比賽,沒有獎懲機製,生死僅在一念之間,她隻能集中精力驅趕危險。
實驗體的身體猶如鋼鐵鍛造,無論傷及哪個部位,隻要沒傷到大腦,他們就會如死侍般一往無前。但是連接實驗體大腦的接收器在手臂內側,這是每個實驗體都會被打上的標簽,編號下是一塊紙張的芯片,連接著神經。
這個秘密除了南鳶和顧黎,隻有南耀明知道,這也是他能遠程操控實驗體並且毫不擔心有人叛變的原因。
打蛇打七寸,南鳶迂回在眾多對手之間,手起刀落,快入閃電,切掉了實驗體的信號接收來源。彎刀匕首沾滿鮮血,透明的刀刃泛著紅光,她的發尖和臉頰上也留下了屬於對手的溫熱**。
她無意掠奪任何人的性命,實驗體是無辜的,他們不該因此斃命。
混戰持續了半個多小時,實驗體不斷往她身上撲,又一具接著一具倒在她麵前。
南鳶的眼神從始至終冰冷如雪,連氣息也沒有絲毫紊亂。她的動作更是果斷決絕,沒有因為實驗體的數量增加而有所減緩。這是一場無聲的殺戮,裹挾著南鳶最後的仁慈。她沒有趕盡殺絕,這些實驗體也隻是暫時陷入昏迷。
她站在人堆裏,望向大門。天已經完全黑了,顧黎的身影自黑暗中緩步走來。
“南鳶,夠了,收手吧,回來好嗎,回到我身邊,回到傭兵團,別再執迷不悟了。”
顧黎的心在滴血,眉梢染上痛苦的神色,不是因為倒下的實驗體,而是因為南鳶。
“團長,從我下定決心帶閆陽走的那一刻,就失去了回去的資格。傭兵團,就交給你了。”
南鳶勉強扯出微笑,不想讓離別顯得過於感傷。
此刻從遠處傳來令人不適的聲音。
“顧黎,你還在猶豫什麽!連你也要違抗我的命令嗎?”
南耀明扯著嗓門吼道,他站在製高處發號施令,生怕卷入實驗體之間的鬥爭。
南鳶不解地看著低頭不語的顧黎:“什麽?”
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戒備起來。
顧黎捏緊拳頭,指甲陷進肉裏。正常實驗體無法阻止南鳶,但是有一群人,也許能做到。他的內心還在不斷掙紮,感性和理性互相衝撞,這一刻最終還是來了。
他緩緩轉頭,艱難地吐出兩個字:“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