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神秘失蹤的國文老師
關公館裏藏了個人，關奇影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緊張得要命。特別是上回整個關公館被日本人包圍，他們認定關家藏了人，揚言上天入地也要搜出來。
日本人說：“搜！給我仔仔細細地搜，一塊磚，一片瓦，一棵草，都給我搜仔細了！”
日本人又說：“關公館被圍得水泄不通，現在就是一隻鳥也別想從這裏飛出去！”
那天幸虧哥哥機智勇敢，攔住敵人。也幸虧柴可夫斯基那首《船歌》，鋼琴曲一彈，讓日本人改變了主意，化險為夷。
《船歌》，對她來說是一首神曲。從小彈，長大以後自是法力無邊。關奇影在女中讀書，長得眉清目秀，雖說過了年她就18歲了，但她長得很顯小，看上去像個清純小女生，特別是夏天，她穿白色蕾絲連衣裙，鏤空白皮涼鞋，整個人像一汪清水似的，又純又香。
閨蜜沈雪月給她起了個外號“白蘭花”，據說白蘭花的品性跟關奇影很像，沈雪月家裏開藥店的，雖是西藥房，但她對植物很了解，黃芩、梔子、板藍根、黃柏，這些都是她時常念叨的藥名，她家祖上都是開中藥鋪，到了她父親這一輩沈康力，動起了西藥的腦筋，從外國引進各種西藥，包括消炎救命的盤尼西林，這些都是“康力大藥房”的主打產品，非常走俏，沈家賺了大錢。
“白蘭花”這個外號就在同學中傳開了。
這個有錢人家的大小姐除了鋼琴彈得好，人還特別隨和，但最近有一種傳說，說學校裏的國文老師顧仲林的神秘失蹤，跟這朵“白蘭花”有關。
大家都說木偶劇團上街演出那天，還曾見過顧老師，顧老師還曾扮過“白雪公主”，然後他就失蹤不見了，跟學校裏也沒請假，教務主任跟顧老師關係還可以，就跟校方解釋說顧老師有急事，回浙江三門縣老家去了。
三門縣靠海，當地居民以打魚為生。
顧老師從小是在海邊長大的。教務主任跟他是老鄉，也是浙江人，平時兩人關係好，偶然也在一起喝點小酒，吃點兒浙江家鄉菜。顧老師最愛吃的菜是芋頭燒肉，教務主任恰好也愛吃。每回二人小聚，芋頭燒肉必點。
這次顧老師神秘失蹤，學校裏的人都覺得蹊蹺。有一種傳聞，說有錢人家大小姐把顧老師給藏起來了。對於這種風言風語，教務處主任章柏鬆自然是不信的，但他又覺得既然有傳聞，他也有責任找那個女生談個話，這是他的工作。
這天下午，關奇影照常在教室上課，課間卻被一個年輕的助教老師叫了出來。他當著全班同學的麵問“哪位同學是關奇影”，大夥兒的目光齊唰唰地投向座位在中間的小關同學。
關奇影當時窘迫之極，她感覺被人突然間丟到放大鏡下，每個毛孔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我為什麽被點名？她們為什麽看我？”
原來，在這所貴族學校，家家都有錢，有勢力，教務處沒什麽事是不敢輕易叫助教來點名提人的。在關奇影她們班就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
關奇影從座位上站起來，舉了舉手說：“我！我叫關奇影！”
小助教說：“關奇影同學請跟我來，教務處主任章柏鬆叫你去談話。”
這下可了不得了，整個班級都沸騰了，說關奇影這是怎麽了，到底犯什麽大錯了？要被叫到教導處去談話？關奇影從容不迫地站起身走了出去，任身後一片蛙叫。
過了半小時，她又全須全影地回來，主動站在講台前說了句：“也沒什麽事！主要是想讓我爸給學校捐款的事。我說，我可以考慮一下。”
說完就回座位坐下了，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她這一招把同學鎮住了。
其實，往前翻半小時，當她小心翼翼地穿過一麵是大玻璃窗的樓道，日光的影子一道接一道壓在她身上，她的心似乎也被壓出了折痕，心懷秘密的她，沉重而潮濕。
走到教育樓教導處的門口，她聲音很小地喊了聲“報告”，裏麵的人聲音很大地喊了聲“進來”，似乎要以聲量把來者震住。辦公室很大。大辦公桌後麵坐在麵色威嚴的人。想必他就是那個教導處主任章柏鬆了吧？
“關奇影？”
“是。”
“坐吧！”
“老師，我可以站著嗎？”
“問話會很長，我看你還是坐下來聽吧。別緊張，隻要你說出實情，我是不會為難你的。”
關奇影小心翼翼地坐下來。
教導主任說：“那我就實話這說了啊！都傳顧老師的失蹤跟你有關，這怎麽解釋？”
“都傳？既然是傳說那就有可能是假的，對吧？小報新聞、文藝副刊、章回小說，這些東西雖然好看，熱辣鮮香，但都不是真的。俗話說得好，眼見為真，況且親眼所見的東西都不見得是真的呢！這世界，變化快，什麽是真什麽是假很難說。”
章柏鬆暗想：“難怪她爸是大商人，瞧這小女生模樣人畜無害，嬌嬌柔柔的，卻有一顆硬核心髒，很會說話呢！”
章柏鬆說：“你心裏是不是有什麽秘密？”
“我一個高中女生，我能有什麽秘密？”
“文藝小說看多了，談戀愛了？”
“大叔，那可能是你吧？我還沒那麽文藝。”關奇影突然聲音提高了八度，顯得有些生氣。這時候，窗外正好刮起一陣颶風，狂風卷著秋天的黃葉子，撲打到玻璃上來，發出“啪啪”的聲響。
章柏鬆說：“嗯，好！沒事兒了，你回去吧。我就想打聽一下顧仲林的下落，例行公事，你也別多想，回去就裝作沒事人一樣，好好讀書。”
“謝謝老師！”
關奇影深鞠一躬，轉身離開辦公室。“守口如瓶”四個字一直刻在她心裏，她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顧仲林是地下黨這件事，是絕對保密的，不能跟任何人說，哪怕是教導處主任。
國文老師顧仲林離奇失蹤，就成了一樁無頭案。關奇影走後，章柏鬆拿起手上的板擦，轉身在身後的小黑板上慢慢擦去一個名字——顧仲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