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掩護

關奇影的同學沈雪月，在一次聚會中一眼看中高伯伯家的大公子高錦陽，想跟他成為朋友，誰知那高錦陽心高氣傲，一心想當飛行員，別的事油鹽不進，什麽誰家的女孩子喜歡他，這對他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根本不往腦子裏去。

這天，正是是三位公子參加飛行體檢的日子。孤島時期，上海飛行學校對外都說是駕駛學校，以瞞過日本人的耳目。高錦陽、高錦輝、關奇冰三位好友一起去飛行中心體檢。他們開輛車一起到達體驗中心門口，見門口竟然有一群女學生手捧小紅口中齊聲高喊：“加油！加油！哥哥！加油！”

“天哪，她們搞錯了吧？把我們當電影明星了？”

“是我們走錯了吧？這是電影廠大門口嗎？”

“下去？還是不下去？”

高錦陽踩了刹車，車穩穩停住，車門卻未開，三個大男孩有點不敢下車，他們被體驗中心門口的歡迎群眾嚇壞了，生怕引起人群**，把他們的飛行員選拔給攪黃了。

這時，沈雪月舉著小旗子“嘟嘟”吹著哨子大方亮相。她就像個樂隊指揮，一舉手，歡呼聲如潮。小手一捏，聲音“開關”立刻變小。她一隻妙手在藍天下揮舞著，再用力一些，藍天都被她扯下來一塊。

場麵太熱烈了。

高錦陽熄了火，白手套衝後麵一揮，對他倆兄弟說：“下車！”

三位“飛行公子”下車，都戴著魔鏡，風度翩翩。考不考得上飛行員還說不一定呢，但架勢拉得十足，白手套揮啊揮，接受眾人歡呼，仿佛勝局已定，飛行員非他們三個不可。

這時候，沈小姐上來鮮花，笑容可掬。穿著天使一般的裙子，給雙翅膀就能飛。高錦陽接過花，指指那龐大的飛行隊伍說：“這都是你弄的？”

沈雪月說：“嗯，怎麽樣，你喜歡嗎？”

“嗯！可以！你們繼續！”

高錦陽帶著兩兄弟走進大門，聽到身後一片喊聲：“祝你們成功！”“哥哥加油！”

高錦陽向後揮揮手，瀟灑之極。

就在哥哥們進門，歡迎隊伍準備散去的時候，日本憲兵隊的人突然吹著哨子滿街跑，一幫急紅了眼的鬼子，不知又在抓什麽人。

關奇影夾在人群中，看見國文老師顧仲林受傷的手臂流出鮮血。

“先生，你怎麽受傷了？”

“快點，找一件女生的外套給我，掩護我！”

“好的，明白！”

自從上回顧仲林跟關奇影表明地下黨身份，關奇影心裏就本能繃緊一根弦，這下遇到事情，她反應就很快。關奇影立刻把先生隱藏到女生隊列之中，並借來件女式外衣給他穿上。日本人追來時，顧仲林已完全淹沒在女生隊伍中，不見人影。

川崎峻帶人趕了過來，手裏拿著槍。那翻譯官關奇影認識，就是上次在木偶館跟在鬼子屁股後頭那個。聽說這個日語翻譯名叫胡大拿，是個親日分子。吆五喝六，仗勢欺人。

胡大拿湊上前問：“同學，你們幹嘛呢？”

關奇影拿著手裏的木偶在他眼前晃晃，說：“沒看到我們手中拿的木偶嗎？我們是中西女中木偶劇社的，我們在這邊搞活動，沒妨礙你們吧？”

胡大拿說：“有沒有看見一個男的從這裏跑過去。他胳膊上受了傷。”

“我們這裏都是木頭人，哪有什麽男的女的，更別提受傷的了。”

“沒說謊？”

“我一個小姑娘，哪敢說謊？你們都有槍啊！”

“知道就好！”

胡大拿拔在同學們麵前晃了晃，隊伍向後撤了半步。顧仲林在隊伍裏扮成白雪公主。長長的金黃色假發，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好漂亮。她們唱著歌，輕輕揮動手中的花束，撤離了。

3、

為掩護國文老師顧仲林，關奇影把木偶劇團全體同學一起帶回家開派對。這紅紅綠綠的一行人，如從天而降的花束人，又像放大號的活人木偶，在街上走走停停，然後一一進了關公館，消失得無影無蹤。

穿白雪公主服的顧仲林也混在同學的隊伍裏，麵具臉上帶著微笑，身上的傷口卻一陣陣疼痛，他咬牙堅持，跟上隊伍。從縫隙裏看世界，世界仿佛也被壓扁許多。許多許多的人臉。許多許多的黑色布鞋。

在縫隙中，他還看到關奇影，這個聰明的小姑娘是突然闖進他們的世界的。他原本不想把她的學生牽連進去，他深知關奇影和他們不一樣，她就是一普通人，生在富裕家庭，可以一生生活在安樂窩裏，與危險和動**的生活無緣。要不是那天她正好進入辦公室，要不是那天事出緊急，需要有個人彈琴傳遞情報，重擔也不會落在她身上。

“亂世之中，你為什麽會卷進來？”他注視著關奇影，想著這個問題等哪天親口問問她。

“有緣人終會相遇。”

這話是關奇影說的，顧仲林後來想想覺得挺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