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原來是地下黨
第二天上午，關奇影來到學校照常上課，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但她暗中已準備好一張小紙條，夾在書中準備遞給國文老師顧仲林，字條上寫的內容盡量簡短，大意是說想約先生單獨見一麵，有些事當麵說清楚為好。
關奇影得到的回複是：下午三點，來這家店見麵。又附言說：這是一家木偶館，你去選購與木偶有關的東西，不會有人起疑心。
“想得可真周到啊！”
關奇影拿到國文老師顧仲林回複的字條，心裏不知為什麽感覺一暖。原本還想不再參與他們，為他們做一點事也就到此為止，高中一畢業她打算申請出國，去歐洲留學學習音樂，但現在又卷進這件微妙的事情當中，事情樁樁件件都很重要，似乎有一種神秘力量推動著她，讓她往前走。
黃包車走走停停，走得有點慢。中間遇到一次“封鎖”，所有車都停下來，關奇影坐在車上，有些著急，不知日本人又在搜查什麽人。孤島時期，他們太猖狂了，上天入地，反正他們說了算。關奇影一閉上眼就是密密麻麻一地人頭，猩紅色的幕布像血，那情景太可怕了。
“嘟、嘟、嘟！”
街麵上終於響起急促的哨音，封鎖解禁，車流繼續流動起來。黃包車朝著城西的方向一直路，路途不算遠，關奇影卻覺得十分漫長。終於到達紙條上寫的“麗笙木偶館”，車夫把車停下，說了聲“小姐，到了！”
店門口掛了兩個紙燈籠，兩個穿人偶裝的女孩子給她開門，她走了進去，裏麵像個無盡深洞，光線有些暗。店裏賣的東西都很奇怪，有大世界的演出服，燈籠，木偶。那個清代流傳下來的孤品木偶，被擺放在醒目位置，似乎是“鎮店之寶”。
走到店堂盡頭，有一扇烏木雕花門向兩邊慢慢滑開，老師站在門裏，向她輕輕招手。
關奇影走進去，雕花木門自動關閉，裏麵是一個隔間，有一張小床和一個方桌。顧仲林坐在桌旁，他看上去跟學校裏有些不一樣，具體怎麽不一樣，關奇影又說不上來。
“我聽說日本人砸了你們的木偶排練場？”顧先生說。
“一地人頭，太可怕了！他們還抓走了一個你們的人。”
“我們？你知道我們是什麽人？”顧仲林說。
“你們是一群特別的人，跟日本人對著幹，不怕死，這些是我從昨天被他們抓住的那個小青年眼睛裏就看到。”
“關奇影，你的觀察力很準，是棵好苗子。”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顧仲林就把他的地下黨身份跟關奇影說了。他說目前新四軍江南支隊急需盤尼西林等西藥，戰士們行軍打仗，受傷的事時有發生。上級需要把采購的西藥一批批從上海運送出去。現在日本兵到處設卡，就怕共產黨從上海運藥出去。
又說，琴譜裏含有接貨時間、藥品數目及接頭人等重要信息。每次讓你彈琴，都是固定時間，花園裏有我們的交通員負責收報。這段時間，你為我們幫了大忙，立了大功。
聽了顧仲林的話，關奇影一時緩不過神來。“我還立了大功？我一直被蒙在鼓裏呢！”
這時，有人敲門進來送茶。是個中年女子，精瘦，苗條，皮膚微黑，笑起來一排牙顯得很白。
顧仲林說：“這位是曹麗笙，她是自己人。這家店是我們的一個據點，以後有急事你可以來這裏找曹姐。”
曹姐笑了一下，拿著茶盤就出去了。
關奇影又問：“昨天被日本人抓走的那個人，他又是誰？”
“他是我們的交通員，到你家後花園記譜的也是他，他叫左青來，我們都叫他小左，他現在被日本人抓去了，組織上正設法營救他。”
3、
對於利用琴聲獲取情報，每次成功傳送給新四軍辦事處負責藥品運送的人，這一係列秘密行動，我黨地下交通員左青來守口如瓶，既使是到了日本憲兵隊，被日本人嚴刑拷打，他也沒有泄露任何秘密，是塊硬骨頭，好樣的。他實際上是保護了女學生關奇影全家。關家是滬上絲綢巨頭，生意做得好，日本人正愁找不到理由接近關家，可以收刮到一些錢財、古玩、字畫。如果得不到，還可以毀了它。
關家危在旦夕，命懸一線。
一架小小的鋼琴，一首鋼琴曲《船歌》，想不到卻牽出驚天大案。
當時左青來的上線一再叮囑他，一定要保護好關家一家老小，千萬不能因為我們的行動，連累了關家。關老板是上海工商界知名人士，進步資本家，為抗日多次捐款，千萬不要因為我們的行動，傷害到他的家庭，特別是他的女兒。
小左這次被捕，咬著牙硬扛，就是牢牢記了上線的話，要保護好這一家人。日軍特務機構對這條線索早有耳聞，他們挖空心思想要撬開左青來的嘴，讓他說出他的上線是誰，他的具體任務是什麽。他和藥品運輸的關係，以及他跟關家的關係。
“我跟關家沒有任何關係！”
審訊時，左青來話說得斬釘截鐵。審訊者問：“我可聽說你經常躲進關公館的後花園，聽他家女兒彈鋼琴。”
“這事倒是有。我從小喜歡鋼琴，可惜家貧買不起鋼琴，長大後有個偶然機會進入關公館的後花園，喜歡上了那裏的琴聲，欲罷不能，經常翻牆進去偷聽。”
“單單隻是熱愛音樂？不會是戀上關家的小姐了吧？”
“噢，這可不敢，人家是千金小姐，我一個窮小子，偷聽別人彈琴已是殺頭之罪了，豈敢有非分之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那種事咱可不幹。”
審訊無果，左青來這條線索毫無突破。
關奇影並不知道，事情有這樣嚴重。
父親創業至今，家大業大，“海波絲綢”經曆無數風浪，從來沒有邁不過去的坎。這一次被日本人盯上，想利用“琴聲”撬開地下黨左青來的嘴，讓他吐出共黨重要機密，從而切斷共黨的藥品運輸線，讓在前線抗日的新四軍缺醫少藥，實施重拳打擊。
另外，安家的財產也如一塊巨大的鯨魚肉，令日本人垂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