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 死

王全是馬適家的家仆,本來是跟著馬適的父親做事。他為人不苟言笑,然能力出眾,穩重內斂,尤其是一顆忠誠之心,令老主人對他信賴有加,甚為倚重。

幾年前,馬適的父親病逝,作為嫡長子的馬適並沒有在家好好地當一個繼承人,而是瞞著母親,偷偷跑到了齊國的稷下學習兵法。待他的母親發覺,已是鞭長莫及,追不回早就跑過國境線的兒子了。無奈之下,女主人隻好差遣家仆中最值得信賴的王全去臨淄將兒子帶回。卻不想王全到了稷下,少主人已經拜師在兵家門下了。

馬適鐵了心要留在稷下,作為下人的王全並不能強行將他帶走,何況老主人過世後,馬適已經變成了他的新主人。以王全對少主人的了解,其實早在出發前,他就十分清楚這次的差事終將無功而返。一旦少主人決定的事情,連當年的老主人都無法說服他放棄。因此,王全並沒有在稷下過多逗留,很快就回邯鄲向女主人複命了。

也正是從那之後,他正式地開始跟著少主人馬適做事,頻繁地來往於齊國與趙國之間。因為某些原因,王全能夠自由出入臨淄城內的趙國驛館。而他每次與少主人見麵,都是約定在驛館內最靠裏的一個房間。每個月的朔日,王全會先到驛館內等候,馬適到這裏來沒有固定的時間,有時早有時晚,但每次都會出現。之後,王全會將趙國的一些信件交給少主人,而少主人也會讓他捎回一些信。

盡管並沒有刻意保持神秘,兩人的見麵都是非常低調的。王全從不會直接到稷下去找馬適,這一次是唯一的例外,並且送信的日子也不是約定的朔日。他甚至破例吩咐了館舍中一位小廝到稷下去找馬適,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雖然不知道信件的內容,王全知道他帶來的消息非同尋常,因為一直不願意回國的馬適看完信後竟然說出了要回國的話,並且是即刻準備啟程。若不是那時城門已經關閉,恐怕他們已經踏上了歸國之路。

主仆二人在驛館內等待著開城,一個來曆不明的孩子突然闖了進來。那孩子似乎與他家少主人有些瓜葛,當他家少主人對不請自來的孩子說出他的條件時,王全特意多看了那孩子一眼。

他年紀大約在十歲左右,穿著打著補丁的破衣,袖子下露出一截細長的胳膊,明顯是衣服小了。腳上踩著一雙草鞋,右腳露出來的腳趾指甲蓋上沾著一塊已經幹掉的泥土。他手腳細長,身上似乎沒有多少肉,總體給人一種幹瘦的感覺。與細瘦的身體不成比例的卻是脖子上一顆圓圓的大腦袋,以及腦袋上一雙璀璨生輝的黑亮眸子,透著一絲不服輸的倔強和孩童特有的一股狡黠的機靈勁兒。

“……如果小鬼你能讓臨淄的城門提前打開,我就帶你一起走。”

“好啊。”

孩子毫不猶豫地回答。

隻見自家少主人臉上的笑意更加難以捉摸了,王全不等少主人吩咐,先行走出房間到驛館的馬廄中牽馬。

馬適的坐騎是他前日在淄水邊馴服的北地胡馬,通體雪白,被馬適取名為“龍煙”。王全的馬則是一匹栗色的六歲母馬,是趙國本土的馬與胡馬雜交的混血馬,這匹馬是王全的老主人也是馬適的父親臨終之前特別贈與他的。雖不及馬適的純種千裏馬,卻也稱得上一匹難得的良馬,可日行七百裏。

王全將兩匹馬牽到驛館前,此刻子時已過,莊大道上空無一人。很快,他家少主人和那個孩子從驛館內走出來。那孩子看到龍煙似乎非常高興,跑過去舉起胳膊摸了摸龍煙的肚子,而龍煙竟然沒有抗拒。王全見到此景很是詫異。龍煙的脾氣悍烈,除了他家少主人,他人根本無法近身,他能牽著韁繩將龍煙帶出馬廄已屬龍煙給他的麵子。能夠做出那樣與龍煙親昵的動作,可見那孩子絕非一般。

王全自然不知道他家少主人馴服龍煙的現場,那孩子也在,甚至還差點成了龍煙蹄下之鬼。不過或者正因為那個原因,龍煙好像認得那孩子。

事不宜遲,馬適與小鬼共乘一馬,王全騎一馬,兩騎朝著臨淄城的西門雍門而去。

通過雍門,便是臨淄通往趙國都城邯鄲的大道。三人在距離城門一裏的地方下馬,此時明月當空,萬籟俱寂,城門緊閉,還遠不到開城的時間。那孩子成竹在胸,對馬適說道:“你們先在這兒等著。我去叫開城門,很快就會回來。”

要讓門吏打開城門,除非有王的令牌,顯然那孩子身上並沒有那樣的東西。如果要硬闖城門的話——那基本上是更不可能的事情——隻會讓自己身陷險境罷了。對於孩子宛如戲言的話,馬適卻點點頭,任隨那孩子去了。

沒過多久,城門處傳來一聲雞啼。這個時間怎會有雞啼?王全有些疑惑。不過他家少主人似乎即刻明白了。幾乎在雞啼響起的同時,馬適從喉嚨裏輕輕地哼了一聲,道出一句,“小鬼果然有點意思。”

雞啼一聲接著一聲,引得雍門附近其他公雞群起響應。一時之間,雞鳴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按照齊國的律法,群雞司晨,便是開城之時。雍門的門吏聽到雞叫,誤以為早晨已經到了,於是打開了城門。

小鬼的身影重新回到了主仆二人的眼前。他眉眼帶笑,吸了吸小小的鼻子,“城門已經開了,你要依照約定帶我去趙國。”

“嗬嗬,不想小鬼學雞叫學得惟妙惟肖,一時騙過門吏。”

“我自小在臨淄市場內玩耍,集上出售的各種飛禽走獸,它們的叫聲我都能模仿得分毫不差。”

馬適淡淡地笑了笑,不再對小孩言語,他轉頭對王全說道:“趁門吏尚未察覺真相,我們盡快過去!”

夜色深沉,三人策馬出了城門。

“怎樣,我說過我會幫上你的忙!”坐在馬適身前的小孩神情間頗為得意。

馬適持韁急行,不忘低頭回擊,“小鬼滑頭,沒別的本事,倒是會一些雞鳴狗盜的雕蟲小技,成不了大器。”

“什麽雞鳴狗盜?”小孩子並不明白馬適所說四個字的意思,不過他還是聽得出來,馬適話中對他的不以為然。

“小鬼不知孟嚐君過函穀關的典故嗎?”

“孟嚐君又是誰?”從小跟著大哥離鄉背井,混跡於臨淄市場內的孩子並沒有讀過什麽書,環境所限,他這樣雙腳踩在泥裏的孩子根本不知那些身在雲上的大人物們的事情。對他來說,那是他向往卻遙不可及的。所以他才如此渴望出名,他要名動天下,成為一位婦孺皆知的大英雄。

“哈哈哈,小鬼無知,連孟嚐君之名都未聽過嗎?七國之中,有四位最負盛名的公子。齊國的孟嚐君,趙國的平原君,魏國的信陵君,楚國的春申君。孟嚐君雖已不在世,作為四公子之首,天下誰人不敬仰呢!”

被馬適豪不留情地一番嘲笑的孩子,緊咬下唇,神情卻愈加堅定。

“孟嚐君是誰,我不知道。不過,將來有一天,我會讓天下每一個人都知道我的名字!”

“小鬼好大的口氣!不過,這一點我喜歡。既然你無緣荀子這條成名捷徑,就跟著我馬適好了。不過我有言在先,跟著我走可不是那麽容易的。我的路,進則通達大道,退則萬劫不複。要麽大勝,要麽大敗,押的是實力,你有這個實力嗎?”

“當然!”小鬼重重地點了點,回答得毫不含糊。

“那好。現在你告訴我,小鬼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荊軻,衛國人荊軻。”

“荊軻……”馬適在口中念了一遍,“是個好名字,說不定將來這個名字真的會震動天下!”

三十多年後,一名刺客帶著一把匕首,一張地圖,一顆人頭,等候在秦王的大殿之前。再一百餘年,一位名叫司馬遷的史官在他的史書中紀錄下了這名刺客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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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淄大城西麵雍門的門吏,在打開城門之後不久,察覺到了異常——天色遲遲沒有亮起來。聯想到之前那一陣雞叫及隨後而出的三人兩騎,門吏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他趕緊叫人關閉城門,再派了一個小卒去通知當晚並不值勤的雍門司門。

認真算起來,城門打開的時間不長,趁著那段時間出城的就隻有那三人而已。

如今那三人的身份已無從追查,而提前打開城門的過錯首當其衝是要由當夜值勤的門吏承擔了。雍門的司門得到消息,匆忙從家中趕來,對門吏一番詢問後當即寫了報告給上麵的小司徒。提前打開城門不是一件小事。事件通報給小司徒之後,上麵會迅速就此事展開調查。如果事態嚴重(例如放走了重要的逃犯之類),連司門也會連帶受到嚴厲處罰;如果有幸事態並不嚴重的話,當事者被罰沒幾個月的俸錢也是避免不了的了。若瞞報這次事件,一旦被城門附近的百姓舉發或者被上麵察覺,那便是掉腦袋的事情。因此雍門的上上下下,從司門到小卒,無不在忐忑中等待著天明的到來。

東方的大地盡頭現出第一縷曙光。臨淄城的十三座城門在此之前都已全部打開了。販賣雜貨的小商人,早起的旅人,出城耕作的農民,匆匆穿梭於城門之下。臨淄城西麵城門之一的雍門,百姓們像往日無數個清晨一樣進進出出,兩名門卒手持長戈威嚴地佇立於城門兩側。淳樸的百姓們並不知道巍峨的城樓之上,雍門的司門和門吏正在接受小司徒大人的盤問。事情究竟會如何收場,還要看調查的最後結果。也許,有人的命運會在這一日的清晨發生巨大的轉變。

而在臨淄城外,稷下學宮北麵儒家所在的區域,同樣有人度過了無眠的漫漫長夜,黎明出現的第一縷曙光或許也會改變他們的命運。

作為儒家掌門,同時也是作為整個稷下學宮之首學宮祭酒的荀子,站在達德殿後的石室前,命人打開了門上刻著勇字的一間石室。

隨著石門被開啟的隆隆之聲,一直跟在荀子身後的家宰陳章,麵上雖然還是如常的穩重自持,一顆心卻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究竟留下的那個人是誰,在前幾場考驗中作為荀子全權代理人的陳章,也沒有絲毫的把握。

武人氣質的毛淵似乎更勝一籌,而那位叫做李斯的書生腹有乾坤,心機頗深,看起來也絕不是坐以待斃之人。

究竟是哪一個,會成為荀子的弟子?陳章看著再度開啟的石室,竟不由自主地變得有些緊張。

似乎察覺到身後人紊亂的氣息,荀子回頭看了他的家宰一眼。嚴厲而充滿理性的眼光立刻使陳章鎮靜了下來。荀子摸了摸垂到自己胸前紮成辮子的胡子,臉上露出一絲莫測的笑容。他緩步走入了石室之中,陳章緊隨其後。

出乎陳章意料的是,石室之中站立著兩個人,見到荀子兩人皆躬身施以一禮。

陳章的眼光來回在兩人身上打量,兩人的精神狀態似乎都不錯,行為舉止與昨晚進入石室之前沒有什麽分別。

兩個人現在都活著,也就是說,二人都放棄了考驗是嗎?

陳章如此揣度著,眯起了眼睛。

他家的先生自進入石室後一言不發,不知道究竟在想著什麽。

“祭酒大人,在下毛淵,決定放棄這次的考驗。”首先開口的是帶著趙國口音的大個子。

荀子頷首,繼而將視線轉到大個子身旁的少年身上,“你也放棄了這次的考驗嗎?”

麵色柔和的年輕人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徑直走到石室的一個角落,伸手指著地上,“小生有東西想請祭酒大人過目。”

陳章這才注意到李斯所站立的地方,地麵上的一塊方磚被撬了起來,露出了其下的夯土。

不知李斯此舉何意,陳章跟著荀子走到近前,順著他的手指往地上一看。

被撬起的方磚被放置在一邊,原本朝下的底麵如今朝上,那是沒有花紋的平滑磚麵。而地磚覆蓋下的夯土,被挖出了一個洞。洞被挖得很深,甚至穿過了夯土層,到達了下麵濕潤的新鮮土層。

留意到陳章臉上的疑惑表情,李斯謙遜地笑了一下。隨後他攤開微微握著的右手,手心中竟然是兩條螻蛄。一條一動不動,另一條尚在晃動著前足。

“祭酒大人,這就是你要的一死一活啊!”

荀子對李斯手中的蟲子沒有表現出絲毫詫異,他凝神注視著眼前的年輕人,最後讚許地點了一下頭。

幾個時辰前。

李斯接過毛淵的佩劍,將劍從劍鞘中拔了出來,他不習慣使劍,明晃晃的劍鋒正對著毛淵的喉嚨。

毛淵的心咯噔了一下,“人之性惡”四個字猛然在他的耳邊響起,一瞬間他隻覺得渾身汗毛倒豎,怒目圓睜,死死地瞪著麵前李斯手中的那把出鞘的利劍。他不相信李斯會對他做什麽,但若是對方有什麽動靜,恐怕那時他不會手軟。

“噗——毛兄在緊張什麽。”李斯突然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將劍調轉了方向。

“啊?”見李斯蹲了下來,稍顯笨拙地用劍鋒撬動著地麵上鋪設的方磚。

“毛兄,實在對不住了。既然你宣布要退出了,那小弟我就要行動了。”

“啊?”毛淵仍舊是一副跟不上節奏的模樣。

李斯手中的動作不停,他之前特意看了看石室內唯一的一盞石燈,燈盤內的油脂尚有不少, “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待我從這地下挖出兩條蟲子……”

“蟲子?”毛淵的話終於從一個字的疑問句變成了兩個字的疑問句。

“是的。荀子不是說石門開啟之時,他要看到石門內一死一活嗎?可是他並沒有說那一死一活就一定得是我們倆。”

毛淵的大腦停頓了片刻,片刻之後他仰頭大笑數聲。

“李斯,果然有你的!荀子的弟子之位,非你莫屬。毛淵輸得心服口服啊!”

“祭酒大人,你既然見到了一死一活,而我又退出,那麽剩下的那個人……”站在一側的毛淵一邊對荀子說著,一邊笑嘻嘻地用眼神示意著李斯的方向。雖然他不能實現當初到稷下的目標了,但毛淵向來是個豁達的人,凡事他拿得起放得下。況且,如今他是真心覺得李斯比自己更適合成為荀子的弟子。

“嗬嗬,孺子膽大無禮,倒是會鑽老夫話中的空子。”荀子甩甩袖子,轉身走出了石室。

當李斯和毛淵從石室中走出,荀子已不知去向,陳章站在外麵等候著兩位。在那裏,他們看到了原本在另一間石室中接受考驗的韓非,奇怪的是,他的身邊並沒有跟著那一位形影不離的仗身。

看來在他們之前,智字的石室先被打開了。

“喂,師難你的仗身呢?”麵對身為韓國宗室的韓非,毛淵稱呼著他在稷下的綽號,語氣中沒有一絲恭敬的姿態。

那位看起來似乎十分高傲的貴族並沒有回應毛淵的問話,甚至連眼神都沒有轉向毛淵。

“喂!”毛淵有些氣急敗壞,他本來就不喜歡這個家夥,現在更是被對方那種目中無人的態度激怒了。

在毛淵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為之前,李斯及時製止了他。他走到韓非麵前抬手一禮,“請問公子那位仗身在何處?”

當看到韓非獨自一人站在那裏時,李斯心中升起隱隱的不詳預感。

或許是李斯謙遜的態度,韓非終於有了一些反應,盡管臉上依舊是冷若冰霜,但那對丹鳳眼至少將目光放到了李斯的身上,然後一雙沒有血色的薄嘴唇吐出兩個沒有絲毫感情的字。

“死了。”

“你說什麽,怎會死了!”一旁的毛淵驚得脫口而出。

難道是因為荀子的那場考驗嗎?無論如何他都無法相信憑那位仗身的高強武藝會死在纖弱的師難之手。

“自殺。”韓非又緩緩說出了兩個字。

“自殺?你說他是自殺?”毛淵一步跨到韓非麵前,憑借著身高居高臨下俯視著對方,“是你逼他的?為了成為荀子的弟子!”

“哼!”韓非冷笑了一聲,嘴角勾起一個優雅的幅度,“是他自願的。”

“你是他主子,叫我如何相信他是真的自願?大丈夫在世,信義當先,言出必行。我和他還有一場生死較量的約定,他怎會在履行諾言之前自行了斷!”盡管和那位仗身隻有數麵之緣,一次短暫的交手已足夠讓毛淵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情。

“他是仆,我為主,下為上盡忠有何不妥?你既立誌成為儒家弟子,難道不知儒家所言忠義二字。臣為君死,是臣之幸矣。”

毛淵倒退了兩步,他注視著麵前這位看視孱弱的少年,竟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升到頭頂,冷得他說不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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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子端坐在達德殿正殿之上,殿下兩側分立著儒家其他七個門派的先生和門生們。儒學傳承至今,分為八個派別,分別為子張之儒,子思之儒,顏氏之儒,孟氏之儒,漆雕氏之儒,仲良氏之儒,荀氏之儒,樂正氏之儒。其中的孟氏之儒,由孟軻所創。孟子認為人性本善,提出仁政、王道的思想,獨領**一時。而荀氏之儒,則是由當今的學宮祭酒荀況所創,他的觀點可謂離經叛道,恰恰與孟子相反,認為人性本惡,他不提倡仁政,而提出以禮法治國的觀點,以禮的教化作用化解人心之惡,以法的懲戒作用規避人行之惡。因此當今之世,有人稱他為“最不似儒家先生的儒家先生”。

今日,儒家八派聚集一堂,是為了見證一個非常重要的事件。一直未招收正式弟子的儒家掌門將在這一日宣布弟子人選,同時在達德殿內舉行拜師儀式。

荀子身後的牆上高高懸掛一副孔子像,在他的坐前,站著兩位年輕人。除了李斯,還有一位紫衣的貴族。

“子曰:未知生,焉知死。老夫道:未知惡,焉知善。最後一場考驗,即是老夫要讓諸位看清楚自己內心隱藏之惡。”荀子將座下的兩位年輕人掃視了一遍,又繼續講了下去。

“正視自己內心之惡,才有可能駕馭和控製它。小仁小義非真正的仁義,隻會讓天下更加混亂。至仁至義或許並非常人能理解,而當今天下或許最需要的是懂得人性為何物之人。李斯,韓非,你們通過了老夫的考驗,老夫如今收你二位為入室弟子。望二人終能化性起偽,成聖人之道,不負老夫所願。”

“諾。”

“……諾。”

兩位年輕人拜伏在地,行弟子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