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退轉

分開意味著什麽？

早晨醒來手邊少了一個人，枕頭上還餘有她洗發水的味道。

半夜驚醒手腳冰涼，開始想念他懷中的溫度。打開電腦看到那個遊戲圖標，腦子裏全是他。

離開S市後，周洲回到母親家生活。那天晚上，周媽媽一開門就看見蹲坐在門口的女兒，眼眶頓時紅了，把她拉進家後什麽也沒問。

那之後，媽媽閉口不談溫家揚的名字，也沒再過問過S市的事。

周洲回家後大病一場，周媽媽怕她著涼，把家裏的地暖開得很足。溫度太高，周洲在夜裏汗涔涔地醒來，盯著天花板，四周寂靜無聲。

夜色零落，四周一片黑暗。

她突然忍不住哭泣，淚水止不住地流。啜泣聲由小至大，直到最後嚎啕大哭，驚醒了一牆之隔的母親。

“媽媽，他不要我了。”周洲哭著，抱著衝進來的媽媽說道。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不行，像有什麽東西被撕裂的聲音。

周媽媽一言未發，隻一邊撫摸著她的背脊一麵歎氣。

窗外雨下了一整夜，淅淅瀝瀝，下到淩晨也沒停。

第二天，周洲起得出奇早，地板有些回潮，她擼起袖子把全家都拖了一遍，再給媽媽熬了點粥，下樓買了包子和油條。

到家時母親已經起床，驚訝地看著進門的她。

“我買了早餐，吃點吧？”周洲眯起因為哭了一夜而紅腫的眼睛，擠出一個難看而又尷尬的笑，“吃完我就開始工作了。木木不是停職回家了嗎，她讓我去頂她的位置。”

周媽媽點頭，走過來抱了抱她。

“媽，我決定了，分手沒什麽大不了的，生活還是要過下去嘛。”周洲哽咽著說，“哭也沒什麽羞恥的，那個誰不是說嘛，未曾深夜痛哭過，不足以語人生。我說不定能寫出更好的東西呢！”

飯畢，周洲整理好衣物離開。

Z市的冬天不像S市那樣陰沉沉的，陽光透過樹葉照在周洲臉上，風從她的領口灌進去，吹得她打了個寒顫。整理好領口，她踏上車，一切都會好的。

車上，她拿出電腦，一詞一句地敲進文檔。

她想寫一個小粉絲和一個電競冠軍的故事，一個冬日裏溫暖的小甜文。

電競冠軍在遇到小粉絲時還是個小替補，小粉絲對他一見鍾情，從此之後窮追猛打從現實追到遊戲又從現實奔現。偷偷要到他的遊戲賬號，偷偷和他組隊，從一個遊戲菜鳥到他的最佳輔助，她每場比賽都替他加油，直到最後他最終奪冠。

他們在梧桐樹下親吻，在路燈下擁抱，再在聖誕樹下求婚。一切都是那麽美好甜蜜。

情節其實不複雜，甚至有些小白，她卻還是很想很想記錄下來。

這個故事裏沒有現實的壓力，沒有其他人的阻撓，更沒有什麽上一輩的糾葛紛爭，隻有兩個人暖暖的戀愛日常。

溫家揚，這本書，是我寫來，送給你的。我一定會盡全力寫好它，留給你，作為我離開的禮物。我要離開你了，我想清楚了，如果最後注定要失去你，或是終我一生都要被你牽製，擔心要失去你，那太累了，太可怕了，真的。她想。

“你給過我很多好，我不能一一還你，隻好以此作為我曾愛你的證據。”

若不能在一起，她也不想讓這段感情就此成為一段痛哭的回憶。她想等老了，爐火邊倦坐頭發花白的時候，都願意回想起這個人，都願意覺得它珍貴而又美好。

佛教裏有一個說法，叫“不退轉”，謂所修功德善根不再退失。即修行到某種境界之後，永遠不會退回到最初的階段。愛情裏的不退轉，便是你陷入愛情之後，無論如何也不會回到相遇之前的心境了。到達這個點後，原先的那個你，就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她原本想，分開有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一切恢複原樣嗎？可事實告訴她，不是的。

無可奈何，無能為力，如果不能在現實中繼續下去，那就至少讓書裏的我們能稍微圓滿些吧。

分開後她把《十二夜》看了好多遍，這才懂為何當年母親看時總是淚流滿麵。每當看到片中的張柏芝拚盡全力也要挽回陳奕迅的情節時，她總是忍不住嚎啕大哭。像所有失戀的人一樣，聽著悲傷悲傷又充滿鬥誌的歌，日日夜夜在傷悲和希望中循環往複。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生活還是得繼續，溫家揚也是一樣吧。周洲也還是忍不住每天翻看網上關於他的動態，看他過得好不好，看他贏了幾場又不慎輸了幾場。

不過還好，喜大過悲。看來，不和我在一起才是更好的選擇呢。周洲想。

時間是遺忘的最好方式，她也過得不錯。新書出乎意料反響不錯，日常小甜文的形式也吸引了不少粉絲，她又開始忙碌起來，能夠好好停下來思念的時間變得很少。

這很好，她想，失去過的人總要開始一段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