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易如反掌

萬龍铖目光如電,見那十六人同時出劍,左側八人是左手拿劍,右側八人是右手拿劍,十六柄劍虎嘯龍吟,逐電追風,劍氣縱橫披灑,道路兩邊的白樺樹抖落了漫天飛葉。

他提刀護身,且戰且退,暗想靈波教不愧是西南武林大宗門戶,名聲雖差,可教中弟子真是高手雲集,眼前這十六人從身法到劍法,無一不是可圈可點。

他腦海中飛速思索,尋找劍陣中的破綻,可青龍斬剛剛震退眼前的亂劍,又一陣劍光排山倒海般推到身前,層層疊疊,綿綿不絕。

萬龍铖全神貫注,察覺出劍陣中有兩股力道,一股力道剛勁凶猛,另一股力道則優柔陰弱。

他的“八荒六合刀”大氣磅礴,遇到那股剛猛劍氣,尚能以暴製暴,若是遇到另一股,他刀上的力道就頃刻間被化減大半。如此這般忽緩忽疾,時快時慢,十幾招下來,萬龍铖不覺中已亂了刀中的章法。

劍光熠熠,錚然作響,十六柄劍如同眾星捧月,將萬龍铖困在中心。他雖身經百戰,在千軍萬馬中來去自如,可靈波劍陣精妙之極,身處其中,凶險更勝過千軍萬馬。

萬龍铖揮刀自保,觀變沉機,已然看清那左手劍的劍氣陰柔,右手劍的劍氣剛猛。刀身如朔月,劍影似繁星,二十幾招過後,十六柄劍的攻勢愈猛,仿佛天羅地網,將萬龍铖籠罩在函丈之地,密不透風!

秦如畫在馬背上如坐針氈,想出手助萬龍铖一臂之力,卻實在看不出劍陣中的門道,隻聽兵刃撞擊聲連綿不斷,而劍陣內灰塵撲起,遮天蔽日,早已看不清萬龍铖身在何處,不禁心急如焚。

可萬龍铖卻漸漸摸清了這十六人的陣法套路,正要發起反擊,忽聽陣外有人說道:“龍铖不必擔憂,聽我一言,自可破陣!”

萬龍铖聽這人話音渾厚,心中驚喜,揮舞青龍斬,將周身上下護得密不透風,細心聽他講解。

“這是靈波教的奇門劍陣,右手八劍對應奇門,從左至右是‘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左手八劍對應太乙,從右至左為‘開休生傷杜景死驚’。八門中的生門,是八陣中的死陣,此為陣眼所在。八卦八門的吉凶五行你都牢記在心,你刀法性屬土木,唯有生、杜兩門可走,向東北,破艮位左手劍!”

話音如刀,那十六人聽了,頓時方寸大亂,隻覺得一舉一動都被這局外之人看得清清楚楚,東北角駐守艮宮的兩人更是慌張不已。

萬龍铖將破陣之法牢記於心,再看周圍劍影紛繁,卻已不覺得雜亂無章。他凝神看向東北角,雖然人影穿梭,卻玄機畢露,明白這都是障眼法,真正駐守艮宮的兩人,始終不曾離開艮宮方位。

他打定主意,揮刀一擊,摧枯拉朽,那“死門”右手劍和“生門”左手劍紛紛招架不住,被青龍斬震飛脫手。

劍陣的陣眼已破,便如三軍被人奪了帥旗。見萬龍铖奪步闖出,為首那人一聲號令,十四柄劍萬佛朝宗,刺向萬龍铖身後,宛如孔雀開屏。

萬龍铖勢如出籠猛虎,橫臂揮刀,長刀所向,仿佛秋風掃落葉,將那十四柄劍一一震退。

這些靈波弟子沒有劍陣的威力,難以招架萬龍铖的鋼刀,紛紛轉身要逃,卻見身前身後已被十幾匹馬截斷了去路。

他們驚魂未定,急忙打量那十幾位馬上客,見這些人都是道家打扮,肩披褡褳,背負長劍,麵色飽滿,目光有神;而居中的一名長者更顯得超凡脫俗,他威儀凜凜,八卦道袍的左右兩襟合繡著“無量”二字,異常醒目。

靈波教為首之人嚇得魂飛魄散,深知天底下在道袍上繡這兩個字的,一定是無量劍派掌門丘無量!

中原武林聲勢浩大,大小門派不計其數,但說起最頂尖的門戶,就要屬“八荒劍派”了,分別是青陽門、北冥劍派,還有無量劍派、昆侖派、連山宗、山海盟、九華劍派、青城派。

這無量劍派在江湖中的地位舉足輕重,掌門丘無量年近六旬,劍法卓絕,德高望重。這些靈波教弟子怎敢和他纏鬥,紛紛提劍向樺樹林中奔去,可還未走出兩步,丘無量已從背上抽出鐵劍,轉瞬間金聲入耳,為首之人第三步還未邁出,隻覺得脖頸一涼,就已經撲倒在地。

餘者見蛇頭被斬,一時間鳥散魚潰,向四麵八方逃竄,卻被無量劍派弟子攔住了去路。

這些靈波教弟子依仗奇門劍陣,將萬龍铖圍困多時,此時劍陣已破,他們胸中的真氣也已消耗殆盡,此刻驚怕交加,片刻功夫,便被無量派弟子一一斬殺。

“萬大哥!”

秦如畫翻身下馬,來到萬龍铖身前,一雙淚眼仔細打量萬龍铖,見他周身上下並未受傷,懸起的心才緩緩落下。

萬龍铖安慰她幾句,轉頭對丘無量說道:“多謝丘老俠及時相助!”

丘無量收起鐵劍,笑道:“奇門劍陣雖然精妙,可這十六人功力不深,到時露出破綻,以你的刀法,破陣易如反掌。”

二人相視一笑,丘無量不等萬龍铖問起,便將前因相告。原來丘無量和萬龍铖相交多年,他一個月前率領弟子從京兆府去杭州赴會,途中接到萬龍铖的書信,信中寫的正是行刺元昊一事,他不敢耽擱,即刻率領弟子快馬加鞭趕往蜀川,這才在半路和萬龍铖相遇。

萬龍铖搖頭歎道:“都怪我疏忽大意,這消息是受人蒙騙,被我那位義兄和黨項人設了圈套,險些鑄成大錯!”

丘無量覺知事態嚴峻,問道:“其他義士是不是已經去成都了?”

萬龍铖道:“有九宮門的呂先生,還有侍劍山莊雁五俠,他們分路南下,聯絡義士,我實在不知他們身在何處,隻好等六月初九行刺之前,趕到成都接應!”

萬龍铖又將清風寨中的經曆如實相告。丘無量臉色一沉,道:“柯木華是昆侖掌教道玄尊者的胞弟,我雖未見過這些西域高手,不過昆侖劍法千古傳承,你和他交過手,有何心得?”

萬龍铖道:“那人劍法氣勢磅礴,變幻無窮,同是玄宗劍法,不落青陽門的下風。”

丘無量道:“想必他用的是‘碧落七劍’,那是最高明的昆侖劍法。”心念一轉,歎道:“天下局勢動**,西域昆侖和川蜀靈波教都被牽扯進來。契丹、黨項視你為眼中釘,柯木華和這些靈波教弟子紛紛出手,看來你的處境從今以後要更為險峻了!”

萬龍铖朗聲笑道:“區區萬某,有勞南北兩大道派聯手,榮幸之至啊!”

丘無量笑道:“你心胸豁達,這是好事,不過日後行事,更要多加謹慎!”

丘無量審時度勢,道:“你一人孤掌難鳴,我這裏有十幾名弟子,叫他們分兵趕往各個路口,若能遇到呂先生、雁五俠最好,我隨後也會去成都府,好和你有個照應。”

萬龍铖抱拳說道:“多謝老俠!”

丘無量環顧左右,道:“你還要回家為令尊拜壽麽?”

萬龍铖神色愀然,道:“龍铖不孝,算起來已有三年沒回家探望了。如今被人沿路追蹤,更不敢冒險回家!”

丘無量歎道:“自古忠孝難兩全,你為大義舍棄和親人團聚,忠肝義膽莫過於此!”

他對萬龍铖而言亦師亦友,萬龍铖的處境他感同身受,道:“我這裏還有一封信,是我啟程去杭州後弟子送來的,今日才有時機交給你。”

萬龍铖展信觀瞧,見紙上盈盈灑灑十幾行字,摹擬的是王羲之字跡,入木三分,正是其父萬歸藏親筆所寫:“吾兒遠誌,為父已將家中所有典當折賣,得錢三千七百貫,他日寄於丘道長處,以資大事所用。西賊猖獗,侵我百姓,吾兒當不負所望,奮勇殺敵。遷居之所,日後經由丘道長轉告,萬勿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