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奇門劍陣

清風寨三麵城牆緊靠大山,地勢易守難攻,後山有一條峽穀,就像巨斧劈山而過,形成了一座天然的後城門。

飛虹棧道上的軍卒轉動關櫪繩索,緩緩拉開鐵閘,劉瀟領著萬龍铖、秦如畫縱馬進入山穀中,又行百餘步,才來到山穀的盡頭。

萬龍铖見清風寨依勢布防,比當初更為堅固,心中漸漸踏實下來,道:“有這險要地勢,加上城中軍民一心,就算黨項人真派來上萬兵馬,也是徒勞!”

劉瀟頷首答應,叫開山穀盡頭的閘門,道:“不知三叔有何打算,既然知道軍情有假,我想您應該早回延州大營,做好防備。”

萬龍铖搖頭歎道:“其他義士已經分路動身,不論元昊是否入蜀,我也要趕去成都府,力保他們全身而退!”

劉瀟說道:“那三叔放心去成都府吧,我自會派人趕往陝北大營,通知他們嚴加防範!”

說話間,鐵閘被繩索吊起,眼前又是一片蒼涼景象。萬龍铖心緒凝重,道:“就送到這裏吧。你爹年紀大了,鈺兒雖是兄長,但見識氣度遠不如你,有你在我便放心了!”

劉瀟帶住韁繩,道:“侄兒謹記三叔教誨,望三叔一路珍重!”

萬龍铖對劉瀟由衷喜愛,再度囑咐道:“你氣概過人,天賦異稟,隻要戒驕戒躁,假以時日必成大器!若有從軍報國之誌,日後便來延州找三叔,國難當頭,正是英雄用武之時!”

劉瀟答應一聲,三人抱拳相別,萬龍铖和秦如畫催馬踏鐙,出了山穀。

二人縱馬飛奔,行出五六裏路,萬龍铖忽然放緩馬蹄,道:“你身上有傷,咱們慢些走。”

秦如畫卻道:“還是盡早把呂先生他們攔下為好。”

萬龍铖搖頭歎道:“談何容易!”

秦如畫皺眉問道:“難道萬大哥不知先生他們從哪條路去成都?”

見萬龍铖麵色沉重,沒有回答,秦如畫心弦一顫,也放慢腳程,安慰道:“先生和雁五俠都是精明人,閱曆深厚,必能化險為夷。”

萬龍铖見身前道路坎坷,歎道:“呂大哥和韓五俠到京兆府後會分兵南下,沿途聯絡義士,從秦川入蜀有多條道路,按他們的腳程,這時應該走在咱們前麵了!”

他見秦如畫神色憂慮,寬慰道:“不過你說得對,兩位哥哥心思縝密、閱曆極深。我等昨日商議後,在成都府沒有定下落腳之處,而是分散行事,不給賊人可乘之機;咱們隻要在六月初九前趕到成都,接應他們便可。都怪我一時糊塗啊!”

秦如畫聽他自責,急道:“萬大哥義氣為重,被宵小之徒趁機利用,這怪不得你!”

萬龍铖心生感動,回想起這兩天來的經曆,低聲歎道:“萬某戎馬生涯,刀懸頸上,你跟著我,當真不怕嗎?”

“不怕!”秦如畫斬釘截鐵地說道:“有你在身邊,我什麽都不怕!”

萬龍铖身子一顫,緩緩抬起受傷的左手,見那白綢布已被鮮血浸透,心情頓時沉重下來,道:“萬某的家人都不願過這提心吊膽的日子,因我一人而隱姓埋名,你何必如此固執?”

秦如畫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兩行淚水悄然流下,心底卻早有了答案。

萬龍铖為她拭去淚水,問道:“你當時已猜到酒中有毒,是嗎?”

秦如畫頷首答應,萬龍铖追問道:“既知有毒,為何還要喝?”

秦如畫眼眶濕潤,道:“萬大哥明知有毒也要喝,是為了一個‘義’字,而我也是為了一個字。”說罷臉色一紅,縱馬向前奔去。

萬龍铖心領神會,暗自忖道:“我為了義,刀山火海在所不惜!你為了情,龍潭虎穴,也願和萬某生死與共!人生在世情義雙全,夫複何求!”想到此處意興盎然,催馬趕上秦如畫,道:“我有話和你說……”

秦如畫放緩馬蹄,靜心等候,隻聽萬龍铖說道:“萬大哥第一次如此害怕,倘若柯木華那一劍刺中了你,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眉頭緊鎖,目中含淚,忽然抓起秦如畫的手,道:“你安然無事,萬某別無所求!萬大哥……離不開你!”

秦如畫驚喜交加,淚水奪眶而出,道:“萬大哥,我更離不開你!”

兩人都不善言辭,不會像塵世中那樣山盟海誓,話說到這一步,已算是締結情緣。他們接下來快馬奔馳,曉行夜宿,雖然飽經風霜,也免不了提心吊膽,卻覺得比翼齊飛,心生暢快。

秦如畫久居海外,從不敢奢望能過上縱馬江湖、仗劍天涯的日子,然而眼下能和愛慕之人生死與共,經曆這如夢如幻的江湖歲月,她心中再無所求。

萬龍铖不是粗心的人,暗想一個女子甘願為他舍棄性命,單是那句“我也陪你喝一碗”,便勝過塵世間多少山盟海誓,萬語千言,他怎能不對秦如畫一心一意。

萬龍铖長夜無眠,回想起這些年的戎馬生涯,一幕幕金戈鐵馬,刻骨銘心,雖然豪情萬丈,卻總覺得心底發涼,空****沒有著落;然而這兩天和秦如畫相伴,雖然也是處處凶險,可回想起來,卻覺得溫暖愜意。

他孤枕難眠,看到身旁的青龍斬,猛然覺得這枕邊人不應該再是冷冰冰的長刀,心底忽然湧上一陣衝動,想要起身去找秦如畫傾訴衷腸,哪怕在她房門前守上一夜也好。

第三天夜裏,兩人一路無事,來到了洋州地界。翌日清晨吃罷早飯,萬龍铖說道:“向東北走二十裏,有個承前村,咱們今日便去那裏。”

秦如畫微覺詫異,問道:“萬大哥,快到家了,咱們是不是該備一份壽禮。”

萬龍铖搖頭說道:“不必了,我回去,比什麽都好。”

見萬龍铖倉促上馬,秦如畫知道他歸家心切,不再多問,然而兩匹馬並駕齊驅,她見萬龍铖始終一言不發,心中更覺得忐忑不安。

昨日兩人在此地落腳,秦如畫不曾聽他提起承前村,不知今日行程為何變得如此倉促,正要問,卻見萬龍铖放緩馬蹄,低聲說道:“別回頭,我自會去找你!”隨手一拍秦如畫的坐騎,抽刀出封,翻身下馬。

秦如畫快馬如飛,奔出幾十步後,回頭再看,見萬龍铖橫刀立在道路正中,如臨大敵。她急忙拽住韁繩,調轉馬頭便要折返回來,卻聽萬龍铖道:“你先行一步,免得我分心應戰!”

正這時,隻聽來時的道路上傳來一陣呼嘯聲,轉彎處有十幾匹快馬奔騰如飛,朝萬龍铖洶湧而來。

十幾匹馬頃刻間來到萬龍铖身前,秦如畫見他們氣勢洶洶,更不肯獨自離去,猛然抽出寶劍,將鬥笠也摘了下來。

她定睛去看馬上客,見那十幾人都是青布麻衣,頭纏蜀巾,身披短雨蓑,隻在背上掛著兩件東西,一頂青竹鬥笠,一柄青鋼寶劍。

劍無鞘,他們也不說話,十六柄劍刹那間齊齊指向萬龍铖,神色冷峻,氣勢不凡。

萬龍铖心如止水,對他來說,以寡敵眾何足掛齒,沉聲道:“塗某刀下不殺無名之鬼!”

那十六人手掐劍訣,居中的一人年歲稍長,見萬龍铖孤身一人立於馬下,氣勢卻毫不處於下風,他穩了穩心神,道:“萬龍铖,曉不曉得靈波教!”

萬龍铖聽他一口川音,斷定是蜀中靈波教弟子,不禁心弦一顫,又掛念起秦如畫的安危。

二人經過連日奔波,腳下已快出了陝西地界,再走幾日便可從劍門關入蜀,在這一帶遇上蜀中靈波教的勢力,不足為奇。

萬龍铖刀鋒一沉,道:“萬某和貴教素無瓜葛,不知眾位受了誰的指使!”

“少說廢話,今日必取你狗命!”

這十六人目的明確,紛紛將鬥笠戴上頭頂,用帽簷遮蓋眉間,露出十六雙殺氣凜凜、攝人心魄的眸子,為首者一個“殺”字出口,十六個人踏鐙飛離馬背,大步流星,挺劍刺向萬龍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