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九、祝歡違律因家人

公子虔一笑,這小子還真傻得可愛,就說:“要是真如你說的這麽容易,那邊地的縣吏不早就變動頻繁了。嗨,世侄哦!不是叔公說你,你怎麽不想清楚再做事?你是個縣令,大上造、秦公直接管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大上造隻認業績不認人的?你怎麽就不能想法把農、桑抓上去了,再說調動的事呢?”

祝歡不服,說道:“我怎麽沒有想法?哪個願當輸家?我早就把法法想盡了,隻恨那個鬼地方鳥毛不長的。我是實在沒有法子了,才來求叔公幫忙的,我就想調回關中。”

公子虔聽後一歎,在心裏想到,這個祝歡啊,還真不是獨擋一麵的料,但在嘴裏卻答應:“哦——這樣啊?我這人心軟,念跟你爹相好一場。那我就試試看,成不成就看你的命了!”

“謝叔公!我看過簡,知道關中好峙小縣縣令累死了,現在正出缺。叔公!好峙離鹹陽百四十裏,能否將我調過去不?”祝歡一聽公子虔答應了,就趕緊提出早就的要求。

公子虔一看這人還真是,撿了個棒槌就當針,就看著祝歡微微一笑:“我還是那句話,盡最大的努力。看你的命吧!哪個要你不是科頭軍?”

祝歡一聽,嘴一癟,不服的說道:“人要是都長了後眼睛,就不會有煩惱了。”

“說的也是!”公子虔不鹹不淡的跟著應了句。

祝歡一聽公子虔的語氣沒有熱度了,心裏一慌,就懇求到:“叔公!一定要幫我啊!不然你就見不著你這個侄子了。祝歡我給你磕頭啦!”

“看吧!這權在大上造那咧。”公子虔也想把祝歡調了回來。調回個祝歡就掌握了一個縣。一個縣不說別的,光預備軍就是一萬人。祝歡腦殼又不靈光,這才好用。

公子虔為調祝歡,算是盡了最大的努力。他竟說動了秦公、楚女、鹹陽令。但都因為祝歡無甚政績,加上又沒有完成賦稅,沒撤他的職,還是看在他累立戰功的份上。想調職,大上造那兒根本就通不過,哪怕是平調也不行。

當滿懷希望等著調動的祝歡,收到兩份公簡時,展簡一看,心就全涼了。一份是任命新好峙縣縣令的簡。一份是督辦簡。他的大名竟在督辦簡上的頭一名刻著。他再完不成今年的秋賦,將終老鬱郅荒山,永不得回鹹陽了。

人背時,運氣低。原想平調的希望破滅了,降調的希望也破滅了。唯一的希望是完成秋賦、保住官爵。正當他準備回鬱郅的那天,唯一的愛女突然生病,隻好再去塚宰府續假。可十天假期一晃而過,愛女的病反而更加沉重了。祝歡隻好又去續假!詹事深表同情,但政令不可違!按政令他隻有十天假,再續的十天,還是大上造特批的。詹事很客氣的將送他出府來,待他上車是時候,還在勸:速速歸治,不然律不饒人,到時候誰也救不了你。

第二天。他隻好狠下心來,於寅時偷偷的離開了家,前來縣治。

妻、妾都因數天來為了孩子的病,而疲憊的沉睡著。病中僅五歲的愛女,紅紅的臉兒,在榻上也難得的安靜地睡著。祝歡雖蠻,但也知道國大於家,隻好咬著牙登上了車,離開了鹹陽。車從東門出的鹹陽,還沒走出十裏地,馭手連人帶車,把祝歡給翻進了渭水。幾經搶救,還是壓斷了左腿,隻好請車拖回鹹陽,告假療傷。

塚宰府府醫,親自來為祝歡接骨。療完傷後,隨來詹事,掏出一簡,遞給祝歡後說道:“據出事現場踏堪,這是蓄意而出的事故。延尉(延尉,秦戰國官職,掌各地政績考察。)認為,是祝縣令是不願意歸縣,才有意所為的。但,鑒於縣令的腿傷,仍批了你十五天的傷假。十五天後,請到塚宰敘職!”

祝歡一聽氣得要死!剛要說話,詹事一拱手後,抬腳走了。祝歡失去了解說的對象,就將一口惡氣出在了家人身上,鬧得家裏雞飛狗叫的。要不是公子虔及時趕到,真不知道這祝歡要鬧成個什麽樣子。

祝歡一見公子虔,如見親人,就將滿腹怨氣化作淚水,嚎啕的大哭了起來。

公子虔等著祝歡哭、罵夠了後,才笑著說道:“世侄!叔公還以為你是條漢子呢?好了,別強嘴。有些事,看著事小,卻大得很;有些事,看著大,卻又小得很。世侄!看開點。叔公不也受過刑、被貶過嗎?這不,又官複原職了。傷要緊!叔公走了。你要安心養腿,準時敘職。莫要因小失大而延誤終身,累及家人、朋黨。”

十五天後,祝歡杵著拐杖,站在塚宰府北門的台階前。不知怎麽地,他對這熟悉的塚宰府,突出生出一種恐怖的陌生感來。今兒個是怎麽搞的?紅紅的太陽,在他眼裏,竟然成了昏昏然的光暈。他揉了揉眼睛,定了定心,再睜眼看時,一切才恢複正常。

塚宰府的舍人,早就迎在了門口。一看見祝縣令駕到,就親迎階前!扶著他,杵進了塚宰府。到了二門的偏室,就扶著祝歡在門吏值班的榻上坐上。

舍人又令人端來盤水果後,才說道:“祝縣令請稍候!大上造大人正與將上任的好峙縣縣令談話。談完,就是祝縣令你了。請祝縣令在此歇一歇!”

舍人安頓好祝歡以後,才告辭離去。丟下祝歡一個人,在偏房裏胡思亂想。

那時的官吏,都時興佩劍的。這劍不是用來防身的,而是一種身份和權力的象征,就連晉見國君,這劍也在腰間掛著。

祝歡在偏房,初始還往好處想。可時間愈等的長,就愈想到一邊去了。陳芝麻、亂穀子的事和這次超假、蓄意翻車的事一連,再往大秦律上一掛。他又是執法者,哪裏不知道秦律的厲害!他將所有的事往律令上一套,自個跟自個判了個“鬱郅墾邊,削為黔首,帶罪立功”三句話。這三句話讓他心裏一格楞,這下還不完了?祝歡再怎麽說,在軍隊裏也是個師帥,按爵位是個十三等,按現職是個縣令,按出身是個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