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製器博士(1)

秦公在呼喚自己的五羖大夫。

公孫鞅和景監在館舍裏商討。

景監雙手一攤,一臉衰像的慘慘說道:“你完了。主公要我禮送你出境。你最遲在十五天內,離開秦國。我的天下第一嬖人夢還有希望,可你是天下第一能臣夢,是做不成了。”

公孫鞅悻悻的說道:“知道了。我已經盡了所學之能,可秦國公連聽都不願意聽完。他的五羖大夫,隻在他心裏。我不管獻什麽策,隻要達不到他的標準,就拒之門外。”

比公孫鞅還煩的景監,一聽他責怪起主公來,心裏更火:“你還責怪主公?你知道主公對你抱有多大的希望嗎?他是把你當成他的五羖大夫而期盼著的。可他卻盼來個讓他大失所望的你!不說主公,就連景監我,聽先生獻的策,也是越聽越犯迷糊。不是幾百年,就是百把年的。連小兒都明白:人隻能活多久。這世界上哪有為死後才能得益的事,而賣死命幹的傻子?你的什麽帝道、王道,簡直就是鬼話。連我都不信?更不要說主公了。”

“你—?”公孫鞅一聽到景監竟然詆毀他,心中所學的神聖,就氣的要怒斥景監。剛要怒責時,突然想到景監是自己唯一的同黨。於是,他強壓怒火,耐心的勸說道:“景主人!這可不是什麽鬼話,而是帝、王之大道,也就是德化之道也。也隻有靠德化才能不戰而獲勝,方能讓人心服口服,才能讓帝、王的基業天長地久。”

“就是鬼話!”從小就在社會最底層滾爬的景監,反駁之言衝口而出。說完一看公孫鞅氣得直顫,就生怕把公孫鞅氣出個好歹,馬上一改笑臉,輕言細語的說道:“好了,我不跟你爭了。別的我不知道,也說不上來。可我隻曉得天下沒有這等便宜的事。你想嘛?你有用不完的錢,種不完的地。我想要你的錢和地,我就對你說一通德化,你就乖乖的把你的錢啊、地的給了我。這事,你相信嗎?這不是鬼話,就是笑話?要不就是夢話。”

公孫鞅一聽,景監的話雖然不入耳,可還真是這麽個事。他還真找不到聖賢名言來說服景監。他隻好苦苦的一笑後,無奈的勸道:“景主人!你——你要曉得,這可是曆代帝王之成事,咋能是笑話、夢話呢?史簡都記著呢。”

景監可不知道公孫鞅已經告了饒,還是不依不饒的說道:“你又沒有親眼看見?你隻是從簡上看來的。可這些都是先人編在簡上來哄人的。你除了簡上的東西,你究竟還有沒有別的學問?我就不相信,蘭皋哥會把你拿來當五羖大夫,騙我景監。”

景監的話,還真提醒了公孫鞅。我就隻有簡上學得那點本事嗎?我怎麽糊塗到把自己囿於在聖賢的簡章裏呢?我不是這樣的人嘛?我在魏國還敢提出現實之策而被魏王處罰。我到秦國,還在到鄭縣的路上想到分室、分炕,來提高秦民素質和戶數的計策。怎麽一到了櫟陽,一見到秦國公就忘記了這些,而讓士子的習慣、聖賢的思想,自然而然的占了上風?是不是我太希望得到什麽,而就去刻意追求什麽了。可是我是讀書之人,讀了幾十年的聖賢書而不按聖賢書去做,合適嗎?會不會遭天下讀書人恥笑?無論失敗還是成功,如果我不按聖賢之言而做,將會是遺臭萬年而千夫指啊!

景監看著公孫鞅的呆樣,以為公孫鞅實在是沒有真東西了,隻好放棄希望,用同情的語氣安撫著公孫鞅:“算了,你不要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事雖不成,我們還是朋友。隻要我景監在秦一天,你有了什麽難事,我景監一定會幫你的。”說完,景監心裏一悲,眼角竟滾出一串真情的淚水來,害的景監不好意思的忙用衣袖去拭。

公孫鞅到被景監的真情感動了,嘴也就隨心而動,衝口說出了他本不想說的話:“有倒是有哦——,隻不過,隻不過都是被賢人所恥之策。”

“什麽?”景監一聽,這公孫鞅還真有東西,一下就來了勁。馬上問道:“快說!你就要被趕出秦國了,馬上就要顏麵無存的讓天下恥笑了,還管這聖賢屁事。說我聽聽!我看有不有希望,讓你再見主公。”

公孫鞅囁囁嚅嚅半天,才說:“景主人,不是我要說的,而是你*我說的!”

景監隻要公孫鞅的真才實學,能幫助主公就行,管他誰*誰:“好、好。行啦!這有什麽關係。是我*的。好嗎?快!快說吧!”

公孫鞅昂起個腦殼,看著屋頂,想了好久才無奈的說道:“哎——!罷罷罷。為了秦國和自己的前途,我就不管什麽正道、旁道了。先賢啊!我是萬般無奈才出此下策的,請你們不要恨我!我隻有霸道一途,才能救自己,所以你們千萬不要亂罵我!”

讀書之人真是羅嗦。做什麽都要前五百年後五百年的想清楚。景監真有點不耐煩和迫不及待了,竟用手推了推公孫鞅,催到:“快說!什麽是霸道?”

“就是不管祖宗成法,以權、以智、以力來臣服民眾、諸侯。強迫他們按霸主意誌行事,不能有自己想法。也就是不擇手段達到目的。”公孫鞅突然一改頹廢,氣宇軒昂的站在屋中央,一隻手背在背後的腰間,一隻手揮舞著,語氣激揚的說道。

“快說,要幾年?”景監一聽這策比什麽道的,要好聽的多,靠譜的多,那管公孫鞅什麽氣勢和語氣,隻管滿足自己急迫的心情而催促。

公孫鞅想了想後說:“以秦國公的膽略、我的智謀、你的權變、秦之現實,收複個河西,弄個天子致伯,慢呢——三十年!快嘛十幾年就行了。”

景監一聽大喜,這真是絕處逢生,峰回路轉啊!看來什麽事都要*。這不,一*就*出個霸道來。景監認為,這個霸道是他*出來的,就將這個功勞,安在自己身上,很是佩服自己,就高興的滿麵歡笑:“行!行!這麽好的計策,嗨!你咋不見麵就獻呢?我也不至於挨幾頓臭罵!你也不至於要被趕出秦境嘛?”

“可這個霸道凶啊!要殺多少人才能成功?就是成了功,秦公若一旦失位,你與我將死無葬身之地。我敢獻——害死自己又落後世罵名的霸道嗎?”公孫鞅不高興的反駁。

景監聽後,嗬嗬一笑後,直言譏諷:“書讀多了害死人哦!你現在就要四處漂泊了。你心又高,誌又傲,就是不死,你也過得比死還難受的日子,又與死有什麽兩樣呢?主公正處日升之年,失位也是幾十年後的事。在這幾十年裏,你轟轟烈烈、風風光光的幹出個震驚六國的事後,死又何憾?管他後世罵不罵,你死都死了,還聽得到個屁?你現在顧眼前都還顧不過來,還管他幾十年,幾百年後的事?哼,真是不知該怎麽說你。”

“這——”景監的一席話,說的公孫鞅目瞪口呆。

“這個屁。你等著!我一定要讓你再見主公。你就是主公日盼夜想的五羧大夫。”景監說完,拔腿就走。他要把這個霸道盡快的告訴主公,還要在主公那裏將公孫鞅留了下來。

景監一走就是三天。三天之後才又跟公孫鞅見麵。

這三天雖短,但對公孫鞅來說,就是度日如年。一看到景監,公孫鞅急不可耐的就問:“景大人!秦國公什麽時候召見?”

景監連連擺手:“主公沒有答應。”

公孫鞅大驚:“不可能啊?隻要幾十年的霸道,秦國公還不滿意嗎?”

景監搖頭:“不是霸道的問題,是主公對霸道沒有做任何回答。”

公孫鞅急了:“那我還是要離開秦國?”

景監又擺擺手:“那倒不必了。主公雖然沒有對你獻的霸道回話,但還是給你安排了一個職位。不過,這個職位,對你來說,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

公孫鞅長長的出了口氣,才緩緩的說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不就是個製器博士嗎?”

景監大驚:“你怎麽知道的?”

公孫鞅淡淡一笑:“這還不容易。我一聽就曉得了。你想,我第一拜見的時候,秦國公,哦,我既然接受了製器博士這個官職,現在秦國公就是我的主公了。我也要稱主公。主公第一次見我,就給我交代的事,不就是製器嗎?現在,主公將我留下,還給我一個職位,除了這個,還有那個。”

景監問道:“你這麽心傲的人,為什麽接受這個職位?”

公孫鞅嗬嗬一笑:“因為主公已經接受了我的霸道。我不接受這個職位,難不成,我自己反對自己獻的強秦之策?”

景監明白過來,跟著公孫鞅高興起來,嗬嗬笑道:“對。我是一時糊塗,沒有想到這一點哦。對了,主公這次安排的不是製冠,而是將作府兵器製器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