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綁見景監

這輛華麗的六馬拉華蓋車,眼看要碾軋倒人了,可趕車的馭手,不僅不刹車,反而揮鞭驅馬。以加快車速。頗大的華蓋車,隆隆作響的眼看就要將衛鞅卷裹在車下,敖豹一個翻身,抱著衛鞅,來了個當街橫滾。華蓋車就嘩啦作響的擦身而過。

敖豹抱著衛鞅,在地下打了好幾個滾,才將人止住。而車卻駛到他倆身邊後停住,車後馬上竄出幾個武士,向他倆跑來。從地下爬起來,剛要開口罵人的敖豹,頭還沒轉了過來,就被幾個虎賁武士五花大綁的捆了。本要反抗的敖豹,一看衛鞅自覺的讓武士綁著,並用眼神製止他的反抗。他隻好放棄抵抗,讓虎賁武士押著,陪著師傅走在車後當犯人。

帶上來!

跪下!

叫什麽名?

哪裏人?

幹什麽的?

為何阻道?

一連串的質問,從大堂的正台上,惡狠狠的傳到衛鞅耳邊。跪在大堂中央地下的衛鞅,好不容易才插了個空,用負罪感的語氣回著話:“公孫鞅。姬姓。衛人。原在魏塚宰府……”

“胡說!你——,你叫嘛——公孫鞅?”台上的審問人,先是怒喝,後是驚問。

這無理的斥問,一下激出他的反感。他身一挺,怒道:“朕就是公孫鞅。秦國公若不信,請驗朕之憑符,度牒!”說著公孫鞅就從包袱裏,掏出他幾次想請秦國驗證而沒有秦國人驗的憑符、度牒,放到了地下。

台上高跽的審問官,突然用溫和的語氣說:“那——就遞上來吧!”

憑符,度牒被武士遞了上去。一會台上傳來:“鬆綁!請公孫鞅先生居席!”

這命令,不僅讓公孫鞅糊塗,也讓堂內的執事們,一時也沒有反映過來。

啪——!堂上之人,見無人執行他的命令,大怒的一拍案杌,震的人,心、突地一跳後,又大聲下令:“鬆綁!請公孫鞅先生居席!”

二個武士一聲若後,馬上過來扶起了公孫鞅,解開她身上的繩子後,又一邊一個的把他挽到了南席上,請他跽席。

台上的主審,這種前凶後恭的舉止,讓公孫鞅很是愕然。他跽在席上正想要說些什麽,台上的人,竟離案向公孫鞅走來。

公孫鞅見來人頭戴五旒冕,身著黑冕服,就從服裳上認為是秦國公,也不等來人開口,立馬就趴在席上,對來人行拜見國公之禮:“衛人公孫鞅,拜見秦國公!秦國公給客卿如此待遇,客卿承恩不起,感激不盡!”

哈哈、哈哈哈哈!來人爽聲大笑,邊笑邊彎腰挽起席上的公孫鞅,攜著公孫鞅的手:“先生,請吧!請到主台與我同席而跽。”

這時站在旁邊伺候的一個官吏,拱手向公孫鞅介紹:“這是宰夫(宰夫。春秋戰國官職,掌管公府事務的長官)景監、景大人!”

什麽?一個嬖人竟身著公服?竟讓一個士子對一個嬖人行王公之禮?公孫鞅士子脾氣突發,全忘了景監正是他要找的舉薦人和靠山,竟從席上一躍而起,用手指著景監怒喝:“景監。景大人!你,隻是個宰夫!竟敢著冕服,欺客卿,受公禮?你,違製、違禮也!”

景監竟然不惱,哈哈一笑:“剛才是誤會,誤會。先生你何必如此動怒?”

“禮、製,豈可誤會?”公孫鞅憤然痛斥。

景監真是好脾氣,麵對公孫鞅的痛斥,依然笑眯眯的:“嗬嗬,氣不小嘛。先生!朕雖不是秦國公。可在秦國這塊地盤上,我還是說話算話的。我這套冕服,還有那輛六馬華蓋車,都是秦國公賞賜的。秦國公是我主公,主公之令,違了是要掉腦袋的。為了不掉腦袋,我就隻好穿、用了。嗬嗬!先生你看!我的服裳和國公的還是有區別的。我隻有五旒,而秦國公是七旒。在秦國這塊地盤上,秦公就是禮。哈哈、哈哈!來呀!請公孫鞅先生居上席!”

二個武士應聲而到。公孫鞅不願再被武士拖著走,隻好無可奈何的隨著景監走上正台,席右跽好。景監等公孫鞅跽好後,手一拍,幾個人抬著兩個食案,放在兩人的麵前。食案上滿案美食。景監看公孫鞅不動,哈哈一笑道:“孟蘭皋果然說得不錯。先生疑心和脾氣真是一絕哦。哈哈!放心吃吧。你的那個隨從我已安排好了。我今天是款待蘭皋哥的學友,事秦的賢才。請吧!公孫鞅先生。”

公孫鞅這才拿起食刀。

景監一舉酒扼:(酒扼:盛酒器皿,如今天的杯)

“在秦國,主公最信任的人是我景監。我景監最信任的人就是蘭皋哥。當蘭皋哥帶信來說:你已經來秦國後,主公與景監,就天天等著先生。嗬嗬,隻是沒有想到,我會把你綁來見麵。這真是有意思啊,先生,請!我用此酒為先生賠禮、接風!”

公孫鞅微微笑著,跟著舉起酒扼,回道:“宰夫大人的心,我心領了。我一個魏國小吏,何勞秦國公與大人如此費心。公孫鞅也借此酒,謝過大人!”

兩人飲完。景監揪告訴公孫鞅:“主公望先生之著急,至知先生來秦後,就一日一問。主公若知先生已到,明天一定會要麵見先生。不知先生強秦之策準備好了沒有?若沒有準備好,朕就壓住不報,先生看行不行?”

公孫鞅一聽秦國公如此器重和急迫,自己也是急於見到秦國公,好早日一施才華,大展胸中宏圖,哪有不想盡快麵見秦國公的,於是,拱手說道:“謝景大人!公孫鞅盼麵見秦國公心切,事秦之策早已備好。請大人早日安排!”

景監笑著答應:“好。我馬上稟報!”

景監對孟蘭皋的迷信,自然生出對公孫鞅的迷信。自打秦國公發出求賢令後,作為秦國公的心腹,自然知道找到這個五羖大夫,對秦國公意味著什麽,所以,他也在第一時間想到了孟蘭皋。在他心裏:孟蘭皋就已經是頂級賢才了。可等他派人找到孟蘭皋後,孟蘭皋卻告訴他:憑秦國這個現實和秦國公的這個誌向,他的學問與本事,連當個官吏都不行。不僅他不行,眾觀七國,唯有一人有可能做到。這個人就是目前在魏國,當中庶子的衛鞅。

景監接到孟蘭皋的來信後,拿著信就跑到秦公哪兒,跟秦公說了這事。

秦公一聽景監對孟蘭皋的介紹,再看了孟蘭皋的信後,就對身在魏國的衛鞅,生出種迫切的希望來。這也不怪秦公的迫切,是因為他的求賢令發出後,人雖然來了不少,可能打動或者說服他的人,還一個都沒有。初始,他還抱著極大的期望和熱忱,與每一個來自薦者坐席而談,對每一個自薦者給予他所能拿出來的最高待遇。但幾個月下來,他接見了不下於上百賢才,可能做他五羖大夫的,連影子都沒有看到。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以後就對來自薦者,他都交給景監先談一次。他認為,一個自薦者,要是連景監都不能說服,就根本不是什麽賢才。當聽景監一說,把信一看,他就下令給景監:要他如論如何,也要說服孟蘭皋去魏國,把這個唯一有可能,幫自己實現夢想的衛國人衛鞅,給請到秦國來。

景監果然沒有讓他失望,不久就傳來了孟蘭皋答應到魏國,去做說服工作。再過了不久,又接到孟蘭皋的信,說:已經說服了衛鞅,前來事秦,而且已經離魏撲秦了。

打接到孟蘭皋這信後,秦公心裏老是癢癢的。就像兒時希冀得到父親給的什麽寶貝,要馬上到手似的,那種感覺,所以每天不問一次景監,心裏就膈應的慌。搞得景監不是費油什麽事,要找秦公,就躲著不讓秦公看見自己。

這下好了,期盼已久的公孫鞅來了。景監認為自己終於可以,從秦公的每日一問中,解脫了出來。於是,他在安置好公孫鞅後,就急急忙忙的趕到秦公府,去給秦公報喜去了。

而秦公呢,正在秦公府裏煩著呢。打當上這個秦公,就沒有安逸一天。親自接手後,他才有機會知道各國的情況,通過與六國對比,這才知道秦國有多落後。在知道秦國的貧窮和實力與六國的天差地別後,他才認識到:自己的目標定的太高了。還天子之伯?就連恢複穆公祖業,收回被魏奪占的河西之地,按秦國的實力,再努力一百年,也是胡思亂想。

實力不說了,反正就這樣,僅憑目前的做法和按祖宗成法,是怎麽也不會,在短期內提高到和魏國一樣的水平的,就連趕上韓國、楚國,也是在夢想。可辦事的人呢,這是可以改善提高的,但對秦公來說,也是千難萬難。他的命令、指示,想法,都隻能在秦公府打轉,除了派景監辦的事。可景監就一個人,整天辦事也辦了幾件。

在景監來給他報喜時,他正把一捆竹簡擲在地下,狠狠的用腳踹著竹簡。一看到景監,就氣衝衝的說道:“他們把朕當小兒耍呢!這還是朕剛接位時交辦的事,還通過了議政會的,竟在轉了幾個月後,又轉了回來。而且還是請示這件事,歸誰辦。”

景監嗬嗬嗬的對秦公一個拱手:“恭喜啊,主公!衛人公孫鞅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