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來到櫟陽

衛秧帶著敖豹離開雜耍場子後,很隨便的就找到一個棧房住下。衛秧進了房間,接過熱情的棧房夥計,遞來的水後,就把棧房夥計打發走了。等棧房夥計走了後,他才發現屋裏沒有敖豹。敖豹呢?他一看:敖豹竟像個木樁似的站在門口不進來。

衛鞅喊了一聲:“敖豹!進來。進來呀,你聽見沒有?喊你進來。”

山裏長大的敖豹,可是從沒有見過貴人的,在卜筮的預言靈驗後,從衛秧收下他後,就對自己的奇遇興奮不已,對身著官服的衛鞅更是萬般感激。他自認為在貴人答應收下他時,他就成了武士,所以,他現在就要履行武士的職責,為衛鞅守門。正沉浸在金盔銀甲的幻想中的敖豹,那裏聽得見衛秧的呼喊。隻到衛秧連續喊了幾聲,他才反應過來。但他還是不敢相信是喊他,於是就站在門口,用手指指著自己問喊:“喊我,進來?”

衛秧被敖豹的行為搞得嗬嗬直笑:“我不是喊你,是喊那個?你是不是叫敖豹?”

“我是叫敖豹啊。”敖豹還是不明白,就站在門口回話而不進來。

“叫敖豹就進來。”衛秧發覺這個上蒼派給他的武士,武技雖好,人卻有點呆傻,幹脆在直直巴巴的明喊,免得他聽不懂。

正做著武士夢的敖豹,確認是喊他進屋後,就以為貴人改主意了,不要他當武士,就慘淒淒的問:“主人!你不是答應我了嗎?咋,又不要我了……”

“什麽?我什麽時候說不要你了?”衛秧被敖豹搞得莫名其妙。

敖豹膽但卻卻的問:“你喊我進來,不就是不要我了嗎?”

一根筋的敖豹,把個衛秧弄得哭笑不得,在心裏罵道,是那個缺德鬼教得他,於是狠狠的問道:“那個告訴你,喊武士進屋,就是不要這個武士了?”

傻傻的敖豹,被衛秧的語氣嚇倒了,馬上解釋:“是趙伯。我趙伯說,武士是有規矩的。就是不穿甲、戴盔、執殳,不管走到哪,都不能跟主人在一個屋裏頭,隻能在門外盡職。我雖然是個山裏人,可也是知道武士的這些規矩的。趙伯還說……”

“趙伯、趙伯的,趙伯是誰呀?”敖豹的解釋讓衛秧不耐煩了,就打斷了他囉嗦。

“原是趙侯的武士。老了,就住我旁邊的山上。”敖豹馬上介紹他的趙伯。

見這憨勁,衛鞅笑了起來:“你呀!站在門口就是武士?走進屋子就不是武士了?”

敖豹很認真的回到:“是啊。我趙伯講的啊!”

“敖豹啊!我可不是什麽貴人。我是個魏國人,到秦國來謀職的客卿。你跟我到了櫟陽,我也沒有金盔、銀甲、銅殳給你威風,說不定還謀不到職位。你,到時候搞不好,還得跟我四處找飯吃哦!嘿嘿嘿!你的武士可能就做不成了?”衛秧看敖豹這傻勁,就嗬嗬笑著的,故意來打破,這傻小子的武士夢。

那知,這傻小子還真是一根筋,並不怕衛秧的恫嚇,開口就是一大套:“主人!敖豹認準你了。你就什麽也不給我,我也要跟著你,也要當主人的武士。趙伯說:有個叫重耳的晉國公子,在外麵沒飯吃的時候。他的武士就割自己的屁股肉,熬湯給他喝。趙伯說:好武士用命保主人的,不管主人是啥地位,是在啥時候。”

“不簡單啦、不簡單。你小子還曉得幾百年前的典故。敖豹!我還真該謝謝你這位趙伯。進來吧!再不進來,難道你真得要讓我這個主人,陪你這個武士,在門外講一夜話?”衛秧雖然才認識敖豹不到二個時辰,但鬥獸的英勇和門口的傻站,及這段短短的對話,讓他第一印象極好。上蒼真是對他不薄,為他事秦還派來這麽一個:武技高強,人品忠厚,堅持本職的一個傻小子來。為緩和氣氛,他笑著問道:“那你還知道些什麽?”

敖豹一想:是啊。我的主人現在正落難呢,這麽可能有幾間屋?我不進屋,主人就會和我講一夜。那不行,於是就邁腿進屋,邊進屋邊回答主人的問話:“從周文王到現在的七國爭戰,趙伯都講我聽了。趙伯說,我腦瓜子好使,是塊當將軍的料。”

“趙伯的話你都聽?”衛秧見敖豹終於進來了,就笑著問。

“聽。”敖豹很是肯定的回話。

“趙伯要你當將軍,你當不?”衛秧繼續問。

“當。”敖豹又是肯定的回答。

“你要當將軍,就得先當我的徒弟!”衛秧把話一轉。

“不。我咋能當主人的徒弟呢?我隻當主人的武士。”聽到這,敖豹不幹了。

“不行。你非當我徒弟不可!不然你憑嘛本事當將軍。趙伯和我的話你都不聽了嗎?”衛秧一聽敖豹這一根筋的回答,就不高興了。

“不是。主人!我就是想當武士啊!”敖豹一看主人不高興了,馬上解釋。

衛秧收一擺,不容置疑的說:“這不是你想不想的事。我說你行,你就行。不然你就走!”

敖豹一聽主人要趕他走,馬上改口:“主人!我——我當還不行嗎?可武士……”

看敖豹著急的憨樣,衛秧得意的告訴敖豹:“嘿嘿!你還記得這個武士啊?這樣吧,你即當我武士,又當我徒弟。跟我學好了,再當個將軍行不行?”

“行!行!”敖豹一聽,什麽好事都給他了,那還有不行的,就連連點頭答應。

渭水平原的六月,雖生氣盎然,果實充漿。可秦都櫟陽,在公孫鞅眼裏卻是缺乏生氣。他帶者新收的徒第敖豹,從鄭縣走到櫟陽,沿路還沒看見一井抽穗齊全的好田。田裏的奴隸,也都是無人看管的在散亂的勞作。隻到走近秦國的都城櫟陽,看到了那龐大的櫟陽城郭後,還是沒有看見一塊長得很好的莊稼田。

倆人進得城後。櫟陽在敖豹眼裏那是城闕高大,人眾如流,萬般新奇;可在衛鞅眼裏卻是衰敗、破落。櫟陽雖比之鄭縣要大幾倍,可櫟陽是秦國的都城,可隻有魏國都城的安邑百分之一。小還不說,可讓衛鞅寒心的是城牆、城樓的破損和街道上的肮髒。更讓人痛心的是:守城門的秦軍慘如乞丐!都城的城門守軍與鄭縣沒法比,更不能比魏國的安邑了。這樣衰敗的城市,真的是發出那封,震耳欲聾的《求賢令》的都城?衛秧走在櫟陽的大街上,被櫟陽的第一印象,生發出質疑的感想。

而第一次來到這麽大的都城,能和這麽多人,在一起擠來湧去的敖豹,那可是興奮的不得了。他對什麽都感興趣,對什麽都感到新奇。他生怕在這擁來擠去的人群中把師傅擠丟了,手裏緊拉著師傅衛鞅的袍襟,嘴裏卻向師傅問個不停:“師傅,櫟陽人怎麽這麽怪?跟螞蟻似的在街上擠來湧去的,他們都不做營生了嗎?他們不做營生,那吃什麽啊?”

衛秧聽完敖豹的問題後,緊皺的眉頭馬上鬆開,嘴裏卟噗一笑:“你呀,嗨!這就是他們的營生。他們在這街上,把貨買進來,再賣出去,吃得就是買貨與賣貨之間的差利。”

“嘛?吃差利?這櫟陽到底是都城!吃得都奇怪,差利都能當飯吃?師傅啊,那差利肯定很好吃吧?不然就不會有這麽多的人搶著去吃它了。我們能不能嚐嚐?”

哈哈、哈哈哈哈!衛鞅被這個剛從山裏出來的天真徒弟的問話,差點笑岔了氣。他邊笑邊拍打了下,這個憨厚可愛的徒弟:“敖豹啊!差利可不是吃得東西哦。它是錢。它是能買任何東西的錢,你說這些人去不去搶?”

“可他們又不要這貨,隻為吃這個差利,勞神費力的買呀、賣的,為了個錢忙。可這不是個實在的營生啊?不打糧產麻的,都去忙錢了,可光有錢,沒有柴、米、油、鹽,櫟陽人總不能把錢當飯吃,當衣穿吧?師傅,他們就不曉得去盤盤田,砍砍柴,織織布什麽的?那才是些牢實的營生。”師傅解釋讓徒弟更糊塗了,他隻好憑自己的知識,來解說櫟陽人這種他聞所未聞的行為。

徒弟的疑問是很正常的,可當師傅的衛秧,現在無法在大街上,給徒弟講解這看起來簡單,實質上深奧的道理,隻好找個由頭推掉:“問得好!可現在不是時候,等師傅有空了再仔細講你聽吧。我們還要到秦公府去辦事。”

可興奮的敖豹,正四處看著稀奇,他隻管看見他不懂的就問師傅,心裏根本就沒有想聽師傅的回答。所以,衛秧的話他那裏在聽,人已經被一處熱鬧所吸引,抓起師傅衣袍激動的喊道:“師傅!師傅快看!那兒圍了好多人,比鄭縣圍得場子還大呢!”喊完,也不管師傅的,就憑著自己牛大的力氣,三把二把的就把師傅拖進了人圈裏。

櫟陽的確是怪。人圈裏是十個幾人在打群架,上百人正圍著看熱鬧。看熱鬧的人不僅不勸架,反而還在一旁呐喊助威,的確是熱鬧非凡。

衛鞅覺得奇怪,秦人雖喜武,可這種當街私鬥總不妥啊。他嘴一張就問旁人:“這當街的私鬥,咋沒人管呢?老哥!”

這旁人一笑:“誰敢管?莫說這幫貴族打架消食,就是地痞無賴打架,也無人來問。”

“官府呢,官府該管嘛?”衛秧按魏國的習慣問道。

這旁人看了衛秧一眼:“哦—!你是個外國官。告訴你吧!我們秦國的官府隻征糧、收錢,抓人當兵,打仗。私鬥,哼!就是奴隸之間的打鬥,他們也隻當在好玩。”

啪——!啪!兩聲鞭響,眾人轟地一下散開。衛鞅被敖豹拉著往後一散,被人一擠,腳一絆,人就跌到在地下。當敖豹在人群中,好不容易把衛鞅,從街心的地下扶起來時,一輛華麗的六馬拉華蓋車撲麵駛來,照著衛秧的人衝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