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人獸鬥

班頭一驚!這是哪國的官?咋這種口氣問話?哦——莫非這官不懂秦律,怕違秦律才故作如此試探。想到此,班頭忙亮出牌子:“回大人!小班是秦國上大夫,太子傅公孫虔所養。是經公孫虔上大夫也就是小的主人和鄭,縣縣令準許的,方在此娛民。”

“噢——?上大夫太子傅的伶班也出來掙錢?真得嘛?”

衛鞅的這一問真把這班頭給問住了。他本想實打實的告訴這個外國官,我們秦國伶班是:每年一次,一次一月,由伶班出門掙錢積私,算作伶班一年的工錢的規矩。可班頭又一想:這是個外國官。若這個外國官知到我們秦俗後,瞧不起伶班扭頭而去那不就完了。

於是,班頭兩眼閃了閃後回答:“大人,秦年俸千石以上官,百井以上貴族均養伶班。為展顯各班,特定每年一次,一次一月由各伶班上市娛民。這一乃切蹉技藝;二則找有能力的伶人充實各班;三在表演之時,讓貴族、官長互比較力。小班雖為秦之首班,也奉主人令,出來長長見識。”

“哦!球踢得尚可。”公孫鞅不想與太子傅這等達官顯貴一來就為這等小事起衝突,隨口讚了句,掏出幾個錢扔在盤子裏,拔腿就走。

伶人班頭哪能讓財神就這麽走了?手一揮,四個纖腰麗女翻舞上場。伶人班頭一個單跪叩首:“大人!小班難得有您這樣的外國貴官賞看。請大人屈尊,暫住足半會。若小班技差藝窮不娛官長目,再走不遲!可否?”

衛鞅為了照顧太子傅這塊牌子,又無言反駁這班頭的好言懇求,隻好無可無不可的點頭允許後,站在了一旁。

九張坑桌,在場中疊了起來。四個麗女,竟一個筋頭翻了上去。小小的桌麵上,四女各據一方,弓腰下仰,如個園環掛在桌邊。這表演,衛鞅和觀眾那裏見過,齊聲道好。四個麗環,四朵春花,在叫好聲中如翠鳥從桌上飛下,飛到衛鞅前。四個園環又疊加立在公孫鞅前麵。四張麗臉如鮮花向著衛鞅紅樸樸的開放。討賞的班頭,並未將陶盤拿起,竟對觀眾亂拋進場的數百個小錢不屑一顧,站在場中高唱:“諸位父老鄉親,搭這位外國貴人的洪福。我班為顯秦國首班的能耀,表演你們隻聽說過而未見過的美女鬥巨猩,娛樂、娛樂我們鄭,縣父老鄉親!”

觀眾一聽,歡聲雷動。衛鞅一聽,驚出一身冷汗!沒想到秦國貴族竟能玩出隻有史簡上記刻的紂王之樂?這可是亡國之樂啊。他剛要喝止,突然想起這是秦國。轉念想走,又見渴望著他不走的四張麗臉,隻好又立而不動。

隻聽鼓聲一響,四個女環展開飛下,依在衛鞅身旁。六個壯漢在鼓聲中吱吱呀的推出輛木籠車放在場中。班頭打開籠門。籠內搖搖晃晃地走出頭兩米高的雄性黑猩猩。黑猩猩竟笑態可掬的將籠車推到場邊後,再走到場中,對四周歡呼的觀眾彎腰行禮。

觀眾甚樂,哄地一笑。黑猩猩也傻傻地回笑。圍著衛鞅的四女,馬上飄出兩位,前去揮棒指揮黑猩猩翻滾、撲騰。另一個個最高的麗女,一見黑猩猩上場,就嚇的渾身亂抖,每見黑猩猩轉過身來,就往衛鞅背後躲臉。衛鞅初未留意,後見班頭用毒眼狠地瞪著高女。高女無奈這才站出。高女一露麵,就被黑猩猩看見。衛鞅一看黑猩猩一見高女,不再聽另兩個女孩指揮,裂開個大嘴,對高女傻傻地笑了起來後,方才明白過來高女為什麽躲。

公孫鞅忙喝令班頭快快治住猩猩,將其關進籠車!班頭竟然不慌,嘻嘻一笑:“大人!這是節目。”衛鞅氣得狠瞪班頭一眼,扯起嗓子喊觀眾幫忙!觀眾哪聽他喊,隻管自己扯起個嗓子興奮的呐喊。

場上。四女雖巧妙的與巨猩周旋搏鬥,也不時用刀、戈、矛刺傷巨猩。可巨猩雖鮮血淋淋,竟渾然不覺,隻對將要刺中自己的要害部位的兵器拍開、奪下。這巨猩不傻,它搏鬥一會,就知道放棄對四女的群逐,不顧另外三女的刀槍凶險,專心中追高女。高女的槍藝那敵巨猩的巨掌,十數下就被巨猩奪去了手中的長槍,人也被巨猩一爪抓住。場上觀眾,竟如醉如癡亂喝亂喊,無一人上場解救高女的危難。衛鞅怒從心頭起,拿起杆矛就衝了上去!巨猩拍開了三女後,對衛鞅這無濟於事的一擊,僅用一掌,就把他連人帶茅拍到場邊。

從地下爬起來的衛鞅勃然大怒,撲上去給班頭兩耳光後,又*起把刀撲入場中。還沒等公孫鞅走出三步,突地一人跳到巨猩旁,手持兩匕首撲向巨猩。巨猩這時覺得來人十分危險,扔下高女,全力迎戰來敵。衛鞅趁機,忙與另外三女一起將高女抬到場邊,提心吊膽的觀看場中的人獸搏鬥。

場中。鮮血飛濺。獸吼聲、人喊聲攪成一片。人獸扭成一團在地上翻滾撲騰。觀眾早已喊的歇斯裏底。不知道過了好久,人的喊聲、獸的吼聲,慢慢止息。人、獸的扭鬥,也在場中停住不動。全場就這麽嘎然而靜。好一會,一個血淋淋的人,掙紮著從猩猩的懷裏爬了出來,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隨著勇士的站起,沉靜的場上,又海潮般的歡呼起來。無數個錢幣,如下雨似的拋入場中。可班頭卻象死了爹、娘似的,發瘋一樣的衝到猩猩身旁,撲在猩猩身上,悲傷的哭嚎了起來。三個伶女這時才猛然醒悟,跑入場中將勇士扶了過來,把他扶到席上,為勇士清洗,療傷。

衛鞅對救人勇士頓生好感,也走過來察看。

這勇士約二十多歲。目秀眉清,一臉斯文,黑布包頭,葛襦著身,(葛襦,用最差的布做的平民穿短衣,示出身卑微,狀況差)渾身透出股咄人的英氣。衛鞅按住要行禮的勇士,和藹地問他:怎樣?勇士裂嘴一笑:沒事。

“還沒事?十一處傷。有的都看得見骨頭了!”

“血差點就止不住呢!”

“大人!你看他屁股蛋子都快成四半啦!”

“死妮子們!還笑。還不謝壯士大恩大德!”

躺在地上剛坐起來的高女瞪了眼三女,止住了三女的笑語。三個女子忙圍著勇士致謝。這反倒把勇士羞的滿麵通紅,無所適從的用眼神向公孫鞅求救。

衛鞅一下喜歡起這個憨厚的青年,忙笑著替他解圍:“小壯士,能不能說說你的來曆嗎?比如是哪兒人、叫嘛名,用嘛活人什麽的?”

勇士倒豪爽。抖了抖破襦,理了理爛裳,站起來答道:“我咧華山人。過年滿二十一呢。靠打獵活人。娘生我時,夢見頭豹子撲來,就叫我敖豹了。大人!就這行嗎”

“我看你不象個打獵的?”

“咋?我會糊弄大人?不信大人去華山問問,誰不知我獵戶敖豹。”

“好!我相信。不過你這麽好的身手,幹嘛沒從軍?”

“我想當武士呢!可家裏就我一人。獵早就打厭了,本在去年就要投軍的。可卜師說:要我等一個人,隻有跟他才有出息,我就等他唄。”

“真的,別人就不行嘛?”

“不行。去年六月,我到王城。卜師硬拖著我要給我占卜。卜後,他說一年後的六月的前十天,就是這個月這幾天囉,在鄭,縣有人獸鬥。觀眾中必有貴人。到時在人獸搏鬥最危險的時候,衝出來搏殺。其武技定會被貴人看中。貴人就要我為當武士。卜師還說,我最差也是個將軍呢!嘛將軍不將軍的我不想、也不懂。我隻想做個貴人的武士,金盔、銀甲的執殳守道,多威風。我為等這場搏鬥,在鄭,縣已轉了十天了。嘿今天真碰上了!大人!你就是俺要找的貴人。收下俺吧!”

這敖豹說著就跪了下來,也不管渾身的傷。衛鞅又驚又喜。敖豹的舉止言談和重泉的夜宿突然使他產生了天將治秦之大任於斯的宿命感。他突然相信敖豹就是上蒼給他派來的治秦勇將。想到這,他也幹脆:“可以。你起來吧!看你渾身是傷的,疼嗎?”

敖豹竟然嘿的一笑,對衛鞅打了個長嘯的口哨,一個魚躍,翻出個漂亮的跟鬥後站住。

衛鞅拍了拍敖豹:“好小子!走!”

正在哭猩猩的班頭一看外國官要走,丟下猩猩,攔住衛鞅要賞。

衛鞅瞪了班頭一眼,掏出半個金餅遞給了高女,帶著敖豹昂然而去。